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回头时声音带笑,闭起一只眼,眨了下。他的头发落在谢危楼手里,从后面来说,这是个很有掌|控|性的动作,拉、拽,都可以。 床品即人品。 对方很明显不太舍得用力拽他。 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谢危楼手里,一根根地捋过,随后,那只手又落在胸口上。 指节捻过红梅,催得待放的红梅落满枝头。 凌翌变成了气音,勉强还能说出一句话:“危危楼,我想看看你。” 谢危楼还在捻梅:“等会儿会让你看到。” 凌翌觉得自己像成了一团雪,涌起千层万层的白雪,推在红梅梢下。后来他嫌懒,干脆卧了下去。 天地骤然落雪,压了满枝红梅,如时刻重重叠叠地崩落。 累是真的累。 好半天,凌翌才歇上一会儿,他合着膝盖,放缓呼吸,盯着谢危楼看。 凌翌仰躺在床上,眼神半点不透露奇怪,只剩温和,落在烛光下,这模样变得额外的晃眼。 和谢危楼做道侣之后,他们的确和之前没太大区别。 他早就和谢危楼越界越得不成样子了,真做了道侣,同时也就意味着打开了某个从前不能接触到的领域。 谢危楼瞧得目不转睛:“要不要灭烛?” 凌翌摇头,抬手,咬了咬自己的指节:“想你看看我,再看一会儿吧。” 彻底解开束缚下的谢危楼真和平时不一样。 凌翌又咬了口谢危楼送来的指节,笑盈盈道:“危危楼,看起来你从前就贼心不浅。” 谢危楼旋即问他:“你也一样。” “谁家贼心是这样的?”凌翌松开口,抱着谢危楼滚了起来,当他侧过身子,却发现自己没滚过,居然就侧躺着,体察到了谢危楼。 巨石砸落瓶口,像要把瓶子砸碎,撞钟似的落下。 凌翌旋即颦眉:“危危楼。” 他深呼一口气,很难再说出下一句话。 膝盖被修长的手摁住,再圈起来。 如果他是鼓楼的铜钟,就要被撞钟的木头砸坏了,哪有人不顾力气地往钟上面撞。 咣。咣。咣。 铜钟被一道、一道地砸。 耳边还有回音,凌翌听到了谢危楼的呼吸声,保持着撞钟的频率,沉沉地敲在耳膜上,他又想,自己要是在谢危楼这个位置,好像完全做不到这种程度。 谢危楼:“要和我说什么?” 他声音带着微喘,吐息清晰,全然落在耳上。 凌翌说不出话,只分了神想,谢危楼上辈子大概是个苦修,还会和妖精打架。他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缓缓道:“你、弄、死、我、吧。” 他的眼神都像是在邀请。 继续啊。 折腾吧。 就这样“弄死”过去。 谢危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翌:“知道。” “因为欠甘。” 世上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话。 凌翌如愿看到了灵流在堂内涌动,撩动珠帘,灵流盘在他身上,像蟒蛇的尾,又如同宣示某种主权,越攀越紧,越是分不清楚。 他没有被弄死,更是感受到了彻底的爱意和透骨的情。 …… 白天落了雨,凌翌抬手披过衣袍,地上落满两个人纠缠的衣服。他散落头发,赤足越过那些衣服,足踝淹没在衣衫中,他自顾自走到屋檐下,坐在长廊上。 雨声敲打在耳边。 屋檐上雨水流动,雨幕淅淅沥沥,细微的声响不断地流动。 凌翌伸出手,瞧了好一会儿。 他记得自己年少时性格总是很急,不爱做这些沉静的事。 雨水蔓延,凌翌抬手沾了沾雨水,指缝间滑过鲜活的水流,带着春来的新意,捻了捻那股水流。 他身上还披着谢危楼的衣服,廊上风吹来并不冷,他等了一会儿,怀中传音镜一亮。 凌翌顺势低下头。 谢危楼:“起来了?” 谢危楼似乎和他想的一样。 凌翌缓缓扯了嘴角,淡淡笑了。他故意画下鬼脸给谢危楼看,笔画还没落完,对方的话却让他的视线彻底停顿在传音镜上。 传音镜上的话要靠上去才能听得清楚谢危楼到底说了什么。 凌翌凑过去,放缓呼吸,静静听谢危楼的话。 他听见满天雨幕下那句低沉沉的话,唤醒了晨起时的记忆。 谢危楼的声音低沉沉地传来,一切重合都和他早上压在某个胸膛上的声音重合。 “早上醒来的时候没舍得喊你。抱了你好久,你一直没醒来。” “白玉京下朝我就回来。” “我想等你醒来。” 最初凌翌还以为是梦境,直到听清楚了镜中传来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落在他耳朵里。他先是听不清雨幕,随后,又把耳朵靠上去,听了好几遍。 ——他想等他醒来。 凌翌听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也会传音镜回了一段话过去。他回完还嫌不够,又找了只信鸽。 凌翌:“给谢危楼送封信,让他早点回来。” 凌翌从来不信天命,但当他遇到了让自己迷茫的事,偶尔也会借助六爻算一算。 算到不好的,他就给自己做解释。 算到好的,他自然不会多想,就此收心。 凌翌摇了两下,再算爻变突然发现,龟壳下的爻变不是什么好兆头。 铜板和龟壳撞在一起。 他指节错乱,心思飘忽。 凌翌在龟背上摆了两下,克制住微微一堵的心绪,企图把龟壳翻个面,重新推算卦象。 但他没想到,这结果竟是那么不好。 龟壳翻了过去,意外带动一枚铜板。 卦象是善始恶终的征兆。 蹇卦。 高山恶水之相。 再往下,没什么峰回路转的余地。 凌翌细细地打量它一会儿,默默地把它收回袖中,他坐了一会儿,却是烦躁地静不下来。 指节上打了个火花。 凌翌亮起一团火,想把一切都烧了,却又想,他一定会和谢危楼很好很好。 白玉京召了一批修士上京后,丢给他们一堆非人的活。 筛选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最终只有凌翌和谢危楼被留了下来。 白玉京授予他们新的官衔,自从白玉京改制后,它彻底抛弃了从前仿帝制的制度,彻底变成晨起上朝。 白玉京改为京城,底下官员分三六九分,各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既然是改了帝制,凌翌身上也授了官衔,他在朝堂上向仙主行了礼,身上华服未除,一下白玉京,就和谢危楼一起去郊外散散心。他不喜欢朝堂上的那些东西,莫名觉得约束得很。 郊外青山连绵,高处有座天鼓。 “怎么了,最近总见你走神,瞧着不是很高兴。” “我?”凌翌背靠着阑槛,回头看去。 他还没走多少路,心事一下子被谢危楼戳破。 嘭地一声。 无处躲避。 ---- 0你真的无师自通。 我的妈呀,这对和隔壁是真不一样。亲妈震惊。
第103章 卷三他奔赴他而去 “就烦呗。”凌翌故作轻松道,“白玉京里面那么多四分五落的事,修士不像修士,朝堂不像朝堂。” 他和谢危楼管的事情还属古战场,日常负责清理和镇压,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候。 凌翌确实不喜欢白玉京的朝堂。 在白玉京的朝堂上久了,人心是会变的。 太多的规矩,太多的束缚,太多的欲望。 所有的一切压在身上,分明就是千万道枷锁,怎么能纯粹地做修士。 凌翌注意到谢危楼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当他被那样的目光盯着,思绪跑得再远,莫名有了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谢危楼道:“这句不是实话。” 凌翌嘴角的笑淡了下去,耳边风声聒噪,他朝山下碧绿的青山望去,了然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多正常。” 碧水青山在眼前,他又想到那个算出的蹇卦。 坎为水,艮为山。 山高水远,长路迢迢,他可以走过千山万水,但他很难想象自己和谢危楼一起走过接下来的万水千山,究其原因,也不是因为他和谢危楼怎么了。 他想不出原因和结果。 因为在无形中,他能体察到有样东西在推着他和谢危楼往前。 像是命运。 凌翌的目光没有聚焦,凝聚在一点上,分神又定神,最后收了目光,对谢危楼勉强一笑:“没事,你别担心我。” 谢危楼收尽了凌翌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分明知道很多事,最终只是留给凌翌回答的余地:“你可以告诉我。” 天鼓着落在青山之巅上,有修士御剑而上。 山顶有处亭子,红绳悬挂在四周,凌翌不过看了一会儿,谢危楼已经拿好红绳,重新回到他身边。 谢危楼递来红绳,道:“这里人都说这座山求缘很灵,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好像不是那么不信天命。试一试?” 凌翌有一肚子话想说,只是草草地骂了白玉京了事,毕竟秉持着做人要潇洒的原则,好不容易地底下摸爬滚打地摔过来,哪能一直惶惶不安,伤春悲秋地沉溺在未曾发生过的事情里。 他背靠着栏杆,抬起头,将视线停留在谢危楼身上。 青年悄然换上白衣华服,骄矜也,俊秀也,说是贵气养人,他眼底重新有了新的变化,一切看上去都和他年少时像极了,可所有的锋芒都被他收敛,而比起年少时,他更多了一样区别于从前的经历。 他起身朝谢危楼勾勾手,指节相触,却和谢危楼握在一起。 明明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正儿八经握个手,凌翌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停滞下来,指节的触感在放大,他被谢危楼带着往前,扣着他的手握得很紧,于是,他也同样回握了回去。 指节触在一起,红绳缠绕十指之间。 他们走在天鼓前也没有松手。 天鼓周身通红,约有四人高,座下满是红带。 谢危楼和他一起系完了红带,凌翌竟难得合上手,在天鼓下许了个愿,他没开口,好像找了一个树洞,把所有的话都藏在心底。 他想天遂人愿。 他想求一件事长长久久。 他又想了一个名字。 这辈子他都没求过月老,求过正缘。 凌翌求了多久,谢危楼就在旁边等了他多久。 红绳刚系上却好像因为绑得不紧,从半空落下。 凌翌旋即上前,拍了拍那截红绳,不快道:“怎么掉了?” 谢危楼安慰道:“掉了就掉了,再系一根。” “不行。”凌翌呼吸频率也不太稳定,有脾气多少有点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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