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的事,岚哥儿想好了处理方式,等爹爹回来,跟爹爹说完,问过可不可以,便吩咐下去,如此如此处理。 江知与问他辛苦不辛苦。 岚哥儿摇头:“还好,都是些家务事。” 父子连心,江知与知道他心中所想,抚摸着他的头发,又问:“那你要不要去糖厂?爹爹现在忙,没什么空闲去糖厂,仓库里也存了些粮食,你叫安家两位叔叔做陪,看这些粮食想怎么安排。” 岚哥儿眼睛亮起来:“随我安排吗?” 江知与笑道:“随你安排。” 他又看向庭哥儿:“你若想去,就回书院请假,跟哥哥一块儿。” 有些东西,是书上不会教的。 江知与想到这里,恍惚了下。 他记得沈钦言跟谢星珩说过一句话,真正的学问,从来不在书里。 他心里叹了口气。 谢星珩比平常晚回来,一身酒气,晚饭不吃了,灌了一碗醒酒汤,胡乱脱了衣袍,撑着洗脸洗脚就睡觉。 怎么睡都不舒服,翻来覆去的,愣是爬起来大吐一场,才感觉胸口的闷感通了。 江知与给他拍背,拿水给他漱口。 “怎么喝成这样?” 谢星珩咕噜噜的,连着用了一壶水,还觉得嘴里发苦发臭。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说:“姓盛的要喝,我都用行酒令灌他了,被人一句‘是兄弟就喝’给挡了回来,看他给我灌的。” 再就是,全民制盐,也有大隐患。 怕盐课司的人尝到甜头,把手伸到普通百姓家,到时提出这个方案的谢星珩就是罪大恶极,难辞其咎。 他心里郁气重,城内不乱,也得想法子搞点别的事情,还海城一片青天。 江知与叫人收拾盆桶,换水来洗漱,又给谢星珩拿了点蜜饯过过口,然后挨着他坐,跟他说道:“我看这事不长久,这里的人缺乏管教,嚣张跋扈惯了。城内是良民,他们做给上官看,总会收敛一些。但余下的盐户们,必会遭殃,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 谢星珩点头。 “先使一计,救一批,再使一计,帮一批。只能这样了。” 否则就得天降正义,来个人,把这些狗官都劈死。 谢星珩问江知与:“你今天怎样?有人为难你吗?” 江知与扬唇笑笑:“有你在,谁为难我啊?” 谢星珩不信。 他们俩在海城算个屁。 不过是京城的人脉能唬唬人,已知他俩是皇帝的人罢了。 但海城有哪个不是皇帝的人?能来这里的当肥差的,又岂是没有靠山的人? 心里有所顾忌,事情不会做绝,小事放一放,大事想也别想。 若有不和,就故意拖延推辞。为难是不敢为难的,就这么膈应膈应。 江知与就跟他说:“还好,我跟他们把话说明白了。随他们在哪个部门挂名,既然是皇商,那就受我管制。我又不是男人,我是个夫郎。皇上钦点一个夫郎来做海城的皇商上官,他们不知其意,只用听我的就好。得罪了皇上,有他们好果子吃? “听我的,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只管去做。事情办好了,有功同赏。事情办砸了,法不责众,到时自有我扛着。随是革职还是砍头,也算如了他们的意。” 但话归话,世上真有那么多听话的人,就不会有难办的事了。 面子上过得去,江知与就当看不见了。 谢星珩忍不住笑:“小鱼,你真是天生做官的料,这么快就适应了。” 江知与戳戳他的脸:“被酒灌糊涂了吧?我要是个做官的料,今天就不为难你去喝这场酒了。” “此言差矣。” 谢星珩摇头晃脑:“咱们这叫同舟共济。” 江知与心里暖。 他就怕好不容易当上官,却没法帮上谢星珩的忙,反倒惹一些麻烦出来,叫人忧闷。 今晚早睡,隔天清早吃饭时,江知与才跟谢星珩说了岚哥儿管家的事。 谢星珩顿时心疼了。 “多大点娃娃?管什么家啊?不是学笛子吗?要么再请个先生来教教围棋,这也有趣。” 岚哥儿不爱这个,他就要管家管人。 他觉得能管着别人,能做主一些事情,就是最有趣的。 旁的学习的东西,须得他感到有用,才会觉得有趣。 现在还没用到笛子,他乐曲都学得不用心了。 谢星珩哄着他说:“怎么会没用呢?你的两个老父亲偶尔跳跳舞,就差个伴奏的,你还能尽孝。” 岚哥儿一阵无言,过会儿说要去糖厂看看,带着弟弟一起。 谢星珩:“……” 这么点小娃娃,去糖厂做什么。 江知与拿只包子啃,看谢星珩露出牙疼的表情,笑容勉强,止不住乐:“慈父多败儿。” 谢星珩:“……” 完了,他成最败儿的老父亲了。 可是真的很难舍得啊。 庭哥儿说他也要去。 谢星珩让他少凑热闹:“你都上学了,添什么乱?” 庭哥儿说:“爹爹都同意了,你做什么说我添乱,难道爹爹是送我去添乱的?” 行啊。 都会挑拨离间,转移战火了。 谢星珩选择最简单的方式——给他一巴掌。 “吃你的饭,你是弟弟,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们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 明明跟哥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江庭:“……” 江知与帮着劝了一句:“这些是书上学不到的,让他们去吧。” 都在眼皮子底下,有事他们俩看着。 好过以后放出家门,各自成长,没有大人看顾,还什么都不会,黏黏糊糊像个小孩样。 谢星珩心里叹气。 不愧是早熟的古代。 明明他家小鱼也是心疼孩子的人,但孩子过了十岁,教育上就明显心硬了,该教的东西都教,只要孩子不觉得累,不抗拒,没什么不能教的。 只有谢星珩知道卷王的苦,总想着孩子就要有个孩子样。 哎。 算了。 他还是不插手了。 早饭过后,晚了时辰,夫夫俩没法送孩子们去糖厂。 谢星珩拉着安家兄弟左叮咛右嘱咐,无非就是一句,事有不对,就带着两孩子回,若有反抗,打晕伺候。 在场众人:“……” 好一个孩子奴。 夫夫俩同个衙门当差,江知与兼着皇商的职务,为着百姓民生,忙得热火朝天。 谢星珩昨天才去过盐课司,刘进贤得知消息,又来找他说话,看似忘了先前的疏远,张口闭口都是“我表哥怎么怎么”。 谢星珩眼珠一转,问:“刘大人,我与盛大人还有事说,我们走一趟?” 他只说走一趟,没说这一趟走哪里去,清吏司的人都以为他去盐课司转转,但谢星珩绕路去主事值房,找老婆报备。 “我实在不放心,我去糖厂看看两孩子。” 江知与:“……” 你够了。 谢星珩说走就走,马车上路,刘进贤看方向不对,一听是去糖厂看孩子们。 刘进贤:??? “谢大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屁的计划。 但谢星珩点头。 “没错,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刘进贤:“……” 虽然看起来像假的,但谁让姓谢的有本事,先信一信吧。 海城的糖厂只有一个仓库,和标配的实验小作坊,根据当地的作物种类,进行糖类实验,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糖原料和糖口味。 通常是闲置,今天却例外。 原因是两孩子过来以后,想做咸口的糖试试。 谢星珩:“……你们是说盐块吗?” 岚哥儿眼睛一亮:“对对,就是盐块,爹会做吗?” 谢星珩想象了一下把盐含在嘴里的滋味,已经被齁到了。 他问:“你们知道盐是怎么做的吗?” 他们不知道。 谢星珩回过头看刘进贤,刘进贤领悟,叫人收拾东西,再使唤个人来制盐,给他们看看。 如今市面上售卖的盐,算是粗盐。 初步制成的盐巴,会进行二次加工,制成盐粒。 岚哥儿想要的盐块,就是粗盐巴,裁切一下块状,就符合他的需求了。 庭哥儿问:“不能做咸口的糖吗?” 谢星珩摇头:“可以做,口味太怪了。盐是必需生活品,百姓们买盐就是为了做饭,让身体更有劲。没钱、事少的时候,他们吃‘淡’,你们做咸口的糖,受众是什么人?” 白浪费柴火。 眼看孩子们沮丧,谢星珩又不忍心。 他问:“你俩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庭哥儿说:“原是看了粮食存量,想去开棚布施,我们过来看见这个小作坊,想着盐块不如糖块好保存,是不是可以做咸口的糖试试。” 布施的时候,发一点给百姓。 岚哥儿接话道:“化水就不好保存了。” 谢星珩笑道:“那可以用咸菜、咸鱼啊。” 加倍的量,保质期长,做饭时挖一点兑水,就能当盐来使用。这是私盐的常见之法。 他们布施,又不是卖钱,不用怕。 做咸鱼,花销就大。 同样的银子,只能救济更少的人。咸菜的性价比高。 再者,粮食和盐里面都是可以夹杂杂质的。 粮米里面加盐巴,盐巴里面加点米,这都可以。 只是赈济一事,须得明白主要目标。 现在倒下的百姓,都是饿的。盐的影响还没来。先让他们填饱肚子,再去考虑盐的事。 而盐不是他们两个小孩子考虑的东西,既然在糖厂,就以糖厂的东西为主。 糖可以维持人的基本生命体征,此次布施,可以是糖水粥,或者白粥和糖水,或白粥加一块蔗糖。 两个小宝星星眼,听老父亲说盐和糖各自补充的东西有何不同。又听轻重缓急,再是布施注意事项。 谢星珩摸鱼出来的,过来教导一番,就该衙门里。 刘进贤跟他跑一趟,也没见他有什么计划。 “谢大人,您就是不放心孩子吧?” 谢星珩发现刘进贤很没眼力劲儿,看透还得说破,哪个上官容得下他? 他心思一转,有个主意,但保持神秘:“你别管,我有我的计划。” 盐不能走私,但糖可以走私。 可以给反抗民兵一批糖,让他们在缺粮时,保存体力,能多熬一阵。对于长久作战有大用。
第181章 观星而知命 两个小宝组织布施,在海城算显眼举动。 因为当地的官家富户,默认有了灾情、难民,才会出去搭棚子施粥,以图善名。 但盐户们的苦痛生死,都是常事。既然是常事,管他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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