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交谈下来,刘管家老泪纵横说道:“不愧是世子看上的男人。” 他说话激动导致咬字不清,鹿厌想问多一遍,见他情绪有些激动,担心老人家的身子,询问两句谢允漫的情况,得知谢允漫无碍后,便劝刘管家回去歇息。 将刘管家送走,鹿厌才踏进明华居厢房,哈秋眨眼出现在脚边。 哈秋的成长速度相当快,鹿厌很难轻松抱起,只是蹲下身揉着哈秋的脑袋,倾诉着自己心中的郁闷。 一人一狗回了厢房中,送来的晚膳直到放凉也没人碰过。 鹿厌在窗台的贵妃榻坐着,在明华居里踱步,几次走到府门,却依旧没收到半点有关谢时深的风声。 他将玄尾扇紧紧握在手中,克制着想潜行入宫的念头,眼巴巴看着谢时深会出现的地方。 奈何只有深夜的寒风相陪,敞开的厢房门前空无一人,灯花在风中摇曳,影子如花开满地。 鹿厌呵欠连天,眼尾湿润,沐浴后身着单薄躺在贵妃榻上,面朝厢房门,怀里抱着哈秋,盯着门前的烛影昏昏欲睡,撑着沉重的眼皮,生怕等不到谢时深回来。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发倦怠,直到终于扛不住时,眼皮一搭,转眼便沉沉睡去。 可惜他睡得不安稳,中途因噩梦惊醒几息,眨眼便又睡着了,如此反反复复,让他的梦境也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碎片。 有他在锦衣卫当小旗的光景,有身处鹿家小黑屋的绝望,还有他和吴语等人的决裂,手刃锦衣卫同僚的画面。 甚至有身处东宫被凌虐的场景...... 诸如此类的幻梦,如亲身经历般涌现在他的梦境中,像破碎的镜花散落,将他深陷梦中难以抽身。 他置身在一座陌生的府邸,被无数的尸首包围,其中有他再熟悉不过的谢允漫,以及傍晚见过的刘管家。 一切令他身临其境,忍不住想去触碰,怎料越是伸手,这些尸首越是模糊不清,惊得他浑身发冷,痛苦地挣扎,不由情绪奔溃。 直到余光中出现一抹身影,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惊慌失措转头看去,流淌鲜血的长廊中,红色诡异的灯笼下,只见身着黄袍的谢时深伫立,双眼充满恨意和自己对视。 明明是世子,为何却如此陌生? 鹿厌从尸山血海中起身,哽咽着向谢时深解释。 “世子......不是我杀的......” 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无力和绝望,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哪怕是谢时深眼中的一抹同情。 寒风将廊下的一灯烛光吹熄,埋去走向厢房的人影。 当谢时深靠近房门前,听见鹿厌惊恐的梦呓后,心头顿时一紧,疾步奔向厢房。 他在鹿厌苍白而委屈的解释声里出现,迅速上前将满头冷汗的人抱紧在怀。 “小鹿!”谢时深着急喊着,掌心轻拍他的后背,试图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然而,鹿厌只能迷迷糊糊睁着眼,分不清是梦或是现实,只是死死抱着谢时深,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像只被抛弃的幼崽,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求助。 “世子......我没杀谢家......”
第80章 谢时深浑身震住, 抱着鹿厌的双手僵硬,前尘往事在眼前转瞬即逝。 这一刻,他怀疑鹿厌是否从前世而来, 忍不住想将他唤醒,询问前世今生的所有疑惑。 然而, 在看到鹿厌因梦魇受尽折磨后,他毅然选择放弃,耐心哄着怀里人安然入睡。 “别怕, 我在。”谢时深吻了吻他的发顶,轻声细语抚慰, “睡吧。” 鹿厌似乎察觉到他的安抚, 奔溃的情绪渐渐被抚平,蜷缩的睡姿舒展, 乖巧伏在谢时深的怀里。 一切化作平静后,谢时深才将他松开,用衣袖慢慢抹去他眼角的泪花,为他掖好被褥,沉默片刻后起身更衣沐浴,平复内心翻涌的思绪。 哈秋绕在主子脚边,似乎对主人的情绪有所感应,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谢时深蹲下身揉了揉哈秋,想起它想把鹿厌从噩梦中唤醒之举, 低声夸了两句。 哈秋垂着的尾巴慢慢抬起,朝主人摇了两下。 等谢时深踏入浴室, 哈秋止步门店, 掉头回到鹿厌身边。 浴室里水雾氤氲,很快听见入水声传来, 谢时深倚在池边,沉眸凝视着水面波澜,回顾今夜发生种种。 老皇帝得知太子死后当即昏迷,经太医数时辰抢险,方才把人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性命,可惜今后只能卧榻,恐时日无多。 所有消息被封锁在皇宫,老皇帝带病问责东宫上下,直到暗卫禀告太子离府或与鹿常毅有关。 老皇帝下令锦衣卫调查此案,最后发现杨承希的马车在案发前离京,案发后才回到谢家。 牵扯王爷和谢家,皇帝当面审问杨承希,但杨承希表示不知情,无论皇帝刨根问底,换来的只有杨承希不知所措的解释。 皇帝阅人无数,杨承希是否撒谎一眼便知。 审问无果后,杨承希自然平安无恙被送出寝宫。 谢时深是用车之人,可老皇帝并未传他拜见,而是传见在殿外候着的杨奉邑。 当众人以为老皇帝要择储君之际,唯有谢时深清楚并非如此。 前世太子和杨奉邑明争暗斗,将杨承希牵扯其中,导致杨承希最后死于非命。 世人知晓杨承希不受宠,原以为他会与杨怀朔的结局一般草草了事,未料皇帝对此悲痛欲绝。 原来杨承希亡母乃是老皇帝知己,杨承希得此逍遥一世,全是来自亡母遗言,她求皇帝让杨承希远离党政,无忧无虑一世,永不为储。 这一世阴差阳错下,杨承希和谢家有了牵连,事到如今也还活着,储君也并非别无选择。 谢时深知晓老皇帝要他在谢家当棋子,所以纵容他和谢允漫他们的来往,许他在谢家自由出入,一来想试探他的野心,二来是利用,即使杨承希毫无野心。 若杨奉邑知晓杨承希生母对皇帝的重要,想必不会像如今这般咬着谢家不放,而是会趁早除了他。 如今杨承希在谢家生活数月,鹿厌和谢允漫将他视作好友,三人日渐交好,若杨承希出事,恐怕会伤了另外两人的心。 换作前世,谢时深独断专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会在乎旁人所想。 不过既然重生了,他为夺皇位一事势在必行,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他仍旧要利用杨承希,当然也会留他一命,陪着鹿厌和谢允漫玩耍。 沐浴完后,谢时深回到厢房中,发现哈秋的身影不见了,找了一圈才发现哈秋爬上了床榻,正窝在鹿厌的怀里睡着。 谢时深看着沾了狗毛的被窝,额角突突发疼,尤其是鹿厌还把哈秋抱紧,显然没意识到抱的是狗,而不是自己。 巨大的身影将哈秋覆盖,惊得小狗抬起脑袋,对出现的主人一顿摇尾巴。 结果狗脖子顿时被谢时深捏住,转头便被丢回了狗窝。 谢时深把熟睡的鹿厌抱起,重新换了一床没有狗毛的被褥,准备把鹿厌放下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呢喃。 鹿厌的双眼睁开些许,迷蒙贴着谢时深的脖颈,经过一夜噩梦的折腾,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他眷恋谢时深的怀抱,以为是在梦里,便搂紧不放,小声呢喃:“......世子。” 谢时深以为他被自己吵醒,温声回道:“有我在,睡吧。” 迷迷糊糊间,鹿厌似听见了回答,但又以为身处梦境。 若换作平日,他听见后只会乖乖点头,可如今在梦中,他只想表达对谢时深的喜欢。 “世子......”鹿厌贴在他的颈窝,“喜欢。” 谢时深将他安顿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以为在说梦话,好奇抬起鹿厌的脸颊,看着他昏沉的模样轻声一笑。 “嘀咕什么?”谢时深以为他醒了,却不知他丝毫不清醒,“喜欢什么,我给你。” 鹿厌垂着沉沉的眼皮,望着朦胧而熟悉的轮廓,呆呆笑着说:“......喜欢你。” 谢时深心跳一滞,怔愣几许,抬着他脸颊的手紧跟着一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颊,略显迟钝才道:“再说一遍。” 可惜唯有一片安静,因为鹿厌沉睡过去了。 但即便如此,谢时深加快的心跳并未得到平复,他的呼吸紊乱,分不清是震惊还是喜悦,却对这句话食髓知味,恨不得再听一次,确认自己并非幻听。 今夜他内心的平静被这句话搅乱,令他彻夜难眠,在细细品味和自我怀疑中度过一晚。 直到睡饱的鹿厌睁眼伸懒腰,被谢时深布满血丝的双眸吓一跳。 鹿厌愣住,“世子?” 谢时深终于等到他醒来,二话不说翻身压上去,把伸懒腰的双手扣住,举过头顶,俯身紧盯着鹿厌仓皇的面庞。 “小鹿。”谢时深哑着嗓子道,“再说一遍。” 鹿厌不知他为何突然犯病失控,试图让一向冷静的世子找回自己,“世子,你犯病了?” 谢时深:“......” 他扣着手腕的力道用了些力,重复道:“把昨晚的话,再说一遍。” 鹿厌一脸懵然,努力回想自己昨晚说了什么,思来想去,只记得睡前最后一句话。 他小声问道:“一定要说吗?” 谢时深:“嗯。” 鹿厌咽了下喉咙,清澈的眼中带着犹豫,支支吾吾道:“哈秋,快来......” 谢时深:“......” 四周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中。 鹿厌见他眼下乌青,瞳孔带着血丝,面色憔悴,生怕他随时倒下,唯有好心劝道:“世子,不如歇会儿吧。” 说话间,他的手腕挣扎了下,试图从谢时深的圈禁中逃离,可奈何无法动弹,只能不断扭着身子。 突然腰间被一只手按住,来不及垂眼看去,便听见谢时深警告说:“别乱动。” 鹿厌屈起的膝盖一顿,似乎触碰到坚硬的东西,连忙想要把腿撤掉。 怎料谢时深出手极快,率先将他的双腿分开,挤进中间,让他的腿圈住自己的腰。 两人的姿势瞬间变得亲密,粗重的呼吸混乱交织着,床帏里的温度逐渐攀升,让鹿厌脸颊涨红,全身紧绷着。 他们身子紧贴,虽隔着衣袍,但鹿厌还是感觉到明显的变化,喘着气说道:“世子冷静!” 谢时深掐着他的脸颊,执念颇深,仿佛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便要将他拆吃入腹。 他捏着鹿厌的下颌,沉声问:“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吗?” 鹿厌欲哭无泪,对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惊慌,“世子,我到底说了什么,要不你告诉我吧,我重新说,我一定说。” 谢时深顿了顿,“真的?” 鹿厌连连点头,想要忘记触碰的异样,可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忽视那东西带来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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