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他从一无所有处走来,有什么便想拼命抓住什么。 何况,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和谢危楼,怎么接二连三那么多破暗示。 凌翌还在平复心绪,背后多了双手环着他。 谢危楼保持的距离不算太近,恰好能安抚住某种糟糕的情绪,他陪凌翌重新在天鼓的最高处系紧红绳,又在红绳上落了一道长命锁。 凌翌愣道:“你这是干嘛?” 金锁流苏摇晃,工艺精巧。 只是为了许个愿就用这样的东西,多少有点浪费。 谢危楼避重就轻:“你之前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算下来,这是谢危楼第三次发问。 凌翌不过颦了颦眉,视线还没从红线上离开,身边人上前又系紧了那根红绳。 凌翌多少觉得这件事有些丢人,他不就是用六爻算了个结果,磨磨唧唧地做什么呢。 真挺烦的。 谢危楼回首道:“系紧了,以后都不会断了。” 咚。咚。咚。 红绳飘飘荡荡,落在天鼓和天线之间,飘飘然,悄然敲击在天鼓上。 凌翌眼底落满了飘荡的红绳和站在天线下的人,开口道:“谢危楼,我还在担心将来的事,前段时间,我刚算过六爻。” 谢危楼一直望着他,再一次告诉他:“结果是什么?” 凌翌如实答:“蹇卦。” 他还在忐忑不安,半天没等来回应,谢危楼却轻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 凌翌:“你笑什么。” “六爻说什么就是什么?”谢危楼再一次给他解惑道,“从前你不信天命,就是不为了约束自己,如果你去用六爻算它,是好,是坏,结果都不重要。” “如果用它左右了你,那才是不对的。” “你不是一直不能被任何事左右?” 凌翌:“可是我介意。” 谢危楼:“所以你就把想法都寄托在它身上?” 这话说得确实对。 凌翌想,世上多的是出身清贵,为人看似光风霁月,实则承诺百出,无一兑现。 困顿的时候,有人解惑。 他想得到的承诺,都会慢慢实现。 何其有幸。 凌翌上前触了触那枚长命锁,像要把这枚锁的样子和金篆的痕迹都记住,每触摸一下,就像在记忆中刻下一道痕。他回头对谢危楼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算命的,以后你下山摆个解卦摊子,靠这个谋生。” 谢危楼回答道:“能骗骗的人也就只有你吧。” 他们又像少年时一样,灵流充沛的修士下山无需行走,他们就很喜欢用双足去打踏遍天下,下山时,扶生和无悔还会出鞘各自打闹一会儿,若是无悔占了下风,无寂又会从凌翌的袖中冒出,如雪的银链钩扯。 这会了三把神武打得太狠,惊起满地风浪。 满地绿草摇曳,谢危楼望了眼,俯身,取了一株灵草,编制出一段草环,凌翌半跪在他身旁,看着灵草在他手下变成了一圈草结。 结上是金刚结。 金刚结求取平安用,哪有用草环糊弄人的。 凌翌施施然道:“谢危楼,你干嘛送我这个?” 谢危楼:“再看看?” 那枚碧绿的草环幻化成了翡玉的钥匙,小巧而别致,谢危楼把它放在凌翌的手里。 碧绿色的灵雾散去,那把钥匙落在凌翌掌心。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的把戏。 明明凌翌修为高得都能压制别人了,在谢危楼面前,他好像还是会本能地去相信他。 连一个伪咒都看不透。 谢危楼对他道:“你说上了白玉京以后想和我住在一起。” “宅子要毗邻在一起,就算朝堂上针锋相对,也要同起同卧。” “宅子安置好以后,我把地道也打通了。” 谢危楼从来知道相处的分寸,开口前,沉吟片刻道:“很早就想送给你了,我也想问你怎么不打算和我住在一起?” 凌翌缓缓敛了笑:“因为我这样性子的人,哪天和你关系好了,真要闹出点事情来,迟早要让你惹祸上身。” “白玉京的那些人不简单。” 这话未免过分严肃,可最后他还是笑了起来:“我和你天下第一好,又不是我向你讨承诺,你不肯给。” 凌翌从来有什么说什么,想了什么,谢危楼就会满足他,得了那把钥匙实在高兴。 他下了山也迟迟未走。 谢危楼道:“你还想做什么?” 凌翌随口答:“危危楼,我想吃点心。” 山下有座雕梁的小楼,楼中点心很是别致。 凌翌上了座就要了个雅间,毕竟自己怎么说从前也是个公子,他看过去的东西,还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都试一下才叫好。 谢危楼合上那份菜单,果不其然道:“都来一份。” 凌翌托着下巴,在朦胧间想,真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份竹简菜单堪堪收走之前,他又叫住了小厮叮嘱道:“我这个朋友,他不爱和旁人多做交集,喜欢一个人待着,到时候送了东西就走。” 谢危楼抬头朝凌翌看去。 凌翌又大大方方道:“他不爱喝清淡的茶,等会儿上的茶就不要春茶,换份凤凰单丛,沏浓郁些。” 小厮伶俐地合门而下。 谢危楼的目光投向凌翌,缓缓收起笑容,只道:“怎么还叫朋友?” 凌翌先挑了桌上的葡萄乳酪糕,啃了一口,眯起眼,像是一瓣桃花。 “你不觉得这样的关系很有意思?”凌翌托着下巴,偏过头,他又像年少时那样肆无忌惮了,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谢危楼却忽然忘记了笑,他望着这个人,像是把从前的记忆拉进,再和眼前的一切重合。 凌翌的话还在耳边:“此朋友非彼朋友,有些话没必要摆在明面上说,不如就让别人去猜这‘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茶香四溢,单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危楼给他倒茶时,再一次保持了沉默,他从来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选择沉默地听。 他听过很多悼词。 他这样听过凌翌说过很多很多有趣的话。 谢危楼脖子偏过,微微露出脖颈下的皮肤,他穿衣从来一丝不苟,白色里衣下多了块落梅似的痕迹。 他给凌翌送去一盏茶。 凌翌忽然被嘴里那块点心呛到,咳个不停,半晌才消停下来。 谢危楼又抬头道:“怎么了。” 他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过了会儿重新把视线落回自己身上,便坦然道:“你当时弄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挺得意的。” ---- 小凌的真会骂天骂地的。 小凌:这该死的X天。 天:?
第104章 卷三白玉京第一修士的吻 凌翌呛了一会儿,不得已道:“谢危楼,你故意呛我。” 结道侣之后,很多事变得顺理成章。 谢危楼在情事上开窍比他快,就像迎来了成熟期。凌翌这会子还算半熟,好像又被谢危楼快半步。 凌翌盯着谢危楼脖子上的红印,托着下巴,口吻认真道:“不如今天晚上我再给你弄两个?” …… “谢危楼,你让我在上面一次好不好?” 榻上叮铃作响,地上宽下的白衣上晃着金玉的光。 凌翌回头,臂弯上缠了两圈臂钏,流光四溢,铃铛声不断,他被折过臂膀,乌发蜿蜒在榻上,一直在恳求。 谢危楼挑眉,拽着凌翌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凌翌居高临下看着,他在上面也不过是把对面压实了,托着他腰的手竟不觉得吃力,还能自如地顺着腰线往上。 谢危楼:“上来可以,压上面不行。” 他的上面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上面。 凌翌觉得自己俯冲上了云端,但突然遇见平地让他不习惯,周围有彩霞和落日,他翻滚如一缕薄云,他和谢危楼抱在一起,低头时,还是勾起嘴角:“来日方长,我迟早有一天会向你讨回来。” 凌翌身上黑发蜿蜒,披在臂弯、后背,臂环夺目,光华惊人,那双眸子是清朗的,面容清俊,分明是一张正当年的青年面目。 臂环本是跳胡舞的佩饰,隋唐时,多以女子佩戴。 白玉京上爱戴臂环的女子不在少数,凌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东西,他特地等谢危楼沐浴的时候,在白衣下戴上臂环,宽宽地舒展着衣服。 凌翌当着谢危楼的面,白衣曳地,利索地脱了下去。 劲瘦的腰身上,只有臂环夺目。 他和谢危楼滚在一起,顺利成章地发生了现在的一切。 凌翌在云端上飘拂地累了,视线晕得看不清,对谢危楼轻轻说了句话:“谢危楼,我想听你说喜欢。” 当他抱向谢危楼的时候,谢危楼已然抱过他,倾压而下。 覆压时,一切好像天翻地覆。 年少时那么难以启口的词成了脱口而出的真言。 谢危楼不作犹豫道:“我喜欢你。” 在这般极致之中,凌翌晃得眼前有些晕,好像天幕坠了下来。视线聚集,他望得入了神,在极致的水火中,他缓缓道:“谢危楼。我……” 力量不绝对代表力量。 灵流淹没了灵脉,奔腾不息。 谢危楼问他:“你想对我说什么?” 声音低哑,落进了耳朵里。 每一下都代表了一个词,好像都在说喜欢、喜欢。 凌翌一时没回答,他启口道:“我也喜欢你。” 谢危楼望着他,视线那么纯粹,他也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对着凌翌轻轻一笑,答:“我知道。” 凌翌浑身上下都想被灵流淹没过了,在那一声“我喜欢、我知道”的背后,好像藏着积年以来,早该有的一句告白。 明明两个人都一样,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们错过了很久。 …… 多年后。 白玉京五州划分三州,琼州和墨泽却再不分属白玉京。 朝堂之上,奏声朗朗。 凌翌站在列中,习惯性望了眼谢危楼空缺的位置。在外门的那几年,他几乎没怎么听闻白玉京的消息。如今白玉京的一切天翻地覆。 白玉京仙主身边有个督主叫陈朝恩。 如今朝堂上议论他的倒是有很多。 凌翌从来不喜欢有弄不明白的东西,可能他也是殿上最早知道陈朝恩身份有问题的人。 陈朝恩身上有股子独特的异香,他回了内门,翻出数百年前的香典,配香料、翻香谱,几乎花尽了力气才配出同样味道的香料。 他凑上前闻了两下,顿觉一股恶寒。 因为它根本不是给活人用的! 那股异香能让人活动如常,掩盖死息,甚至不惧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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