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界白玉京有仙主掌管,下九界沧州也有忘川主。 香料名为引魂香。 真正用引魂香的人叫忘川主。 朝堂上的人还在争辩,建白玉京之初,几家互不干涉,早就各据一地,立盟约在先。 忘川主这假身份用得自如,巧言令色,擅长攻心。 他先是让仙主觉得手里没有兵权,拔了谢家倒台,又让仙主觉得朝堂上对他直言的反声太多,又剔除了一方富庶的凌家。 早前两家倒台,忘川主就抱着拂尘窃取了空余出来的墨泽和琼州,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事瞒着外门很久很久,如今内门早就乱成一团。 古战场那地方没人镇压,仙门之内又非人人忠孝,他有兵权也差遣不动人去,无奈之下不得已去重新镇压。 凌翌在朝堂上不露怯,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恶心,面色不改,只是冷静地听着。 古战场出了事,谢危楼是个做实事的人,领了兵,一言不发地外出镇压。 他真的忙起来的时候,忘记了今夕是何昔。 修真界开始盛传一件事,如今第一修士到底是谁? 有人说是谢危楼,也有人说是凌翌。 这种事不能放在内门说,这第一修士难道竟不是仙主其人? “什么说见没见过妖刀无悔?” “怎么能叫妖刀,扶生岂非要名为匡扶之剑。如何配得上匡扶二字?” 凌翌上了朝堂也是油盐不进,面不改色,近乎淡漠地听那些人所编排谢危楼的话。 白玉京最初对用谢危楼这个人很满意,只觉得他是个会砍杀的傀儡,事后方才不对劲。 外门的修士对他拥护很多。 古战场在他镇压下暴乱越来越少,最为糟糕的是,谢危楼这个人修为很高,越是在底层滚过,杀过一身血腥气,修为越是从他骨子里激出来。 直到有一日,仙主也开始忌惮他。 朝堂上抨击谢危楼的声音很多,他们忘记了他的功勋,尽从小事开始抨击。 话听得多了,凌翌都能摸出白玉京的人都在想些什么,耳朵都要起茧子。 朝堂上那群遗老和他说不过,那群人便联名上奏,奏他无礼,奏他蔑视仙主,奏他忘了自己从哪里滚上来,枉顾白玉京的恩典。 “长逍,你就没有别的要说?”陆文竺回首道。 “臣军中有事,先请告安。”凌翌对仙主躬身行了一礼,草草略过那些人一眼,下了白玉京的天阶。 凌翌独身走在白玉京的高台上,白衣翻飞,他身后是林立的人,明知道那些人的目光对自己不善,他也不在乎身后那些人对他的评价,诸如气盛,诸如目中无人。 是又怎样? 非又怎样? 他并非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因为在这些明知对错的事情面前,他懒得周旋,更不愿周旋。 “长逍,长逍。”陆文竺还在唤着凌翌,“你怎么总是走那么急?” 陆文竺下了白玉京的玉阶,站在凌翌三步前,朝他缓缓一笑。笑有几分真假不知。 凌翌道:“追我出来做什么?” 陆文竺:“你和谢危楼之前是同门,怎么也不说点什么?” 凌翌旋即否认:“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总觉得陆文竺要诈他。 当凌翌思绪纷纷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剩下的思绪里挤出一个人。 可惜谢危楼不在身边。 白玉京有意把他们两个调遣开,凌翌经常去五州边缘镇压,时常不能回白玉京。 谢危楼连传音镜都用不了,更不论什么时候会收到凌翌的信。 他们之间唯一能传音的东西只有飞鸽。 主帅太忙,谋士可以代主帅回复,但谢危楼的字迹永远是他的。 谢危楼每次都不嫌他烦,一封封地全给他回上。 「谢危楼,白玉京……」 算了。 这信别给谢危楼看了。 凌翌回了府邸第一件事就是脱衣,他草草地宽去繁琐的外袍,仰躺在榻上。他翻过身,深吸一口气,忘记了朝堂上所有的事。 他不喜欢府邸内有别人,除了自己,他信不过别人,更怕白玉京会插眼线在府上, 凌翌清了清嗓子。 府中傀儡人低头送上一盏茶。 凌翌抬手,抿了一口傀儡人送上来的茶,方才尝出茶水苦涩。 傀儡人不懂事,只以为茶浓了,能左右摇晃脑袋,反反复复地他沏上好几杯淡点的茶。 凌翌挥退傀儡人,抬头朝府邸前的瓦片望去,思绪飘远时,不由想到才开府的时候,第一次从地道下扣响了谢危楼的门。 一切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夜里,他总是会和谢危楼在一起,一起点灯,一起对坐。 不局限于做什么事。 足音在地道内回响,满是踏步声。 灯火通明的尽头,谢危楼持灯而来,和他在地道的中间会和,好像在他朝谢危楼走去的时候,对面已然走来。 凌翌觉得思念的时候难免磨磨唧唧,总想着一个人怪黏糊的,等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他才知道这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思绪就是斩不断,放不下。 怎么会轻易说断就断。 窗柩前,群鸟从檐下飞过,凌翌抬头望着,在想谢危楼在做什么事。哪怕谢危楼不在,他也不会放任自己过得不好。 他分明很想喝酒,但谢危楼不让他喝酒喝得太多,他答应谢危楼之后,就真的没再让自己喝醉过。 最后,思念的一切都变成一句凌翌重新写的话。 「再见时,我想吻你。」 比起美酒醉人的是什么。 当然是白玉京第一修士的吻。 ---- 真的写到写作舒适区了。 我发现我是真喜欢写宫廷侯爵和朝堂,不算特别擅长修真,我写修真的确和同类型文存在一定差距,我太细小、不够大开大合,只能说趁还能写就要多做尝试。 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感谢大家喜欢我这个奇妙的故事。
第105章 卷三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凌翌再醒来的时候,再一次发现自己睡醒在榻上。 天色昏暗,放在榻边的茶早已冷去。傀儡人默默地站在一旁,本就是块不懂人心的木头,凌翌先是把目光落在几案上,再把视线落回床榻上,逡巡一圈,再次肯定家里没有人。 修为渐高,灵流缠身。 凌翌不会觉得冷,当他累到不能思考的时候,头还是会隐隐作痛,独身的荒寂感侵袭而来,缠绕着、紧紧地包裹住他。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安静到令人发慌。 凌翌从来很享受孤独这件事,但等他和另一个人相处久了,形单影只便没有那么好忍受。 可再难忍受,好像他也已经习惯。 白玉京主城有宵禁,街上敲梆子的声响额外明显。 梆梆梆。 夜风萧瑟,吹过白玉京的高阁,送去古战场营地。 谢危楼站在营地的边缘处,腰间挂着扶生,墨袍猎猎,风沙很大,夜里气温骤降,开口时说话都能冒出白雾,他却不觉得冷。地上荒草飘摇,他在地上结了个灵符,每一次尝试失败,他保持着从容,再一次结下灵符。 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凉意刺骨,细细密密,扎得很。 谢危楼站了很久,手中传音镜一亮,视线蓦地一顿。月影移动间,他接通了传音镜,试探性问道:“凌翌。” 那句话像把一切缩短,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你在白玉京过得好不好?”谢危楼又问。 对面没有回应。 谢危楼等了一会儿,猜想可能是凌翌睡着了。等他觉得那面镜子再不会亮起时,忽然,镜子里也传来一句话。 “谢危楼,你过得好不好?”凌翌似乎笑了声,声音很熟悉,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你怎么有本事用传音镜了?” 塞外寒风刺人,今日的明月不是数十年前的明月,同样站在古战场,却像是有了牵挂。 谢危楼淡淡笑了,答:“我挺好的。” 他又缓缓道:“你是不是又在榻上睡着了。” 凌翌卧在榻上,背靠榻背,缓缓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他也听了对面的声音很久,对面的声音取代过一切的沉寂,好像石头投入了静池。 他忽然轻轻笑了:“就是有些累。” 入夜不比白日,白玉京常年四季如春,夜里倒了风寒,凉意依旧刺骨。 谢危楼叮嘱道:“以后累你就去卧房。府里没人照顾你,你没病过不知道难受。” 凌翌“哦”了声,随后轻轻笑了。 谢危楼又道:“你笑了?” 凌翌故意道:“没有。” 谢危楼点点头:“我听到了。” 他又在边境上走了两圈,举目望去,四周漆黑,只有明月如故,落下一地皎皎。 话总是一句一句地说。 凌翌勾过指节,卷了卷衣带,故意道:“谢危楼,你是不是镇压怨灵久了,连话都不会讲?” 谢危楼道:“我太久没听到你声音,不太习惯。” 对面脚步声忽然停住。 凌翌打起几分精神,定了定神答:“你回来不就都能看到了。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谢危楼低头道:“我还有三个月返程。” 三个月。 日子有了期限便有了盼头。 时日间隔一长,各自忙碌,算起来,他们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说到时间,谢危楼难得笑了一下,他笑完又敛去笑意,站在风口,等冷风入衣,唤道:“凌翌。” 凌翌听到那声声响,靠在榻上,揉了揉额角,忍着头疼,轻笑一声:“嗯?干嘛。” 旁人连名带姓地叫,总是没什么好事。 只有谢危楼那么叫他,分外有意思。 谢危楼站在凛冽的风口,衣袖萦风,他停顿了会儿,听到了对面的呼吸声,短暂的停顿后,他想象了一下凌翌的模样,道:“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凌翌忽然觉得身上不那么冷了,可能那句话是谢危楼说出来的,和它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跑出来都不一样。 他在被另一个人真切示意地关心着。 凌翌想再启口的时候,手里传音镜的光黯淡了下去,灵流耗尽,那抹光连淡得都无声无息,像不愿意叨扰到谁。 谢危楼不在,他不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都算好。 凌翌俯身靠在榻上,榻上窸窣声传来,他支着胳膊靠着,指节却停留在那面镜子上,心绪良久不能回复。 他的视线仍然停留在传音镜上,触了触,又收回。 但他想,他既然答应了谢危楼,那就要做到。他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去保持那些不好的习惯。 白玉京日日要上朝,每天要处理的公文和杂事有很多。
117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