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他无法对李庭霄说。 他是湘国的煜王,他追随他而来,除家人割舍不下,他本该与过去彻底诀别,与夏天理的秘密会面,难说是不是一种背叛。 尤其是那晚,李庭霄敲打他说“那个一脸算计的铜臭商贾”,他甚至怀疑李庭霄知道他偷偷见过故人,又觉得没可能,那晚他临时起意去煜王府要户贴,碰巧遇到的夏天理,李庭霄又怎会知道呢? 夏天理今日又撺掇他回潘皋带头造反了,在得知他在煜王驾下做事后,还话里话外让他拉上煜王,一道对付潘皋王。 他依旧没答应,还险些翻脸,母亲说得对,就算报仇,也该先找当初陷害白家的人,而不是莽莽撞撞跑回去当人的马前卒,更别说拉上李庭霄一道。 既然夏天理别有所图,他打定主意今后不再见他,所以,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他决定不说,在煜王这边,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临近八月,西江的夜风已带上几分萧瑟,吹下两片微黄的叶子。 李庭霄在西江王那边用的晚饭,反倒是白知饮先回的公承殿,李庭霄回房时,身上散发着淡淡酒香,耳廓微红。 白知饮正在帮他铺床,背影忙忙碌碌,他眉眼弯起,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瓷白的脖颈嗅来嗅去:“是不是擦了香,这么好闻?” 白知饮笑着摸出两个香袋:“苏先生说,这是西江特有的药草晒干了做的,带在身上能驱蚊虫!给殿下也买了一个!” 香袋一黄一绿,李庭霄飞快抢过绿色的那个,欣喜道:“送我的?” “不算送。”白知饮粲然一笑,“是用的殿下的钱。” 李庭霄大笑,趁白知饮去关门,把香袋在身上比来比去,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最后挂在了腰带上最显眼的位置才满意。 他问:“阿宴,今日出去玩的可开心?” 白知饮觉得这样的煜王带着些孩子气,威严褪去,略带可爱,于是他眼底含笑答道:“开心。” 李庭霄感兴趣地拉他坐上外间的木榻:“来,说说,都干什么了?” 白知饮回忆:“喝了果干泡的茶,还去看了亭子横梁上画的画,画里……西江人好像很喜欢蛇。” 李庭霄往前凑了凑:“还有呢?” 白知饮掰着手指头细数今日路线,如实禀报:“看了杂耍,那些人会喷火,会吞剑,还会把自己窝进一个小木箱里,拳法和兵刃耍的也好,还看了会钻火圈的花狸猫,会随乐曲舞蹈的蛇,会飞到远处捡了东西再飞回来的鸟……” 对见多识广的李庭霄来说,这些很无聊,但只要是白知饮说出来的,他都爱听,还能想象到他当时兴致盎然的样子。 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不断开合的嘴唇上,他似有所感,不再说了,李庭霄慢慢凑上去研磨,先是逗得他轻喘连连,继而凶悍地攻城略地。 末了,他狠狠吻了吻他发红的眼尾,叹道:“若是在天都城就好了!” 白知饮尚在余味中,这话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问道:“在天都城如何?” 李庭霄贴着他耳语一句,这下,连脖颈都染上了羞赧的绯红色泽,在柔暖纱灯下显得分外诱人。 他眸底暗下去,偏头贴向情有独钟的那处,细细舔舐啃咬间,被他凌乱的鼻息扰得头脑发热。 怀中的温度逐渐滚烫,耳畔是略带隐忍的温柔清音,他手掌缓缓下滑,在他身上撩起无数电窜的火苗,才去解他的束腰。 白知饮浑身一震,又慢慢塌了下去,覆上手去阻止。 推拒不成,不出所料再次被掌控了。 他的手和心一起随着他的滚烫手掌忽上忽下,半合的眼睫不堪忍受地快速扇动,喉间止不住溢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他紧紧抓着榻沿,时而因他的粗糙僵直身子,时而又随他的温柔轻轻送,最终在他密不透风的侵袭下无力投降,只觉得身下被褥松软得像是一团不着天地的云,舒适又宁静。 当指尖触到一小块冰凉时,他浑身一颤,瞬间清醒。 李庭霄看他烫到似的缩回手,爱怜地亲亲他被汗水洇湿的鬓角,拿住他那只手,放在贲张的阳锋上。 白知饮想抽手,他却不允,眸光深沉地责备道:“怎么?只顾自己快活?” 白知饮像是被他的眸子摄住了,对视片刻忽地抿嘴一笑,抬头亲在他唇角,生涩地揉了揉。 未经人事的白小将军没什么技巧,甚至有些笨拙,李庭霄便握着他的手循循善诱,最终意犹未尽地喟叹出声。 他恨不能现在就回天都城的家里,与他共赴巫山享尽云雨。 两人就这么凌乱着衣衫拥在一起温存,白知饮被逼着说了不少白天说不出口的情话,面庞娇艳成一朵粉花,直到更夫敲了三下,他懒懒地爬起来,想要给他熄灯。 “哪去?” “回房。” “就睡这!” “明早会有人来伺候,到时免不了闲言碎语。” “爱说就说去!” 李庭霄用力将人拉回榻上,搂着人耍起赖,贪婪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非要与他相拥而眠。 - 煜王才到西江一个月,西陲戍卫军将军南昊便来信求援,绵各朱云察部四万大军围困西马关,如今粮草不多,将士伤亡过半。 西江王前几天染了风寒,躺在床上起不来,闻讯便派三子栗星隆点了一万兵马驰援。 绵各三大部族全线压境,西江近期也倍受袭扰,六万兵马分散各处,能借出去一万已是倾尽了滇茗城的全力,这还得是西江周边无大战事的境况下。 栗星隆前些天刚满十七,却已是身板硬朗的一员虎将,手中狼牙棒五尺长、一握宽,钉尖淬着森森寒芒。 他走时,王妃云潇璃忧心忡忡地一路送到城外,长子栗星安的死是她一生都揭不过的疮,再往后,栗星野和栗星隆每次出征,她都提前三日吃斋念佛,祈求平安。 又过两日,有消息报,不只西马关,铁鸢卫驻守的西尖驿也受到绵各滋扰。 好消息是,铁鸢卫守备力量充足,盖鑫将军两场大胜,将入侵绵各的墉冬察部赶走了。 坏消息是,墉冬察部出了荒野,却入了草原,大军直逼西江边陲的鸥城而来。 鸥城位于草原和森林的边界,地势复杂,守军不过七千,而据探子报,墉冬察部大军全动,浩浩荡荡足有四万之多,已兵临城下。 鸥城,正是栗星安战死的地方。 西江王掀了药碗,大骂墉冬察,撑着要起来奔赴鸥城与他决一死战,不料,气急攻心下一口老血喷出,人便昏了过去。 李庭霄得了信去探望西江王,见他喝了太医的药已经醒了,云潇璃和栗墨兰正陪伴左右。 李庭霄给栗娘娘见了礼,关切问道:“西江王如何了?” 西江王强撑着坐起来,摆摆手:“老朽矣!” 李庭霄看出他憔悴,安慰道:“鸥城胜负还未可知,何必如此挂心?” “我儿星安便是战死在鸥城!”西江王重重一拍桌子,恨恨道,“当年鸥城几乎被屠尽,驱逐绵各后重建花了三年,本王怎可再重蹈覆辙!” “也是。”李庭霄颔首,低头思量片刻,“不需劳心,本王带两千亲卫亲赴鸥城,西江王意下如何?” “殿下要去?这……”西江王陷入思量。 他担心的是战场凶险,若煜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没法向湘帝交代,更何况,煜王对他们来说是一步重要的棋,如今棋盘才铺上,可不能丢了棋子!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李庭霄笑道:“西江王不信本王么?与潘皋鏖战那几个月,本王可学了不少手段,可惜如今不再掌兵,难得有机会再活动活动筋骨,西江王可得成全本王!” 一旁的白知饮侧目。 西江王觉得他带两千人去就是去添乱,虽说昔日天狼军将士之悍勇名满天下,可两千对四万,如何能有胜算? 但煜王主动提出,他也不好驳了面子,再则说,如今西江兵微将寡,一个萝卜一个坑,守鸥城的是他当年的副将马福,人已年迈,煜王好歹也拦过潘皋,再怎么说也比他强。 “也罢,事急从权,那有劳殿下!”西江王拿出令牌,嘱咐道,“滇茗城中尚有几千守军,殿下一并带去,我立即请求援兵,殿下只要据守城池便可!” 不料,李庭霄却不要他的兵,自信满满接过他的令牌,便出城点兵去了。
第050章 一个时辰后, 黑甲军如头顶乌云一般漫过草原,奔向远方孤城,待他们目力所及处满是绵各旌旗时, 鸥城已被围困了一天一夜。 城上守卫森严, 墙垛间严严实实竖着木盾,上头插了不少箭矢,城下五彩旌旗整天蔽日,正中帅旗上写着“直里”。 绵各墉冬察部三大虎将之一直里,此刻正坐于帅旗下方。 斥候来报:“殿下, 直里大约带了一万人, 先锋部队距鸥城城门仅百米!” 随行的亲卫营刘校尉忧心道:“殿下, 如何入城?” 李庭霄立在马上不动,目光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旌旗, 看墙头攒动的人影。 他转向白知饮:“阿宴, 可有法子?” 白知饮心说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要一箭射死那个叫直里的? 李庭霄揽过他的肩头:“本王的阿宴真是聪颖过人!你想对了, 射他!” 他现在愈发的肆无忌惮, 搞得周围几名亲卫震惊莫名。 殿下几时又跟阿宴这么好了?这眉来眼去的是怎么回事? 不怪他们, 跟进王宫的亲卫仅寥寥几人,其余人都驻扎城外,自然不知他们进展。 两千人虽不多,但在空旷的草原上也极为扎眼, 绵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 并禀告了主帅。 直里粗手粗脚, 虎背熊腰, 典型的游牧民族汉子, 得到后队禀报,他调转马头手搭凉棚朝后看, 只见是一支盔甲整齐的队伍。 他们立于马上巍巍不动,只有衣角被草原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足见军纪严明,虽无任何旗帜,但直里猜,是鸥城的援兵到了。 “咚,咚,咚——” 战鼓声起,一声跟一声越来越急,滚雷般震人心魄,李庭霄弯起嘴角,淡定挥手,队列中响起铮铮号角回应。 青圣人立而起,嘹亮悠长的马嘶穿透沙场混沌直入对方阵营,蒙着面甲的绵各马被这声音催的焦躁起来,原地踏着步子,不知是想退还是想攻。 几乎是同一时刻,鼓歇号止,后队绵各士兵抽出弯刀横握胸前,一副要冲锋的架势。 刘校尉一抬手,两千人齐刷刷拔腰刀出鞘,锁簧掰开再扣紧,腰刀就变作一柄挂两刃,长度仿佛陌刀,力量稍逊却胜在轻灵,专克骑兵。 这特殊的两刃刀乃天狼军独有,连白知饮都第一次见,也终于明白在北境时,潘皋战马为何一个照面就被劈倒、动辄开膛破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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