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那股味道,又担心那人知晓他的不堪,幸好那人眼睛看不见,让他可以自欺欺人。 他不知道那人来历,也不知那人是如何瞒过他师尊到的青羽宫,每一次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不管伤口多疼,他都会换身干净衣裳,高高兴兴去找那人,听那人给他讲他从未去过的人间。 仙尊眼眸低垂,唇角微扬,似陷入回忆中。 温枫良有个不好的预感,这种知心长辈的剧情,到后面十有八九都会出问题。 果然,逢霜讽刺一笑:“本尊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本尊。” 温枫良忙不迭后退几步,几乎想落荒而逃。 逢霜犯病了。 温枫良望着挡在他面前的结界欲哭无泪,他哪能想到,他用惯了的香料会勾起逢霜的往事啊! “仙、仙尊,您冷静点。” 这里是空梧派,不是青羽宫啊! “这是您的药,您……” 话音未落,温枫良脖颈一紧,手上青花瓷瓶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个圈。 这次逢霜没掐他脖子,而是拎着他颈子,把他带到空中。 温枫良吓得身体都僵了。 风呼呼地刮,寒意从脚底窜到脊背,冷的他直打颤。 温枫良谨慎往底下看了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本尊最后把他扔进了长落渊。” 那时长落渊还有很多魔物,他听着那人痛苦的声音,听着那些魔物咀嚼的动静,无悲无喜。 温枫良一惊,顾不得逢霜不喜他人触碰,连忙抱住逢霜胳膊。 “仙尊,您看仔细,我不是您说的那谁,我是温枫良。” 仙尊冷漠的视线挪到他面上,看了他几息,手上一松。 温枫良便尖叫着坠入长落渊。 ----
第7章 最初的长落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凶猛魔兽,修为稍差点的,进去就是个死字,后来凭空出现的大魔墟光被封印进长落渊,此地愈发让人望而却步。 以温枫良的实力,都不需要墟光出手,他就得死在那些魔兽嘴里。 温枫良没有心思谩骂逢霜这种狗都不一定会做的行为,手忙脚乱地掐诀,十指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他几乎是把他记得的所有飞行诀都试了一遍,才勉强停住下坠之势。 飞不上去。 温枫良抿紧了唇,脚下有股力量在拉他。 夜色太浓,他看不清逢霜的脸,只隐约看到那道月白色身影静静停在空中。 他看不到也能想到逢霜的表情,定是一派冷漠。 往下看,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偶尔有一抹红光闪过。 想来那就是逢霜险些拼尽一身修为筑成的封印。 温枫良感觉到了强烈危险的魔气,这令他浑身都颤了起来。 逢霜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静立云端之上,微垂着头,目光冷静又无情。 温枫良终究支撑不住,如中箭断翼的鸟,不甘又无能为力地坠落。 长落渊内,早已有魔兽注意到了这个修士。 见温枫良坠入渊内,它们狂奔着,扬起厚厚的尘土,兴奋地朝温枫良所掉之地奔去。 听到魔兽此起彼伏的嗷嗷声,温枫良心里反而很平静。他那点修为,在进入长落渊的那一瞬,就被封印了。 —— “师弟?师弟!”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焦急,穿透层层白雾。 温枫良眼睫颤了颤,缓慢睁开眼。 他还险在噩梦中,听到声音转过头,眼前白蒙蒙的,没看清来人的脸。 “二师兄,你也被丢进来了?” 谢岷哭笑不得:“什么叫我也被丢进来了?你做噩梦了,我叫了好半天才叫醒你。” 做噩梦了吗? 温枫良眨眨眼,昏沉的意识逐渐清明,遮挡视线的那层白雾一点点散开。 入眼并非混乱肮脏的长落渊,也非丑陋凶残的魔兽,是淡青色的床帐,绣着洁白梨花。 鼻端闻到的不是血腥气,淡雅的熏香。 是他的房间。 温枫良坐起身,视线尚有些模糊。 他安静盯着谢岷,谢岷被他看的后背发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弟?你怎么了?” 被子下的手用力握拳,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温枫良回神。 是了,是梦。 他想了会儿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从芷兰境回来,逢霜的确看了那香炉很久,但没有发疯,更没有把他扔进长落渊。 一切都是他的梦。 但他总觉得,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发生过。 他摇摇头,道:“让师兄担心了,仙尊呢?” “仙尊一大早就出去了,特意嘱咐我们别吵醒你,”谢岷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快到午膳的时辰了,你还没醒,师尊让我来叫你。” 温枫良看了眼天色,惊讶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进来时听到你在叫仙尊……能不能给师兄说说,你做了什么梦?” 温枫良面不改色撒谎道:“我梦到你和师尊有难,仙尊袖手旁观,于是我就求他救你们。” 谢岷:“……” 温枫良掀开被子下床,换好衣服才意识到,昨晚他是打地铺逢霜睡床的,谢岷叫醒他时他在床上…… 应该是逢霜把他弄到床上的吧。 他洗漱完,推门而出。 今日天气甚好,他养的一院子花花草草长的都很茂盛,沐浴在灿烂阳光下。 温枫良扶着门框,缓过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和疼痛。 “怎么了?” 谢岷见他没动,担忧问道。 “可能是睡的太久,突然见了阳光,有点不适应。” 温枫良低声说。 谢岷打趣了他两句,从乾坤袋里寻了个把伞撑着,给他遮阳光。 温枫良随谢岷到了殿内,第一眼便看到立在窗边看看风景的逢霜。 “见过仙尊,”温枫良收了伞,向逢霜行礼。 温枫良礼行了一半,被柔和灵力托住胳膊,他也就不再坚持,顺着那股灵力站直身体。 “吃了它。” 仙尊冲温枫良伸出右手,掌心躺着个蓝色瓷瓶。 逢霜道:“宁神香露。” 温枫良震惊抬眸,看着神情淡漠的仙尊。他这段日子睡眠质量确实不太好,噩梦连连,醒来什么都记不住。 他笑吟吟、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多谢仙尊。” 逢霜对上那双漆黑眼眸,里头有明晃晃的讨好和感激。 这宁神香露是他看温枫良睡不安稳,留了道化身,大半夜跑去好友那里“讨要”的。 “无需言谢。你是本尊的妻,此是应当。” 温枫良:“……” 温枫良动作一顿,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二师兄被逢霜这句话酸到牙都快掉了,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连忙找个借口溜出去。 殿内只剩温枫良和逢霜两人,温枫良想晚上睡觉前再喝,便收好瓷瓶,逢霜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道:“现在用,本尊给你护法。” 好友研制的不是普通香露,以温枫良这点修为,哪怕只用了一滴,没有他帮忙,恐怕离爆体而亡不远了。 何况……逢霜敛了眉眼,他也想知道,昨夜温枫良身上那股气息从何而来。 温枫良哦了声,根据逢霜的提醒,小心翼翼滴了一滴在水中。 瓶塞拔出的一瞬间,就有说不明的香味在空中涌动,温枫良深深吸了口,错觉自己不在室内,而是在百花盛开的花园中。 逢霜屈指一弹,灵力撞开窗户,察觉到新鲜空气涌入,他呼吸才放开了些。 太香了。 这样香的味道,很容易勾起那些他不愿回想的记忆。 温枫良没注意到逢霜的行为。 香露味道不错,入口清甜不腻。 混有香露的清凉水液一入腹,温枫良就觉得自己头脑一清,浑身疲乏感一扫而空,身体轻盈无比。 饶是他是个修真小白,此时也明白这香露的珍贵之处。 他放下空碗,就地盘腿打坐。 逢霜说是给他护法,无非就是站在他旁边,等药效上来了,估摸着他的承受能力,用灵力替他化开多余药力,免得他一命呜呼。 凉意很快变成燥意,仿佛有团火落入丹田中,温枫良强行忽略那股灼伤感,认认真真引导那股并不柔和的药力经过自己经脉丹田,用以修复略有破损的地方,疏通瘀堵之所。 温枫良有预感,此次之后,他修为应该会上一个台阶。 之前他不在乎修为是不想引人注目,空梧派地方小,没有灵脉奇珍异宝等让人觊觎的东西,他出任务也是没什么危险的小任务,日常有师兄们护着,可以安安分分当条咸鱼,过完这一生。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嫁的人是逢霜,是哪怕离奇死了三任妻子,也有无数男修女修想嫁的逢霜仙尊。 如果逢霜没疯病,他努力修行,是为了有一天能和逢霜并肩,不至于日后被人谈起,除了看不起就剩下鄙夷。 但是逢霜有疯病。他努力修行,是想多活几年,他不想哪天莫名其妙死在逢霜手上,连挣扎的能力都无,更想以后跟逢霜和离时,多几分底气。 在修真界,实力就是最好的底气。 刘褐与谢岷进来时,温枫良正在入定,逢霜平静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识趣离开,而后一道结界悄无声息竖起。 刘褐望着紧闭的殿门,有些欣慰。 温枫良是他收的徒弟,天资并不差,准确来说,以温枫良的资质应该去大门派,而不是待在要啥没啥的小门派。 可惜温枫良在修练一事上实在不上心,入门好几年了,勉勉强强才到筑基,还是随时都能掉下去的筑基。 温枫良混吃等死的行为气的刘褐薅了好几把头发,最后见温枫良死不悔改,长叹一声也就随温枫良去了。 筑基的修士寿命不过百来年,刘褐想,凭他剩余的时间,护一个乖巧不惹事的徒弟绰绰有余。 他那时候怎么都想不到,温枫良会和逢霜扯上关系,更想不到,有一日温枫良打坐,竟是逢霜亲自护法。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笑道:“枫良有仙尊帮忙,想来不会像以前那般懒散。岷儿啊,你也要努力,别被枫良落下太多。” 谢岷掩去眼底复杂的神色,恭敬道:“徒儿知晓。” 殿内温度不知不觉降了下来,温枫良沉浸在玄妙的境界中,发上覆了薄薄的霜都不知道。 逢霜抿了口早已凉掉的茶,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手掌。 温枫良脸上开始泛红,经脉被宽阔到他现阶段能承受的极限,直到他脸颊绯红,呼吸滚烫,逢霜才慢条斯理戴好手套,行至他身前。 手套隔绝了温度,也隔绝了那种肌肤相碰的触感,逢霜仍不由自主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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