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亮躲进云层,一缕夜风从没关严的窗户溜进屋里,温枫良打了个寒颤,无意识把被子裹的更紧。 逢霜关好窗户。他不喜和人接触,所以温枫良睡地上都离他远远的。 他带上手套行至温枫良身前蹲下,指尖搭在温枫良手腕,冰的温枫良在睡梦中一抖。 仙尊认真检查半晌,和昨夜一样,同样没发现魔气。 不可能。 仙尊垂下眼眸,视线尽头是温枫良平静的睡颜。 他忽地忆起,他察觉魔气时,温枫良似乎在做噩梦。 是要让温枫良做噩梦,才能查出魔气? 仙尊尚在犹豫中,温枫良眉头一皱,梦境从谢岷的怒吼变成他被逢霜扔进长落渊的那一幕。 不对,不是逢霜。 他努力睁大眼睛,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人的模样,好像不是逢霜。 与此同时,他看到掉进长落渊的,不止他一人。 那人影伏在地面,身量看起来还是小孩子,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吐出声低弱的痛呼,随后再无声息。 温枫良被摔的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魔物发现他们。 “喂,醒醒。”他推了推那孩子,后者顺着他的力道身体往后一翻,露出张虽稚嫩苍白,温枫良却不会认错的脸。 逢霜? ----
第9章 翌日,风轻日暖,天色清澈碧蓝。 温枫良揣着谢岷连夜写好的菜谱,被刘褐等人送到山门处。 刘褐望着他久久没说话,他道了声数年不曾叫过的师尊,也不知该说什么。 谢岷上前,替刘褐叮嘱他:“清岳仙宗不像我们这儿,规矩多,你凡事别任性。要是想我们了,就回来,你屋子都给你留着呢。” 温枫良听了这话,鼻腔一酸,眼眶立马红了。谢岷强忍情绪,继续道:“你啊,别再像以前那样,对修炼不上心。” 压低声音,谢岷道:“你要是受委屈了,一定不要自己憋着,一定要告诉师兄。” 温枫良重重点头,往逢霜那儿看了眼,轻声道:“有仙尊在,想必也没人敢欺负我,师兄放心吧。” 谢岷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师弟,他担心的就是逢霜。但他没再说什么,毕竟温枫良现在是逢霜妻子,他若让逢霜不痛快,难保逢霜不会找温枫良的岔。 对于逢霜这人,谢岷了解的不比温枫良多多少。 他们交谈时,逢霜安静等在一旁,见温枫良恋恋不舍,频频回望,逢霜道:“你若舍不得,本尊可陪你再住几天。” 温枫良抱着仙鹤脖子,闻言愣了愣,而后拒绝。 “仙尊垂怜,晚辈感激不尽。” 再住几日,他倒是想,可是他怕逢霜犯病。 杜瑄枢说,逢霜以前病情稳定,一个月犯一次,犯一次得半个月,不知从何时起,这规律就行不通了。 现在的逢霜,完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好在逢霜常年待在青羽宫,清岳仙宗弟子没命令连靠近青羽宫都不敢,逢霜再怎么发疯,都无弟子知晓。 他在众弟子心目中,还是那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实力强盛的逢霜仙尊。 温枫良微微偏过头,假装看风景,实则眼角余光全在逢霜身上。 仙尊御剑而行,黑发干脆利落地挽成高马尾,束以淡青色发带,灿烂阳光落在他脸上,驱散几分眉宇间的寒意。 察觉到温枫良的注视,逢霜收回视线,温和问道:“随之有事?” 温枫良脸有点热,连连摇头,语气莫名有些心虚:“我只是、只是在看风景。那边的风景很好看。” 逢霜也不拆穿他,道:“拂晖尊者的夕照峰,漫山遍野都是细琼花,确实很美。随之可要去看看?” “诶?” 温枫良不过随口一说,哪能想到他所说的地方正是夕照峰,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夕照峰美归美,同样也很危险。 他穿书后,给自己定的保命手册第一条就是远离逢霜仙尊、拂晖尊者。 他盯着逢霜,想起昨晚做的梦,鬼使神差开了口:“仙尊可曾去过长落渊?” “自然去过。” “晚辈说的是仙尊幼年,约莫七八岁的时候。” 话音一落,温枫良就感觉周身一寒。 仙尊敛去伪装出来的温柔,视线如刀,一寸寸在温枫良面上刮过。 温枫良心里一紧,看逢霜这反应,八成是真的了。 这算什么? 他无意中又撞破了逢霜一个秘密吗? 逢霜要怎么对付他? 他身体紧绷,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哀求和警惕。 逢霜看了他片刻,既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盛怒中把他扔下去,也没有伤他,而是下颌绷得紧紧的,颇为隐忍地别过头。 “莫要自作聪明。” 温枫良眨眨眼,新奇地看着正常的逢霜仙尊。 他哪知道,逢霜没发怒不是性子好,是昨晚入他梦境,看到了他并不美好的童年,认为他与自己有相似之处,都曾被人抛弃,被人背叛过,都是一样的可怜。 接下来的路程,温枫良和逢霜谁也没开口,从长落渊旁边上空飞过时,温枫良又忆起那个梦。 他不晓得他为何会梦到小时候的逢霜,但他不可否认,当逢霜默认那刻,他的心是疼的。 那时逢霜年龄太小,却要在满是魔物的长落渊挣扎求生。 回到青羽宫,逢霜看也没看温枫良便走了,温枫良留在原地想了会儿,才明白逢霜刚才是在报菜名。 ……还是生他的气了。 温枫良叹息一声,决定不跟病人计较,问清厨房所在,他跟厨子说明来意,关上房门,搬了个凳子坐下,一页页翻谢岷给的菜谱。 谢岷写的很全,常见的不常见的菜都在上头。 温枫良刚翻到逢霜说的第一道菜,还没来得及看做法,门便被敲响了。 是那个跟在逢霜身边的少年嬴绮。 嬴绮神色怪异,道:“仙尊说你不能看菜谱,若做不出来,就让你去悔过崖领三个时辰的罚。” 少年说完面露同情,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又得罪仙尊了?” 这离被灵兽咬,去灵兽园打扫才几天? 温枫良无奈叹气:“我太笨了,猜不透仙尊喜好。” 他很爽快地把菜谱交给嬴绮,道:“菜我肯定做不出来,我直接去悔过崖吧。” 嬴绮伸出手拦住他:“仙尊说要见到菜,他不满意你才去。” ……真是多此一举。 温枫良看着那盘糊到他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菜,又是一声长叹。 逢霜手持玉著,在那黑糊糊焦巴巴的碟中挑拣,竟没翻出一样不是黑色的食材,他面无表情看了眼温枫良,下巴微抬,温枫良便识相地将那碟子端走。 “去悔过崖。” 悔过崖还在思过崖后头。 比起思过崖,去悔过崖的惩罚更严重些。 思过崖最多就是寒风刺骨,电闪雷鸣,被风吹一吹,被雷劈一劈,被冻上一冻就没事了。 而悔过崖…… 温枫良脚步顿了顿。原书中,主角酒后冒犯顾白梨,被丢到悔过崖两个时辰,就已经脚步不稳,面色苍白,出来后足足昏迷了三天。 温枫良这筑基后期的修为和主角没法比,体质更没法比,主角待了两个时辰就那样了,他要待的是三个时辰…… 逢霜真的是不给他留活路啊。 看守悔过崖的弟子们看到温枫良俱是一怔,听到温枫良的来意更是惊讶。 “夫人,您……” 其中一弟子说:“您受不住悔过崖的惩罚,还是去思过崖吧。” 温枫良笑了笑,说:“不必。” 连普通弟子都知道他可能会死在悔过崖,他恨恨地想,他就不该心疼逢霜。 到底是逢霜的命令,那两个弟子无可奈何,只好让开入口。温枫良深吸口气,刚跨进半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夫人,请留步。” 嬴绮跑的气喘吁吁,他本来在快快乐乐看话本,突然被逢霜揪起来,让他给温枫良送东西。 “仙尊让我给你的。” 那木盒有禁制,只有温枫良拆的开,见温枫良点点头,大有带进悔过崖的意思,嬴绮道:“仙尊说,让您在外面拆开。” 温枫良只好暂时先退出来,在嬴绮的目光下打开那木盒。 木盒里放了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法衣。 温枫良不懂得如何识别法衣好坏,不过能到逢霜手上,这法衣必然很珍贵。 他没矫情,对嬴绮道:“代我向仙尊说声谢谢。” 法衣是上等法衣,衣上刻满了各种符文,温枫良一穿上,它就自动贴合温枫良身体,透过茶色外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里衣。 温枫良动了动,没有拘束感,在门口隐隐感觉到的凉意也消失了。 他一面想着逢霜还不算太没良心,一面跨进悔过崖。 然而下一刻,一道雷在他身上炸响,他就不这么想了。 逢霜狗,很狗,非常狗。 温枫良趴在地上,被刚才那一波冰与火的愤怒搞的神智都模糊了些许。 逢霜送的这法衣,最大用途就是保证他死不了,晕不了,哪怕是他痛到发抖,不顾形象就地打滚,一遍遍拿头撞着石头,撞的额头鲜血淋漓,都没法借晕厥躲避一丝一毫。 悔过崖共有八种刑罚,每隔两刻钟轮换一次,每两种刑罚后,会给受刑人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温枫良到最后都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束发的玉冠早就碎了,长发散乱,染上泥土和血渍,黏在他腮边,衬得他脸丝毫血色,白的吓人。 那身杜瑄枢送的衣裳烂成布片,只剩逢霜送的法衣蔽体。 形容狼狈不堪。 他几乎是爬着到达那块大石头旁,眼前一片朦胧。 他好像看到了逢霜,白衣仙尊屈尊纡贵,弯腰温柔抱起他;又好像看到他父母,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游乐园。 游乐园是他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可他去的次数并不多,每次都要撒很久的娇,爸爸或者妈妈才会稍稍松口,提出他们准备好的条件。 等他达到父母的要求,父母就会带他去游乐园,他们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然后踩着夕阳回家。 爸爸自告奋勇做饭,妈妈抱着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动画片。 他安静地回忆着,回忆到爸爸把饭蒸硬了,菜炒糊了就记不清了。 爸爸妈妈似乎吵架了。 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觉得不对,爸爸妈妈不应该吵架。然而他又觉得,爸爸妈妈经常吵架,不光吵架,他们还会动手,弄的家里一片狼藉。 爸爸生起气来会骂他,骂的很难听,也会打他,打的他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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