红榜贴出来,李家也出尽了风头。很多百姓听了李家出资,都夸他家大气,县里还有几家小铺面卖油,更有货郎挑着油桶走街串巷的卖油,可现在,大家都愿意去李家油坊买油了。 李玉阳来得不客气,略一拱手,就坐到客座,自个儿拿了茶喝,也吃口点心,笑得眼尾生纹,乐滋滋的。 “你家会办事啊,现在出去走一走,谁不夸两句啊?我路上碰见黄家老二了,他八百年不出门的人,也在挑礼,估摸着过会儿就来了。” 谢星珩仔细打量他,李家这位少爷实在不像个心机深沉的人,跟他老子差远了。 他故意问:“你家捐了五千两,你还笑得出来?” 李玉阳看起来不知道他家实际出资是一万两,还当他家没亏。 “可你家出了八千两啊。” 真傻。 八千两还在兜里呢。 已经花掉的,是常知县的八千两。 等事到临头,看他有没有胆子吞下这笔钱。 事赶事,人赶人,黄家二少爷确实拎着两包糕点来了。 他做书生打扮,人很文静,看一眼李玉阳,讲话细声细气,开口就把爹娘卖了。 “我爹说你家办了件好事,我娘让我买了糕点来。” 谢星珩:“……” 怎么两个少爷,一个比一个傻。 对比起来,大堂哥确实优秀得亮眼了。 谢星珩问:“那你来做什么?” 黄乐文没坐,作揖行礼,问谢星珩:“那些时政相关的内容,你这里有书吗?” 谢星珩:“……” 好直白。 来喜接了糕点,放在他边上的小桌上。 谢星珩顺手拎起,感受到分量,心中讶异:天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 都满城宣传了,无所谓口述还是文稿。 谢星珩说:“有啊,在书房,你跟我来吧。” 黄乐文眼露感激之色,匆匆跟李玉阳别过,随谢星珩进后院,到了自闭间。 李玉阳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过来。李家几兄弟都不是读书的料,他说要给他小儿子拿书备用。 谢星珩笑眯眯不拆穿,带他们穿堂过巷。 青瓷花瓶红珊瑚,蜀绣屏风玉白菜,大儒真迹墙上挂,金玉摆件满八宝。 李玉阳啧啧称赞:“我家没这些东西,我爹总说家里人多,摆出来砸坏了可惜。” 黄乐文小声说:“还是要有一两件的,哪怕素一点,看着养眼。” 李玉阳点头,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 “确实漂亮,我回家也要捣鼓几件出来摆着看。” 这是谢星珩故意摆的。 钓的就是李黄两家的大鱼。 他们两家来看过了,才能确定江家是真的飘了。 赈灾是好事,夸朝廷是好事,难民得以安居乐业也是好事。 可江家作为商户,在接管了难民以后,还能如此奢靡的过日子,就是坏事一件。 他们是来探风声的,书只是个借口,谢星珩就拿了书童抄录的,一人一本,再多没有。 送客之后,他拆了两家的礼物。 李家生怕江家没有超规制的东西,送来了一条八兽金腰带。 兽头凶猛,栩栩如生,工艺精巧细致,一看就很适合英武之人佩戴,给江承海正合适。 谢星珩前不久才知道,商户人家不能用兽纹。 这兽首自然也不行,更别提是八兽金腰带了。 黄家实在,两包糕点拆开,里边卧着八根金条。 谢星珩手头不准,只感到重。 他拿戥子称,一根金条十两,合计八十两。 换算成银子,有八百两。 送钱? 所以黄家是想两头沾,当个中立的墙头草? 他拿上金条金腰带,带着汪汪,出门来看,王管家早等着了,他便直说:“东西都收了吧。” 王管家应声,带人清场装箱,今日就押送上船,镖局暂不说亲的人带队,叫了两个因伤退下的镖师陪同,一路北上。 金腰带是李家送来的,不能一起处理,会被顺着源头找到。 谢星珩去镖局,找徐诚,让他连带金条一起,看哪个门路能销赃。 徐武愁得很:“诚哥儿三天没回来了,也没个口信。” 与此同时,宋明晖和姜楚英也抵达了丰州县。 算上路程,两人离乡五十多天,回来时,对家乡的眷念都在陌生的热闹里消磨。 什么江家赘婿有个英雄哥哥。 什么枫江百姓平凡却不平庸。 什么女人夫郎也能撑起半边天。 …… 什么朝廷英明,圣上仁慈。 又什么天佑大启,国泰民安。 还有什么爱国商户,百姓互助。 宋明晖:? 姜楚英在里边还听见了她儿子的名字。 秀才相公下田,与百姓打成一片。 姜楚英:? 两人急匆匆回家,正巧遇上王管家送货出府,府中就剩王管家的小哥儿来巧盯着。 宋明晖进门就眼前发黑。 他家被搬空了。 正厅里连盆花都没有了。 来巧见了他,还怪开心的。 “主君!您可回来了!”
第27章 吓坏了吧? 来巧的喜庆劲儿,让宋明晖心里稍安。 到了家,姜楚英该要避嫌,看家里空荡荡的,一路听闻又实在陌生,便也坐下旁听。 宋明晖先问:“小鱼和致微呢?” 来巧说都在农庄上:“五月底,老爷带着小少爷去拜访了常知县,接枫江难民去了农庄,六月忙乱乱的,大少爷一直在庄上没回来,小少爷期间回过一次,去李家吃个酒,又回农庄忙了。姑爷倒是一直在家,刚送走李家大少爷和黄家二少爷,这会儿在镖局,说找诚哥儿有事。” 姜楚英一听江致微一直在农庄,眉间就皱出一个“川”字,心里忧闷着。 宋明晖见状,暂未问赘婿情况,叫来巧说说庄上的事。 来巧一一道来。 枫江百姓都到江家农庄后,其他商户纷纷拜访,都被谢星珩挡住了,半点儿消息没探听到,还紧跟着捐款赈灾。 常知县送了赈灾银两去农庄后,小少爷把红榜贴出来。还请了很多说书先生,在县上说枫江的“平凡英雄”,在庄上说朝廷赈灾的种种作为。 “现在满县都夸圣上、夸朝廷,正赶着好时候,小少爷又给镖局的汉子们说亲,县里热闹着呢!” 来巧瞧着主君眼色,连忙转向姜楚英,跟她说:“这不,县里好多书生去农庄上听朝廷怎么赈灾,几乎每天都有一场文比,大少爷出尽风头,常知县都夸他文采斐然!” 在读书,在跟同窗交流,有上官夸赞……姜楚英一颗心总算落地。 只是:“也快乡试了,这个紧要时候……大嫂,你看看,要叫他们回来吗?” 大房二房都子嗣不兴,各自都只有一个孩子。 姜楚英男人没了,这些年坚定不改嫁,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江致微拖到现在,也有二十岁,还未说亲,她不想儿子分心,死活要考上举人才能说亲。 乡试就是考举人的,她心里哪会不急? 宋明晖喊了个人:“张佑,你去一躺庄子,给大少爷小少爷传个信儿,叫他们忙完手里活,回家一趟。” 此次去京都,两人有四个镖师陪同护卫。 张佑是张大力的长子,谢星珩给哥嫂租的小院就是他家的。 他应声,顺嘴问:“那我要不要先回一趟镖局,叫姑爷回来?” 宋明晖目光四望,看着空荡荡的家,再看来巧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点了头。 “去吧。” 来巧知道家里东西都去哪里了。 “小少爷说要给三老爷送礼,怕赶着考试季,人多眼杂的不好送,今年农庄花销大,手里银钱吃紧,就先拿家中旧物应应急。” 宋明晖淡淡“嗯”一声。 骗骗家里下人得了,还来哄他。 他咳疾未愈,说会儿话再次咳嗽起来。 姜楚英拿了药给他。 药丸就剩下三颗,得叫医馆的人来看看,再开方子。 镖局里,谢星珩打算去问问小鱼,把徐诚派哪里去散财了,三天不见回,该找找。 张佑来说主君回来了,谢星珩一听就眸光大亮。 好事。 进入七月,宋明晖回来了,家里有主心骨了。 徐诚的下落,也能问问宋明晖。 他是一家主君,对江家的人脉再熟悉不过。 谢星珩进江家以来,恪守本分,上孝亲长,对小鱼也体贴周到,回家见岳父,半点儿不心虚。 宋明晖对他有所耳闻。 家里招婿,江承海写信跟他说了。 时间短暂,再是夸赞,他都当做是安慰——表面过得去。 实际人品如何,成亲以后对小鱼好不好,都需要时间来检验。 贺成功回到京都以后,江老三还破天荒的对着他家赘婿一顿乱夸,说小鱼找了个厉害夫婿,口齿伶俐,年少骨傲,清高得很。 照理来说,江老三不喜欢的人,他应该喜欢。 可小鱼是他的孩子,他连婚酒都没吃上,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多年掌家,心有城府。 对谢星珩人品不确定,存有疑虑,见面却笑得温和喜爱,开口就是一声“珩儿”,把谢星珩叫得原地顿住。 江家人果然都好肉麻。 他恭恭敬敬行礼,跪父母亲长是应该的,掀袍欲跪,宋明晖把他扶住了。 对这赘婿,宋明晖好一番打量。 穿锦衣,系玉带,簪的紫金冠,织金扇面黑玉骨,腰间环佩,穿得很是显贵。 模样上乘,身形瘦高,腰背板正,眼神清亮,双目有神。不见书生文弱气,也没个恹恹懦懦样。 很不错。 谢星珩对长辈是很尊敬的,这还是小鱼的爹爹,他只认人时看了眼,记个样子,过后就目不斜视。 宋明晖有一张无暇美人脸,眼尾生细纹,眉心稍上的地方有一颗朱砂痣,色红而不妖。 小鱼跟他有七分像,或是稚气未脱,小鱼的五官更加柔和,眼神也软软的。宋明晖五官自带冷感,同是桃花眼,他眼神利如细剑。 直直看过来,只有不动声色的威严。 就是笑着,也让人感觉到丝丝冷意。 谢星珩在他的介绍下,又恭恭敬敬对二婶姜楚英行礼。 他俩回来匆忙,手头没见面礼,宋明晖说:“还要再摆桌酒,两家人见见,到时再给不迟。” 简单寒暄过,谢星珩先切话题,说正事:“诚哥儿出门办事,三天没音信了,我正想去农庄问问小鱼——” 他看看周围侍立的小厮和镖师。 宋明晖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谢星珩压低嗓音说:“诚哥儿出去散家财了,岳……爹爹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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