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个煜王真的是让我回来送信的!” “回来送信?他们没信使吗?” “他写我背上了,大汗一看便知!” “就你还想见大汗?谁知道你憋着什么龌龊心思!” “直里,你这狗日的!” “直娘贼!昭裘达,上回你是怎么骂老子的?你个废物还有脸回来!” …… 两人越骂越不堪入耳,举着箭的士兵连箭都放低了,聚精会神听着两人吵,这两位将军总不对付,这情形,就……还蛮正常的? 墉冬察停了片刻,听着不像话,便抬步走过去。 营外的昭裘达先见到的他,高呼:“大汗,大汗!末将回来请罪了!敌国亲王有话让末将转达,求大汗让我进去!” 直里赶忙谏言:“大汗!昭裘达肯定是奸细!一个将军,凭什么就这样被放回来了?” 墉冬察不得不谨慎,看了昭裘达片刻,隔着拒马问:“让你带什么话?” 昭裘达转了个身:“在我背上呢!” 墉冬察命令:“脱下来看!” 昭裘达平日里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二话不说便扒了上衣,宽阔的脊背一览无余。 背上哪有什么信,全是王八。 大大小小的王八一起瞪着绿豆眼,直勾勾望向对面的墉冬察部大营,其中有一只跟别的画风不同,画了个嘴角弯弯的笑脸,看似脾气很好,此情此境却更像是无声的嘲笑。 营门处一片静默,有人嘴角不断抽搐,墉冬察的独生女儿宝绫公主更是笑出了清脆铃音。 “蠢货!”墉冬察脸色铁青,怒吼,“放他进来!” 什么奸细,分明就是被放回来挑衅的! 欺人太甚,狂妄至极! 三天过去,李庭霄勒令白知饮在驿馆养伤,他自己也很少去军所,大多时候在房中看书,还拉白知饮陪他。 其实是不想让他多动。 这天,李庭霄在软榻上歪着,坐没坐相,一个姿势维持着不动,人像一座泥塑。 他假装看书装得烦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书中抬起眼,就看到白知饮弧度优美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下颌,喉结不由得上下一滚。 他正跪坐在矮几边,曲起一边手肘搭在桌面上撑着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册书,专注力全在书上,自然没发现自己早成了别人的风景。 真想上去揉上两把,不过白知饮肯定不高兴,他不粘人,好像也不喜欢别人太粘他,在李庭霄看来多少有些假正经,他决定暂时不惹他,等回到天都城再想如何,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他翻了个身,从果盘里抓出颗李子抛向白知饮,胳膊僵了,抛歪了些。 白知饮下意识一抬手,忽地倒吸口凉气,李子碰到他的手,掉在地上滚到桌下。 李庭霄扔下书冲过去:“怎么?是不是抻到伤口了!” 白知饮捂着肩膀,干咽了一口口水,腮边疼出一层薄汗,却说:“不碍事!” “我看看!” “不用看,真的不碍事。” 李庭霄才不听他的,眼见他背上洇出红痕,急着亲自去隔壁拿药箱。 “衣服解开,给你重新包一下!” 白知饮反倒抓住自己衣襟:“大、大夫一会儿该到了,等他处置就好!” 昨天换药的时候,隔着纱帐,李庭饥渴的目光从纱帐缝隙间透进来,当时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地洞里的兔子,洞外守着一头饿狼。 “怕什么了?早晚是本王的人!” 李庭霄嚷嚷得很大声,白知饮脸红心跳,偷看了眼门外,捏着衣襟的手慢慢松开。 这人想作践人的时候,骨子里都流坏水,比如对待倒霉的昭裘达。 他把人放回去后,笃定还会有人来攻城,于是让人连夜在鸥城周围挖了数不清的翻板陷坑。 马福建议坑底竖插上钉板或木刺,他却说:“杀人做什么?反正困着也出不来,等打完了仗,一个个拉出来画王八,让全绵各乃至全天下都知道,墉冬察带的是王八军!” 马福想想那场面还挺讨喜,便不吭声了。 那次过后,白知饮很庆幸,当时自己被俘的时候,李庭霄没往自己身上画奇怪的东西。 担心捂着伤口,他只穿了单衣,盘扣解开,薄薄的衣料便从两侧肩头滑落。 凝脂般的肌肤浸着八月正午炽烈的阳光,细细的纹理清晰可见,泛起些微暖意。 白知饮相较于其他习武之人显得太过羸弱,全身的线条没有一丝累赘,肩胛骨尤其单薄,像两片轻盈的蝶翼。 这种近乎绝对的完美被一道伤疤划了个稀烂,它横亘于肩胛上,扭曲发白,见证了主人那些蹉跎岁月。 这是他背上最深的一道疤,其他细微的还有很多,李庭霄在暮霜原时便见过,不过那时更多的是怜悯,而如今则是心疼。 衣服滑落至腰际便被血黏住了,李庭霄的目光掠过他的精瘦窄腰,开始专心处置伤口。 先将衣服小心翼翼褪下,解开绷紧腰腹的布条,再一点点揭开敷药的纱布。 伤口足有一巴掌长,边缘微微翻卷,被药水沤得泛黄,果不其然,才长出新芽的皮肤又渗血了,看得李庭霄一阵自责。 他心头发闷,问:“疼吗?” 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能不疼么! 白知饮笑了一下,轻轻说:“不疼。” 倒是像反过来安抚他。 见他瑟缩,李庭霄快手快脚换了药和纱布,重新把他的腰牢牢缠起,然后盯着他的背发呆。 白知饮回头瞄他一眼,顿时感觉背后快被他的目光烧出几个窟窿,扭了扭身子问:“好了吗?” “好了。”李庭霄答应着,却在他往上拉衣服时拽住衣领拦下,而后,指尖轻柔地贴上他的背,轻轻抚摸着那些陈年伤疤。 “疼吗?”他又问。 白知饮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沉默片刻,哽咽着答:“早就不疼了。” 忽地,背被一处温热柔软的部位给贴住了,很熟悉,那是李庭霄的唇。
第053章 李庭霄用唇瓣一点点描摹着白知饮背上那一条条凸起, 仿佛通过这些便能横渡岁月,抚慰到当年那个身陷囹圄、受尽苦难的少年。 他的唇干燥而炙热,被碰过的皮肤一点点烧起来, 白知饮软绵绵地趴在榻上侧头看他, 眼前渐渐模糊,那个小小的绿色驱虫袋却醒目地在眼前一晃一晃。 他轻咛:“殿下……” 李庭霄停下了,攥住他侧腰的手紧了紧,帮他翻身坐起来,轻轻在他唇角和眼尾分别落下一吻。 二人目光纠缠片刻, 李庭霄声音暗哑地帮他穿回衣服:“本王掐指一算, 今日不宜亲热。” 不能再继续了, 不然很难把持住,他可不想让他腰间伤口再裂开。 了解到他心意的白知饮松开揪住他衣袖的手。 - 又过了几日, 墉冬察果然再次派兵来攻。 这次选了风和日丽的天气, 带足了盾甲, 果然没有重蹈覆辙, 而是大批人马跌入了将近一丈深的陷阱。 带兵来的西驰准备充分, 攻势只是稍稍受阻,便已兵临城下。 绵各军在城池前排兵,西驰派人叫阵,不料, 城门居然真开了, 且再未合拢。 接连两场大胜让鸥城上下军心大振, 两队先锋持丨枪列队城门两侧, 副将洛世随后策马冲出, 一柄青龙刀向下一劈,在空中划出一声嗡鸣。 西驰方才也掉进陷坑了, 马别断了腿卡在坑中间,好不容易被手下拉上来,这会儿满身满脸都是灰土,衣服上还挂着草叶。 他胸腔里烧着熊熊怒火,见鸥城来人迎战,便从手下那接过长柄八棱锤,势要一锤砸爆那人的脑袋。 李庭霄跟马福并肩站在墙头,盯着下方的局面,怀疑道:“你这副将能行么?对面那身量,都能把他装下了!” 马福对洛世颇有信心:“殿下可别小瞧洛副将,瘦归瘦,却是咱鸥城排头号的大力士!” 说话间,西驰已怒吼着策马前冲,一柄比人头还大的精铁锤带着风砸向洛世的头,洛世抬刀抵挡,“哐啷”一声,竟将那铁锤生生架住了。 僵持片刻,两人均是面红耳赤,撤兵器兜马再战。 李庭霄扬了扬眉毛。 两人战了数十回合,西驰力大蛮勇,洛世渐渐现了颓势,几次想要遁走都被他拦住,只能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到城门边。 李庭霄勾唇,看了眼马福,马福一哂,朝身后一挥手。 两支弩箭带着一张巨大的渔网兜头罩下,将正在厮杀的两人一起网了进去,方才一同出城的两列先锋一拥而上,拖起网就往城内跑。 “轰隆——” 城门关闭,一场专门针对墉冬察手下三大将军之一的西驰将军的战斗随之落幕。 马福这下对李庭霄是心服口服了,赞道:“殿下神机妙算!” 李庭霄笑了笑:“西驰性子莽撞,打起来必然不肯罢休,马将军的手下戏演的也不错。” 绵各退军后,跟上次一样,西驰被浑身画满了王八,这次他的马跑了,马福还搭了一匹马给他,放他回去。 马福不太明白李庭霄的意思,谦卑地问:“殿下,墉冬察已无将可用了,为何还要放人啊?” 李庭霄扇起茶烟,吹了吹:“马将军的意思?” 马福谨慎地想了想:“机会难得,对方军心已散,不如反攻?” 李庭霄“噗”地笑了出来:“马将军,做人不能太膨胀,侥幸打了两场胜仗而已,墉冬察部四万余人,吞个小小鸥城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不是……”马福忽然顿住,惊骇的看向煜王,“啊?” 李庭霄轻飘飘放下茶杯,扯动嘴角:“人家压根没想跟你真打,你也别太过火,双方脸上都好看。” 马福终于悟了:“末将明白,多谢殿下赐教!” 从一开始,墉冬察的所谓“夺城”更像是骚扰,墉冬察不是草包,到了鸥城地界还拖拖拉拉不第一时间进攻,进攻时拉着队伍花枝招展的,更像是出来遛弯。 第一场李庭霄就看出了点苗头,直里跑的太快、太不犹豫了,虽然黑甲军的出现让他们慌张下奋起反击,但也刚好借机撤退。 第二场为了试探,李庭霄承认自己下手有点重,种种迹象看来,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顶着马福一知半解的目光,他起身舒展筋骨:“唉,无聊,回去了!” 才短短半天,他就想白知饮了,他勒令他不准出门,还让刘校尉看着他,当时他就挂了脸,回屋栓门,谁也不见。 他急着回去看他消气了没。 他走后,马福顾不上给西驰画王八,急急跑去书房给西江王写信,将这几日战况的细节以及煜王的未雨绸缪全写上了。 之前只派人去禀告说胜了,但并未细说,马福觉得煜王此人非比寻常,该让西江王知晓,无论是敌是友,都该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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