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朝得意洋洋的鹿凯看去,气道:“鹿凯!把东西还我!” 鹿凯对此充耳不闻,甚至当着他的面前将书信拆开,快速看完后嘲笑道:“原来是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哥啊,他是告诉你近日抵达京都吗?” 鹿凯边说边朝他走来,挥着手里的书信,满脸不屑丢在地上。 涌入驿站的狂风瞬间将书信卷出门外,最终落在了暴雨之中。 鹿凯先是愣了下,转念想想又不是重要的东西,便不再放在心上。 哪知余光见一抹身影闪过,等他们定睛一看时,发现鹿厌不知何时挣脱开禁锢,不顾一切跑向书信。 这是他和师哥唯一的联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只是一纸家书,于他而言皆是珍贵之物。 可惜宣纸被眨眼浸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被踩碎,等他入了雨幕时已然来不及,只能捡到一些碎片,连字都看不清。 鹿凯瞥了眼禁锢鹿厌的两人,刚才双双被放倒在地,一人捂着腹部,一人捂着脸颊,如此狼狈之状,竟都出自鹿厌之手。 这让鹿凯不免感到惊悚,他一直以为鹿厌只是没用的弃子,怎会有如此本事? 他回想父亲曾言鹿厌的师哥非常人也,从前他还不屑一顾来着。 鹿凯倏然转眼看向雨幕,只见鹿厌捧着破碎的信纸站在雨中,模样瞧着可怜委屈,但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却令人莫名心惊,让鹿凯不由咽了咽喉咙。 他看了眼四周的伙伴,心想人多势众,放倒鹿厌必定易如反掌。 思索间,他昂首挺胸行至廊下,指责说道:“鹿厌,你这是对长兄的态度吗?没大没小,到底谁把你教的如此没有教养?” 他睨着鹿厌脚边冲散的碎纸,啧啧两声续道:“我差点忘了,你有娘生没娘养,小野种一个,被江湖人士捡走,养在深山老林里,和野人一般,教养又从而何来呢。” 说话间,身边追随的几人跟着大笑,肆意辱骂嘲讽。 鹿厌垂着头,被冷雨淋得浑身麻木,低声问道:“鹿凯,师哥在信里说了什么?” 鹿凯挑衅道:“什么书信,我忘记了。” 他故意隐瞒书信内容,就是想看鹿厌着急求饶的样子。 鹿厌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袖下握紧玄尾扇,抬脚朝他走去,一字一句问:“我再问你一遍,师哥说了什么?” 鹿凯见他浑身湿透,自暴风雨中走来,如夜行的鬼魅似的。 原本鹿凯想后退两步,但想到旁人都盯着会丢脸,又壮胆走回去,挺胸说道:“忘记了,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岂料话音刚落,他的腹部猛地一痛,惊恐地睁大双眼,未等他伸手捂着肚子,鹿厌抬腿横扫而来,下一刻,他整个人朝后跃起,撞上墙壁后翻滚在地。 其余人见状僵在原地,有一人想要为鹿凯出气,举着拳头便冲上去。 奈何还未靠上前,鹿厌如魅影般闪身在他面前,玄尾扇如刀锋般抵在那人的脖颈,顿时将他吓得双腿发软倒在地上。 鹿凯目睹着鹿厌的一举一动,父亲的警告浮现脑海,令他背脊发凉,四肢发软,爬都爬不起来。 他指着靠近的鹿厌,语无伦次道:“你、你平时故意装的!” 鹿厌用玄尾扇指着他的眉心,冷漠问道:“说不说。” 这一次鹿凯再也不敢撒谎,哆嗦地交代一切,“他说、说延迟上京,让你别担心,到时候他、他还会给你报平安,让你、让你......” 话未说完,他神情闪躲不敢接着说下去。 可鹿厌执着信中所言,因为没有看到书信,所以他不知师哥写了什么,只问:“让我做什么?” 鹿凯左右看了眼围观的百姓,干脆拉着鹿厌一起丢人,便大声喊道:“让你和谢时深好好过日子!别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 此言一出,鹿厌的神情明显顿住,恰好被鹿凯捕捉到他眼底的变化,刹那间意识到谢家主仆关系的蹊跷。 四周哗然,毕竟谁人不知谢时深乃世子,而鹿凯又将鹿厌的身份大声宣扬,眼下人人皆知鹿厌对主子有意。 指点的声音如密密麻麻的雨声般落下,让鹿厌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寒冷从脚底窜起占据全身,逼得他抱着颤抖的身子落荒而逃,消失在暴雨之中。 直至回到谢家后,他才想起要去鸽子书楼接人一事,又手忙脚乱跑去更衣,却在转角前听见熟悉的交谈声。 杨承希道:“你的话编好了吗?” 谢允漫道:“就说大哥受了重伤,此刻正昏迷不醒。” 鹿厌闻言心头猛然一跳,麻木冲过转角,红着眼眶扑向他们,哽声问:“世子、世子他......”
第77章 见到鹿厌突然出现时, 有说有笑的两人被吓一跳,当看清他淋湿全身后,两人脸色一变, 急忙扶着他追问发生何事。 可鹿厌只惦记谢时深的安危,哑着嗓子询问道:“世子在哪!” 谢允漫见状打算告诉他实情, 结果手臂被杨承希拽住,转眼谢允漫便给他拉到一侧站着。 杨承希道:“你先把衣袍换了,我们给你备马车送过去。” 闻言, 鹿厌慌乱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还是被谢允漫推回明华居更衣。 等他出了府门时, 杨承希果真把马车备好,二话不说将他塞进马车, 命车夫快马加鞭出城。 目送马车离开后,谢允漫忧心忡忡问道:“承哥,你说鹿哥若发现我们夸大了伤势,可会生气?” 杨承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有你大哥哄着,小鹿可能转眼就忘了此事。” 何况就算知道了,谢时深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鹿厌生气吗? 感谢他们都来不及呢。 说话间,杨承希转身找来刘管家,打听一番鹿厌今日的行踪后, 看着渐沉的天色,转头朝谢允漫说:“走, 去驿站看看今日发生何事。” 谢允漫心有灵犀, 明白他要调查鹿厌为何淋湿一事。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溅起阵阵泥泞, 车厢里,鹿厌手里握着一枚药瓶,那是师哥当初给他救急所用,一旦危在旦夕,此药或能救人一命,只是往后的身子需无微不至的调养。 若照谢允漫所说,谢时深眼下性命攸关,此药便是唯一的希望。 鹿厌暗自下定决心,无论谢时深将来如何,他都会陪在身边,不顾世间流言也要保护谢时深。 马车火急火燎赶到一处乡野,最后停在河边的木屋前,夜色深沉,唯有毛毛细雨飘在空中,木屋中点着烛火,能窥见有身影在其中走动。 鹿厌朝着木屋快步走去,刚要推开门时,房门自内打开,入眼看见柳六意外的神情。 柳六见他满头湿发,衣袍还穿反了,奇怪道:“小鹿?” 鹿厌的视线落在他沾血的衣袍上,以及他腰间被裹着的伤口,那一瞬间,鹿厌仿佛看见谢时深垂死的模样,泪水汹涌滑落,吓得柳六乱了手脚。 柳六看了眼伤口,以为他给自己哭丧,急着说道:“别哭啊,我这还没死呢,不用这么客气。” 鹿厌抽抽嗒嗒问道:“世、世子他还活着吗?” 柳六一愣,原来是找世子的,心想世子虽受伤了,但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他连忙把哭得可怜的人带进屋里,指着内室说:“人还在,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助力推他一把,把人赶进了内室。 鹿厌抱着药瓶跌跌撞撞进了内室,随着厢房门被关上,入眼看见一抹完好无损的身影从浴室走出。 对视的两人皆是愣住,尤其是谢时深,有些意外他会是这副样子出现。 他明明只是命刘管家转达自己受了轻伤,需要鹿厌亲自送药,难道刘管家没传达清楚吗? 看见哭成泪人的鹿厌,谢时深加快脚步上前,捧着他的脸颊问道:“怎么哭了?” 他用指尖刮掉眼角堪堪滚落的泪珠,又心疼又担忧。 鹿厌看着平安无恙的谢时深,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抽噎说道:“我以为你死了......” 谢时深:“......” 到底是谁在造谣。 他把人拉到榻边坐下,才发现鹿厌的发丝全湿了,衣袍胡乱系着,还被头发打湿不少,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不哭了,我还没死。”谢时深取来锦帕,动作轻柔给他擦拭着脑袋,“怎么淋雨了?” 鹿厌垂着脑袋,谢时深刻意走近些,让他把额头抵在腰间,随后挑起他的褐发慢慢整理。 直到抽泣声渐渐变小,鹿厌靠着他小声说:“鹿凯欺负我,把师哥的书信给毁了。” 谢时深手中动作一顿,温声问道:“所以你还手了吗?” 因为没有命令不许出手,更不能暴露自己,鹿厌以为谢时深会怪罪自己,便将埋着的脑袋抬起,用下颌抵在他的腰间,眼眸满是自责,声音极轻地应了声。 谢时深用锦帕裹着他蓬松的脑袋,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不禁觉得他在撒娇,失声轻笑道:“都还手了,还这么委屈作何?” 鹿厌小声问:“世子不怪我擅作主张出手吗?” 谢时深无奈轻叹,“谁让我保护不了你呢。” 何况,论武力,又有谁能轻易欺负鹿厌,若非自保,又何需藏锋。 谁知鹿厌听闻他自责后,猛地站起身,握住谢时深的手,欲安慰他时,突然听见谢时深倒吸一口冷气。 “嘶。”谢时深看着被他握住的手,“疼。” 鹿厌一听,立刻将他的手松开,不知所措看着他的手,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但转念一想,谢允漫他们说谢时深受了伤,顿时怀疑是否和手有关。 他开始检查手臂,紧张问道:“可是手受伤了?” 谢时深眼眸带笑,看着他迷迷糊糊绕着自己找伤口,最后又回到面前,显然一无所获,顶着蓬松的头发乱跑,像极迷失在森林的小鹿。 他将手举在鹿厌面前,“这里受伤了,疼。” 鹿厌看着他伸出的手,马上抓住检查,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伤口在哪,“世子,我找不到。” “不可能吧。”谢时深弯下腰,抬起一根手指,将指腹那道指甲盖大小的伤痕展露,“在这呢,好大的伤口。” 鹿厌定睛一看,终于发现那道快愈合的伤口。 “......” 他像是恍然醒悟了一切,将他的手甩开,倏地抬首瞪去,想要责怪他们联手欺骗自己。 对视间,他看到谢时深含笑的眼里倒映着自己。 谢时深被他的举止牵动,温柔望着气鼓鼓的他,低声道:“好疼,能帮我吹吹吗?” 鹿厌心里一紧,被暧昧的气氛搅得头昏脑胀,生气的话卡在嘴边,几乎失去了理智,完全遵循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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