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霄将人一推,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周围人不知发生什么,纷纷朝两边分开,打量着眼前奇怪的一幕。 他轻蔑地看着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那贼悻悻起身,捂着屁股要走,走出两步,似乎觉得不忿,转头恶狠狠道:“有本事过来单挑!” 没等李庭霄反应,白知饮先火了,攥了拳头就要上去理论,那人见状转身就跑,还挑衅似的回头冲他们挥舞拳头。 白知饮要追,被李庭霄一把按住:“算了。” “王宫附近偷东西,这西江……”白知饮气呼呼说到一半就住了嘴,这不该是他说的话。 李庭霄笑了笑:“西江王算震慑得不错,这蛮荒之地据说从前野得很,械斗不断,直到前任西江王拿下这西南地界,后又顺了朝廷,这才归化。” 白知饮问:“西江王为何要归顺?” 八年前西江还是个弹丸小国,西江王归顺湘国时,白知饮正身陷囹圄,彻底与世隔绝,认知出现很大断层。 李庭霄笑着看他一眼:“那些年,绵各部族兵强马壮,不断袭扰西江,八年前那次,绵各三大部族之一的朱云察部集结五万大军围困鸥城,西江王十五岁的长子战死城外,鸥城失守,全城一夜之间被屠,次日,因军心不振又连失三城,西江元气大伤,西江王紧急向最近的西马关求援,交换条件是,向我湘国称臣,愿送栗娘娘入天都城献与湘帝,其实就是联姻。” 白知饮睁目结舌:“原来是这样?可……” 李庭霄笑着说:“陛下也觉突兀,但,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吞掉的道理?” 西江半边草原半边丛林,与湘国接壤处表面一马平川,实际暗藏无数沼泽,若无向导带路,很难平安进入,是以,双方关系一向不冷不热,栗氏更是软硬不吃,是令湘国两代帝王都头疼的所在。 突然就投诚了,谁能不害怕? 是以,这些年湘帝一直对他们提防,可西江王一直表现得忠心不二,还在湘帝的扶持下将绵各赶出领地,太平了好几年。 最近绵各再次蠢蠢欲动,湘国边境不断被骚扰,上次兵部尚书丘途跟他借铁鸢卫,就是为的这事。 见白知饮一知半解,他按着他的后脑晃了晃,像是要把里头的无用思绪都晃走。 “饿了,找地方吃饭去!” 白知饮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一声。 随便挑了个干净馆子,李庭霄看了墙上密密麻麻的菜牌,满意落座。 他们在街上逛的久,此刻已过了饭时,大堂只有零星几桌,很肃静,菜也上得快。 苏铎昶给白知饮示好的事在李庭霄这总是个疙瘩,今日特意点了菌汤,亲手往他的碗里盛满,放入羹匙搅搅凉,就差亲自喂他。 白知饮心中被感动撑得又酸又胀,接过来小声说:“多谢殿下!” “小馆子味道肯定不如王宫,但这里加了料。”李庭霄诡谲地眨了下眼。 “加了料?”白知饮搅动半晌,除了菌菇没看到其他东西,问,“加了什么料?” 李庭霄按住胸口:“爱心!” 白知饮震惊莫名地看着他,半晌,“噗嗤”一声喷了,笑得浑身乱颤。 尴尬了。 李庭霄也没想到,自己这恋爱脑突然上来,竟会油腻到古人都嫌弃的地步。 “笑什么!”他恼羞成怒,劈手夺过他的碗,“不喝拉倒!” 一口气给灌了。 见他不高兴,白知饮忙把笑给憋回去,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晶亮动人。 他掏出帕子,给李庭霄擦嘴边洇到的汤汁,擦完顺手在他硬朗的腮边揉了揉:“别生气,我不笑就是了!” 这还是白知饮第一次主动对他做如此亲密的举止,他心头一荡,猛然抓住他的指尖,想把他搂进怀里,想狠狠亲他,亲到哭…… 电光火石之间,他把所有能对白知饮做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可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克制,心头火烧火燎的。 恰在此时,不长眼的来了。 四五个穿成五颜六色的泼皮闯进来,为首那个摇着扇子,嘴上不干不净地说着话,店家明显不想开罪,迎上去赔笑:“楼公子,您吃饭呐?” 那位楼公子合上折扇,大怒:“废话!不吃饭本公子上你们这干什么!” 店家点头哈腰,担心打扰到其他客人,便往楼上招呼:“楼公子,上头有包间!” “包间?本公子说要去包间了吗?”楼公子油头粉面,从头到脚的恶霸气质,用扇子尖往桌上一点,“就在这!” 耀武扬威地四处打量,一眼看到角落里的李庭霄和白知饮,而白知饮的手还被李庭霄攥在手里。 他似乎是被两个人中原人的打扮给吸引了,仔细一看,眼前顿时一亮。 附庸风雅地摇着折扇,像只插了孔雀羽翎的秃毛鸡,大摇大摆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就朝白知饮脸上摸。 “这脸蛋儿真嫩,象姑馆出来陪客的吧?陪公子一晚,如何?” 那只毛手还未沾到柔滑的脸,就被拿住了。 李庭霄骨节分明的手铁钳般死死擒住他的手腕,再一用力,楼公子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哀嚎,扇子也掉在了地上。 李庭霄狠狠把他甩出去,他刹不及,撞翻了一张桌子,疼得嗷嗷叫。 “混账!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个外乡人竟敢跟我耍威风,来人!给我打!” 他跳起来一挥手,另外四人拥上来围住他们,一个塌鼻梁,一个大光头,一个满脸坑,一个独眼龙,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活像群鬣狗。 李庭霄站起来,负手冷冷环视一圈,白知饮拉他袖子,这回倒是劝上他别冲动了。 钱被偷可以不计较,但敢调戏他的人,不行! 他不想当这王八,偏偏对方不知死活,掏出叠银票洋洋得意地在他面前晃悠:“至于么?多少银子,本公子加倍给你就是!”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白知饮忙悄悄握他的手安抚:“别动气,报官便是!” “报官?”楼公子阴阳怪气笑了声,“报什么官?也不打听打听……” 话未说完,就看李庭霄也笑了:“是啊,报什么官?” 夹着雷霆之势的一拳挥出,正中楼公子面门。 他猝不及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记,当场鼻血飞溅,眼前都模糊了,蒙了半天,大吼一声:“给我打!” 李庭霄先下手为强,一大碗热菌汤全扣在大光头的头顶,他“嗷”的一声闭上眼,汤汤水水顺着身上浇下,头上粘满黑白的菌子,整个人香喷喷的,还在冒着热气。 白知饮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家店料还挺足。 伸脚绊倒一个正跑向李庭霄的人,刚要跟李庭霄并肩大干一场,却被他拉着胳膊就往门外跑。 出门的刹那,他看到对面茶楼的窗户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他似乎一直看着这边,双方目光对上的一刹那,白知饮瞳孔猛缩。 那是夏大哥? 他来西江了?这么快?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 白知饮迅速收回目光,心一下子悬在半空落不下去,被李庭霄拉着穿街过巷,而身后几个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好远才气喘吁吁地作罢。 两人好歹都是武将,甩个把泼皮自然不成问题。 李庭霄十分畅快,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舒展筋骨了,转眼看白知饮,却见他一脸不安。 他晃他的肩膀,调笑道:“怎么了白将军,吓到了?” 白知饮勉强笑笑:“殿下跟些混混动什么手?这要传出去,多难听!” 李庭霄一副理所应当:“所以本王打完就跑啊!” 白知饮顿悟,正色道:“那这么说,方才揍得还不够狠!” 李庭霄大笑,圈住他的腰把他换到巷子无人的那一侧,重重在他唇上香了一口。
第049章 煜王到西江后, 每日做的就是跟贴身侍卫到处吃吃睡睡玩玩,其他人都习惯了。 白知饮性子好,跟西江王宫里的人都混得熟, 就连一开始见面就浑身不自在的苏铎昶都成了点头之交。 这天午后, 闲来无事的西江王又请煜王去下棋。 李庭霄不爱下棋,但这是西江王示好的信号,他不得不去。 白知饮也不爱看他下棋,每次下棋都得耗一下午,他只能站在他身后, 看着那宇宙洪荒纵横经纬的棋盘昏昏欲睡, 没劲! 昨夜知了叫的厉害, 他本就没睡好,今日棋盘上才两个来回, 他就开始打瞌睡了。 西江王落下一枚黑子, 抬眼见他眼皮打架, 笑了一声:“煜王殿下, 你我每次对弈可都苦了阿宴, 不然,让他自便吧?” 被点名的白知饮赶忙站好,却没逃过李庭霄看过来的眼睛。 他笑着说:“也好,阿宴, 你回公承殿歇息去, 不用陪着!” 白知饮清亮的眸子眨了眨, 却听西江王说:“不忙, 宫里也无聊, 年轻人出去玩吧!” 他朝远处招手:“苏先生!” 苏铎昶恰好进来,得了西江王的令, 便邀白知饮出宫。 白知饮迟疑地看李庭霄。 李庭霄掏了一叠银票给他:“拿去,随便买什么,好好玩!” 实话实说,李庭霄不太放心白知饮跟姓苏的一道,因为他对白知饮太过上心,也不知憋着什么心思,但既然西江王发话,找托词拒绝显得小家子气,且白知饮功夫还不赖,不至于出意外。 最主要是,现在的白知饮跟他就只差临门一脚,不可能被这家伙两块糖给拐跑,他有这信心。 苏铎昶倒不像有什么不轨目的,人有礼有节,温文尔雅,对阿宴这个“哑巴侍卫”照顾得十分到位。 他们无法交谈,但许多事不用白知饮说,苏铎昶就先周全地考虑到,譬如,他一舔嘴唇他便停在茶水摊子前,他朝路边一看他就带他走进路边亭歇息,后来,他带他去看杂耍和驯鸟,二人之间根本不需言语。 然而,驯鸟的把式收摊时,人太多,他们走散了。 白知饮在周围转了两圈,没找见他,想也不会有事,就往王宫方向走。 可还没出这条街,面前直朝他走来一人。 夏天理出声招呼:“阿饮!” 白知饮一怔,慌忙回头看,见苏铎昶确实不在,才松了口气:“夏大哥,你怎么到滇茗城来了?” “送货啊!”夏天理颇为热络,拉他的胳膊,“阿饮,在天都时还说有缘再见呢,缘分这不就来了?走,茶楼坐!” “夏大哥,我……” 不由他分说,夏天理把他拉进茶楼。 - 傍晚时分,苏铎昶把白知饮安然无恙送回公承殿,白知饮却总觉怪异。 中途走散那段真是离奇,恰好他们才走散,夏天理就出现了,又恰好在他刚出茶楼不久,苏铎昶就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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