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河叫人上饭菜,江致微一身暑气,身上汗津津的。 江知与给他准备了水洗脸洗手,饭菜是照着他的口味来,听陈管事说他最近爱吃鳝鱼丝,趁着时节未过,让人多加一道响油鳝丝。 兄弟俩亲近,江知与也会疼人,吃饭间闲聊,只报喜不报忧。 给镖局的年轻汉子集体说亲; 大哥大嫂孵出小鸡了; 豆制品的铺面清好了,掌柜和伙计照旧; …… 再说说他后期要做什么。 找说书的,两头讲故事; 要贴红榜,给捐款人士排面; 要贴银钱明细。每日工钱、食材、耗材支出,做到一针一线有都有账目; …… 江致微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想的?” 弟弟又进步了。 江知与不贪功,“小谢想的。” 江致微:“……” 花花肠子真多。 吃过饭,他一听家里变故,人懵成了个问号。 “家要没了?你给大伯写信了吗?” 江知与摇头。 没写,怕赶不上,也怕半路被截,走漏了风声。 此时的江承海,正在京都城外的空地休息,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 这次的镖很特殊,明着是送货,实际上“送人”。 一个年岁跟小鱼差不多,长得白嫩秀美的小汉子。 连个书童也没有。 出了丰州县,没走多远,他就接了人,一并换上了镖局武师服,把人盯得紧紧的。 过一镇,就换条路。 跟镖局的人分了又分,散了又散。他们的衣服也多变,贴合当地特色。 现在就带了两个大铁缸,背着一袋子草药,加一兜子干粮、辣椒酱。假装是乡下收草药的小商人,带着“小药童”,去城里卖货换钱。 王府管事说,这是要送去宫里的人。 江承海一听就牙酸。 都当上王爷了,还得给宫里送人? 他想到小鱼差点被送给老太监当侍妾,顿生怜爱。 一路走下来,就当带了个不懂事的熊儿子。孩子不听话……那就不听话吧。 脚程适中。 慢下来,江承海惦记着夫郎,怕他在京都受苦受难。 快一点,又感觉急着送好孩子去狼窝,心里不好受。 总算抵达城下,江承海仰头看一眼巍峨高耸的城门,生火搭铁杯,煮面条,配辣椒酱,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他今晚大方,辣椒酱大勺大勺的挖,活像要给程明送终。 习惯性夸两句他家哥婿懂事,做的锅好用,做的辣椒酱好吃,就再次给程明磨耳朵。 “你说你个大男人,长这么一张脸做什么?划两道口子,保管贵人瞧不上你,脸面能有性命重要?” 叫程明的少年露出“又来了又来了”的嫌弃表情:“我说了很多次,我是自愿进宫当太监的,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承海快人直语:“太监也得找对食……” 程明:“……那你放我走,给我钱,我找个地方娶亲生子过安逸日子去。” 这是不行的。 江承海有家有小,心软是真的,该狠还得狠。 他又一次看向城门。 不知道阿晖还在不在京都。 宋明晖不在京都了,和姜楚英走在返回丰州的路上。 他五月里泡凉水三个时辰,怕病不了,他把冰盆的冰都倒进去了。 成功拖延了数日,他也患上了咳疾。 路上颠簸,咳嗽不停。 抵达客栈,他连喝三杯热茶,才缓过劲儿。 “不知海哥招的赘婿人品如何,现在他也离家了,小鱼性子软,怕应付不来。” 姜楚英坐旁边,给他拿药丸,让他先吃药。 “总归老三稳住了,也算喜事一件。家里的,你回去总能料理。” 宋明晖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冷厉:“他可没有稳住,这次为了赈灾的事,他不想撕破脸罢了。不然我们还走不了。” 要当人质的,看江承海选夫郎,还是选哥儿。 他吃了药,心口凉丝丝的。 一如他知道老三狗急跳墙,把五哥儿硬绑上花轿的心情一样。 真狠啊。 亲生孩子都舍得。 江知与送到京都宅院的信,是宋明晖拆的,姜楚英也看了。 李家送了个女儿给“北方官爷”。 老李头跟江老三,才该是一家人。 “说起来,老李头那个妹妹怎么样了?”姜楚英问。 她丈夫早逝,这些年重心在儿子身上。家务事多,还要防着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对别家的事知道得少,不像宋明晖,常在社交场上走。 宋明晖摇头,“没嫁好。她越是不好,李家越是不解气,我们两家越不可能和解。” 江老三最初定下的亲事,是老李头的妹妹,李雪芽。 李家油料发家,油料主料是茶油,李雪芽以茶取名,在李家是千娇万宠的养大,早年在丰州,也颇有才名。 当时江家的杂货铺小,镖局是当街的宅院,后院住了一大家子人。 老三当时只是秀才,功名不高不低的,两家结亲,李家是赌,江家是高攀了。 可江老三不讲道义,去一趟京都,恰好考上了。考上进士不回家,就地在京城成亲了。 两家结亲的事,还在商量走礼,虽没过明路,当时有名有姓的媒人都知道。 八字都对了,男人另娶了。 江老三翻身做官,李家敢怒不敢言。 后边江承海自知理亏,多有赔礼。两家稍有缓和,李雪芽也另找了个秀才嫁。 坏就坏在江老三管不住嘴巴,这件事也跟他媳妇讲。 两夫妻成亲都没回丰州,为这事,大张旗鼓的来,单独给李家下了帖子,可把她威风坏了。 偏偏李雪芽的丈夫屡考不中,那次之后,一蹶不振,终日与酒作伴,前几年连秀才功名都没保住,成了白身。 在返家途中的俩人,都想不到他们家与李家的恩怨,已经包不住火,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宋明晖现在只希望小鱼的夫婿是个良人。 哪怕没出息呢。 姜楚英安慰道:“也是个秀才,今年能去赶考,我们脚程快一点,在他动身赶考前见上一面,你也好安心。” 姜楚英也想见见儿子。 她守寡多年,照顾江致微的吃穿住行,头一次离开家里两个月,知道大哥会照顾着,可男人到底粗心。 小鱼也成亲了,怕是顾不上哥哥。
第26章 他家被搬空了(捉虫) 丰州县最近很热闹,先动起来的是县内大小媒人,以妇人和夫郎为主。 或是骑着驴,或是叫一顶轿子,还有人腿脚利索,仅凭两条腿,就把丰州县逛了个遍。 嘴皮子就没停过,脸上的笑容也没淡过,大街小巷里走着,乡镇的适龄哥儿姐儿都被她们挖了出来,要相看亲事! 媒人一张嘴,牛屎吹成花。 今年这批说亲的汉子,除了职业危险了些,却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年龄合适,身强力壮,月钱最低三两! 三两是什么水平?丰州县最大的酒楼一品庄,里边的账房先生是秀才相公,干了五年,月钱也才三两! 这还是最低月钱,走一趟镖,都有红包的。 江家镖局开了二十多年,早年回城,许多人挂红,也有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现如今名声响了,江老爷又是个勇武护短的性子,挂着江家的旗子,少有匪徒敢劫掠,安全性高了,镖局的男人们在相亲市场就很抢手。 镖局老板江老爷从一而终,又疼爱夫郎。二当家的徐天智也就娶了一个媳妇,后院里干净。 上行下效,许多镖师都老老实实。后院人多的,抬个一房两房顶了天。打老婆打夫郎是绝对没有的事。 一有说亲的消息传出,有些人家,没等媒人过来,就先把自家哥儿姐儿打扮妥当了,老远在街上望着。 这般盛况,丰州县也难得一见。好多小孩儿跟在后边跑,喜庆童谣一首首的唱。 诚哥儿跟着凑热闹,东边跑完跑西边,县里的、镇上的、乡下的,他不嫌累。 有人就大着胆子问:“你跟着媒人跑什么?你也要说亲啊?” 他当即点头:“我顺便看看,若相中了,我带回去也行啊!” 徐诚在丰州县的名声很大,自幼就野,三岁习武,五岁学刀,七岁追着一帮师兄打,连着跑了十几条街,一群男娃哭天抢地求放过,一战成名。 这些年在镖局当着小师弟,又是“大管家”,凶名远扬,至今没人敢上门说亲。 早两年,家里有年轻汉子的,但凡不愿意说亲,就被威胁“送你去徐家当赘婿”! 个个都乖顺了。 他现在跟着媒人跑,城里年轻男人都闭不出户,真是好大的盛景。 徐诚并不介意,他跟着说亲的媒婆,东跑跑西跑跑,一万八千两银子,五天时间,散了一万二,成效很好,面上乐呵呵的。 最后六千两,他计划分三家藏。 一家一千五百两,余下部分,兑成现银,找块地埋起来,留在手里花销。 地盘不能找自家的,也不能找关系好的。 又过两天,泥人也得走出三分火。 他顺势“动怒”放话,要去乡下捉婿,背着小包袱,去了林家屯。 林家屯是块风水宝地,远离云台山,没有沙石地,一马平川,土地肥沃,四面环水。 这边种稻子多,从田垄上走过,稻谷初现黄色。 徐诚伸手一摸,籽粒不算饱满,还有得长。 林家屯是地主老爷钟爱的地方,价高难买,手里但凡有地的,都舍不得卖。 零散的几分几亩买着没意思,所以江家徐家都没有林家屯的地。 这些地主老爷里,又有一家背景雄厚的——是一伙山匪的窝。 若非必要,徐诚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山匪劫道,连杀带抢。没有过路人,连附近百姓家都抢,抢了钱粮还要抢人,家也得一把火烧了。 作恶多端,不是好人。 正因此,这里是别人绝对想不到的散财之处。 江老爷拿捏着山匪家里底细,知道他们家人都在何方,留在林家屯窝点的人,只负责销赃,断不敢动江家的钱。 也就一千五百两,他们还看不上。 徐诚定下心神,进村找人问路:“林大元家在哪儿?” 蹲在门口,端着个大海碗吃饭的林庚抬头看,先把徐诚打量了一番。 年岁不大,约莫十七八,麦色皮肤,长相英气。 松阔站姿里有几分警惕,腰带上的弯刀都没藏着,刀鞘起了皮,落刀柄上的手有茧。是个练家子。 林庚手往后指:“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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