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就把贤王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所谓出师不利,贤王气势汹汹的来,败阵而逃,兵士气势颓靡不振。 当晚,潜藏在贤王士兵里的人,又火烧营帐,卷走粮草。 留给贤王一句话:“我们王爷说了,背信弃义之人,断无效忠的必要。贤王爷如此作为,恕不奉陪!” 这批人,仅是贤王兵马的五分之一。但他们的离开,让贤王的军营里多出逃兵无数。战局一下僵住了。 贤王挑动战火,广平王与林庚父子再不能装傻充楞,以昌和府的战旗为信号,南地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也做起了战备安排。 津口县作为南地的入口,有着天然的屏障。 县内百姓,在战时号召里,不论立场如何,都对新县城的热情空前高涨,原来的“钉子户”们抢着搬家,住到了新县城,最初以族群为部落的民众,彻底被打散。 南地是林庚的势力核心区,将近十年的经济发展,让这片区域的百姓逐渐富裕起来,民心空前凝聚。 林庚与徐诚夫夫俩在南地停留多年,也将这片区域的兵权牢牢握住。 兵权与民心在手,第一场战争还没等到,整个南地版图的人就动了起来。 站在高处俯瞰,只有一股股尘土被踏起漂浮。 兵动如潮,民动如烟。 将士戎边驻守,百姓朝内部迁徙。 兵和民同样重要,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 打仗的人,去前面。从事生产建设的人,在后方。 这是林庚一直以来的理念,他从来不认为花大钱养起来的兵会比百姓重要。 但战局往前扩大,大多数城市,都把百姓当炮灰,推他们出城做先锋。 时至今日,早前铺垫的舆论起了作用。 各地百姓民怨沸腾,再有潜伏在百姓里的人煽动,让他们知道哪怕是战时,都有人以百姓为先,民情就挡不住了。 在昌和府和南地的版图之间,相继有城池从内开门,不战而降。 而在昌和府到京城之间,防线逐日增加。 身处云川的林庚,时至今日,都没能策反常如玉。 良禽择木而栖,但忠臣不事二主。林庚佩服。 他择日离开云川,互不为难。 此时此刻的京城,满朝文武缟素,为太上皇送灵。 这位太上皇,见不得天下安定,死前得知贤王倒戈败阵,又立一道诏书,要传位给林庚。 消息封锁之后,也传得满城风雨。 皇帝便说太上皇得了失心疯。 这个病情,要一直为太上皇讲经说道的国师程明来作证。 程明十九岁时做了一品国师,如今三十岁了。 他面貌没有大的变化,脸型五官犹有少时幼态,过于圆润柔和。 他穿着满身绣道德经的袍服,用布条扎着道髻。并未和其他道士一样手握拂尘,他常拿在手里的,是一支能与拂尘比大小的判官笔。 太上皇薨逝后,程明就被软禁与皇城的问道观里。 给他的路有两条,同意作证,他依然是大启朝的一品国师。否则,就给太上皇陪葬。 程明赤脚踩在巨大的宣纸之上,拿超大号判官笔蘸墨,行走之间,画出一副卦象。 皇帝来到问道观,在门口驻足观看许久,程明才睁开眼,回身虚虚行礼道:“帝星明亮,臣是识时务之人,臣要活命。” 皇帝问他:“哪个帝星?” 程明答:“只有一颗帝星。” 皇帝眯眼看着他,突地笑了。 隔天,皇陵之外起高台,名为“星楼”。 高台之下,是木材搭起的柴垛,往上是一块平整木板,侧面有梯子可以上来。 皇帝搭星楼,让国师为太上皇讲道引路,邀满朝文武来看。 顾慎行跟着他爹和他叔叔同来,远远看见霍家父子四人。 到了皇陵前面,人员自动分列,照着官职大小排序。 霍钧年岁大了,被赐座。 群臣到来,皇陵前依然一派静谧,连衣物摩挲、鞋底落地的声音都微乎其微。 火烧活人,这个活人还是国师,位居一品。 如此行为,让百官胆寒至极。 程明在禁军拥护之中,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也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他们数百人在这里熬时辰,等到太阳西落,明月高悬时,禁军首领请程明上星楼。 随着他一级级踏上爬梯的台阶,四面守着的士兵也拿火把,从下方引燃油料。 热油配干柴,火势倏地猛烈。 入夜起微风,离得近的人被灼热气息迷了眼,不敢细看。 程明站上去,目光巡视一圈,最后定在皇帝身上。 皇帝今年五十二岁了。 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极为明显。 他做太子的时间比他做皇帝久,哪怕登基为皇,也受困于得位不正的阴影里。 他想要除掉的人太多,坐拥江山十年以来,彻夜辗转,难以入眠。好似龙榻之上,有人在挤着他,不让他安眠。 林庚算一个,太上皇也算一个。 还有遍布朝廷的异党。有些是他明知道也不敢动的边境武将,有些是他怎么也寻摸不到蛛丝马迹的文臣。 他的心态从未转变,当了天子,也如太子一样,在争夺皇位。只为一党私利,考虑不到天下臣民。 他眉宇间的沟壑难平,眼神日益阴沉,偏偏下半张脸总是带着笑意。面相极为割裂。 有冠冕做掩盖时,像个慈和帝王。露出面貌,却让人避之不及。 木柴耐烧,一层层的燃上来需要时间。 程明在星楼上挪动脚步,气定神闲,半分仓皇也无。 他说帮天子算一卦。 “观星而知命,您命不久矣。” 天子并未被激怒,没有人去砍杀程明。就要他以最痛苦最漫长的方式死去。 程明仰天笑一阵,将他手里的判官笔朝火堆里扔去。 笔尖的狼毫沾火即燃,转瞬烧到木质笔身,不过两息之间,薄薄的笔身破裂,里头的填充物被点燃,析出浓郁烟雾。 烟雾升腾弥漫,让位于星楼之上的程明的身影变得缥缈若仙。 他在星空之下,夜幕之中,烟雾里边,跳下高台,轻盈腾挪,飞扑到了皇陵墓口,按下机关,在轰隆声里,巨大石门哐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喊杀声与密集的箭矢。 国师星楼卜卦,浴火求生。 满朝文武望着火焰冲破烟雾,照亮空空的星楼,默然无言。 京城的消息,在中秋之后,传到海城。 今年中秋,众多海城官员收到的节礼里面,都有一盒不起眼的月饼。 这些月饼里面,都夹杂着一张受贿单。 往昔账目不好查,江知与不往更久远的时光追溯。 他从海城的盐务改革开始,从全民制盐计划推行后开始,账目从他眼前过,再有盛荣的配合,其中的弯弯绕绕更加明晰。 这些受贿单被他从庞杂的账务里挑拣而出,一项项的核算,最终整理成册,再又分发给他们挑选出来的人。 账目是江知与查的,事情是谢星珩主理操持,通过刘进贤,再动用其他人手,一级级稀释参与浓度,降低风险以后执行的。 这些人里边,九成九不敢声张。 若有意外,也赖不到江知与头上。 他们过着外松内紧的日子,勤勤恳恳当差,见缝插针摸鱼,跟万千职官没有不同。 京城的消息,他们在九月才得知。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老家的信件。
第182章 男儿志在四方 谢星珩跟江知与分看两地来信,看完互换。 老家的信件,主要是报平安,说说丰州县的局势,再表达对他们的担忧。 丰州县的地理位置使然,有概率成为战场。幸运的是,首战告捷,打退了贤王。 后期几场战役,不惜代价,以火力覆盖为主,现在贤王的兵营士气衰弱,他们还趁机大肆喊话,降兵不杀,进一步破坏士气,导致贤王部里的逃兵日益增加。 贤王投诚皇帝以后,为表诚意,出兵即退出江东三省,表示他归还三省给朝廷。 如此一来,他往后没有退路,往前打不过,绕路也不敢回京城。困在上水县,眼看着林庚的人马扩充版图,将他牢牢包围,犹如困兽。 这头的战局明朗,优势不在贤王,家人让他们放心,不必为家中忧虑。 另外简要提及了江致微混到卫所,跟兵屯的人联络上,现在算半个军师的事。没有实职,但目前的战略安排,有江致微参与。 横竖都是要打,就要一鼓作气,不惜代价,把贤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击溃他们的士气,丰州县这个小小县城才能得以安保。 否则战线与战时拉长,丰州县耗不起。哪怕王府派兵增援,伤的也是当地百姓。不如他们破釜沉舟,硬刚一回。 如今计划很成功,王府还来了嘉奖。 最后是长辈对他们的担忧。 战争爆发,各人的立场再藏不住。他们一家因身处昌和府境内,早就跟广平王有了绑定关系。 再有徐诚嫁林庚,江、徐两家的渊源在,间接性让林庚与他们家有了交情。谢星珩跟江知与的处境不会好。 家里意思是,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们身在异地,难以独善其身,不如跑路。 谢星珩跟江知与对视一眼,既有对家人安危的放心,也有对当前形势的无奈。 他们有着维系反抗民兵和当地府兵平衡的任务,现在跑路,无疑是把还未成熟起来的反抗民兵交到当地府兵手里,任其砍杀。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 这件事容后再议,先看京中来信。 信件是霍叔玉写的。 以太上皇薨逝为起点,讲述了改立诏书、火烧国师、朝内震荡等事件。 圣心不仁,百官思退。 接连失守的城池抵抗力弱,其中没有反抗,直接开城门的府县众多。又有城内百姓聚集,与士兵作对,大开城门的事件在。 这一封封的战报,再加上朝廷的军备情况,明眼人都不看好。 有文官建议和谈,划地给林庚封王。 理由明确,林庚拿兵权十数年,若有反心,早都反了。拖延到现在,是被逼无奈。 划地封王,好好谈条件,可熄战火。 但这位官员的言辞太过激烈。 先说林庚是被逼无奈,已有暗指天子犯错的嫌疑,后面的理论部分,竟大段大段的说大势已去,讲明时机也不对。 皇帝若真的容不下人,哪管什么国库不丰、钱财不够? 登基之后,就要以雷霆之势发动,以皇权压人,有得是机会逼反林庚,那时出兵名正言顺,天下民心不会偏向林庚,都会当林庚才是乱臣贼子。否则他凭什么不听天子的话!?
314 首页 上一页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