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歇着,等明儿我再来找你!” 他身高腿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话音刚落,人已出了门,门一打开,清晨沁凉的空气便吹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格外的香甜。 方才谈至兴头上自然不觉疲累,这会像是全身的筋都被抽去了一样,手脚发软。 双喜忙伺候他躺下,替他拢好被角,见他还睁着眼,不满道。 “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少话说不得,非得熬一整宿......” 床褥柔软,整个身体像是陷入云端里一样,轻飘飘的,困意顿时来袭,他眨了眨眼,喃喃自语道:“我才不要来日方长呢,我想要现在......” 双喜放下帐帘。 “是,是,是,您是主子您说的算,也不知那个木头将军有啥好的,值得您对他这么好,不是奴才多嘴,等回头有您吃苦的时候......” 徐知忌只觉得他的抱怨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此刻,他满心想着的都是丁弃临走时说的话。 他说, “那你先歇着,等明儿我再来找你!”
第四十六章 、明儿我走,你别来送 宫中。 丁弃是来辞行的,他穿着一身铠甲,立在殿中,身形巍峨,像是一座山,让人有安全感。 他自请去江南替皇帝分忧,承平帝感动的红了眼眶,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他铿锵道:“将军可有何求,朕都答应。” 丁弃拱手。 “无论将来如何,还请皇上善待丁府。”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的命是丁老将军给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皇帝点头。 “朕答应你!”他伸手想要拍一拍丁弃的肩,以示君臣一心,可手刚抬起才发现男人比他高太多了,以至于拍肩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只得作罢,回了宽椅上坐下,又说了些宽慰之语。 从宫里出来后,丁弃又回了丁府。 为着丁庚武的事,老太太一直卧床,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的缘故,身子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丁弃刚进屋就闻到了药味混合着浓香,以及一股莫名的味道。 老人味。 身体老去,直至消亡的味道。 他忽的又想起徐知忌房中的味道,苦药味里混着清甜的梨香或是花香,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些日子想起他的念头不知怎的就多了起来。 “母亲!” 丁老太太虚虚的抬了抬眼皮,见是他,复又合上了眼睛。 良久才嗫嚅着道:“我要死了,丁家以后都是你的了,你的命是我们丁家给的,你要......”说到激动处,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丁弃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喝完水后,丁老太太继续道:“你和你大哥,二哥毕竟是一家人,以后要......” 丁弃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我要上战场了,战场凶险,也不知有没有命回来。我已奏请皇上,皇上仁厚,已经封大哥为定安侯,就算我不在了,咱们丁府也是侯府......” 丁老太太愕然。 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总觉得不是从自己独自里爬出来的,必定会有二心,从见到丁弃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他。 男人寡言,也不懂人情世故。 可如今。 丁弃离开了寿安堂,又去了祠堂。 他对着丁老将军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义父,我所能做的只能到这了。” 细算起来,他在京中所待的时日并不长,所以对京城这个繁华地并无太多感情,只这次离开,心中总觉得堵了块大石,起初他以为是因为丁家。 可在这个夜色凄迷的夜晚,他神思悠远,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 这里是瑞王府的正门,鎏金的匾额在月光下有着暖黄的光晕。 仿佛两人每次见面总是偷偷摸摸,他苦笑,准备上前自报家门,谁知守门的见了他,忙不迭的开了门,还热情的招呼道:“将军来啦,快里面请!” 丁弃到的时候,徐知忌还昏睡着。 双喜想要叫醒他,丁弃抬手制止了他,“我此来也没什么要紧事,让他睡着吧。” 双喜心道,终于做回人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男人清浅的呼吸声,男人睡着的时候模样乖巧,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有病痛,眉头总是紧锁着。 丁弃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忧愁。 只指尖刚碰到男人的眉头,徐知忌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睛睁开的刹那,眸子里射出警惕的光,见到时他后,复又恢复了慵懒迷蒙之色。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丁弃缩回手,指尖搓了搓,“才来没一会儿。” 徐知忌伸了个懒腰。 “我还以为,你走之前都不想要见我了呢。”语气里满是嗔怪。 丁弃轻咳了两声。 “自打回京,你帮了我许多,出于朋友之意,我也来该跟你告别。” 朋友之意? 徐知忌眸色转冷,定定的看住他。 “在你眼里我们只是朋友?” 丁弃讶然。 “兄弟?” 徐知忌冷哼一声,“本王还不缺兄弟。” 丁弃不知道他为何生气,更别提如何去哄了。 他站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徐知忌越想越气,下了逐客令。 “既然见也见了,说也说了,无事将军请回吧,本王要歇着了。”说完拉着被子直接盖过头,还负气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丁弃看着那鼓囊囊的一团。 “那你好好养病,我...我先走了......” 可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了徐知忌的声音。 跟着有东西砸过来的破风声,他身上敏捷,一把抓住了枕头。 男人的声音带着哭音。 “走了以后就再回来,也别再见面了。” 丁弃看着他红红的眼圈,一时间束手无策,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只心里干着急,热过上的蚂蚁似的。 有晶莹的泪,一颗一颗砸落而下。 分明落在被面上一点声响都无,却在他的心头响起了巨雷。 他不想看见他哭。 看见他哭,他会难过。 他急忙辩解,“你别哭,你要不想见我,我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了。” 徐知忌都被他打败了。 见男人慌张摇手的委屈样子,心底那点不痛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破涕为笑,“你真是个呆子,听不出我说的是反话吗?我若是不喜欢你,怎会为你殚精竭虑,我若是不喜欢你,怎会想要你活着,我若是不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巨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徐知忌拢在其中。 他微微抬着头看着丁弃。 男人眸色沉沉,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他是个孤儿,无权无势。 徐知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小腹处。 “喜欢就喜欢啊,因为你是丁弃,你就是你!” 丁弃缓了片刻,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人虚虚的拢在怀里。 “此去江南,我若是不回来了,你可以去边地找我。”他有些犹豫,试探的问,“你愿意来找我吗?” 徐知忌仰着头,眸色晶亮。 他对着他甜甜一笑。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丁弃紧绷的身体在这句话后放松了下来,大掌摸索着男人圆润的肩头。 “好,我等你。”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明儿我就要走了,你别来送!” 他怕看到男人那张脸, 他会不想去江南的。 徐知忌缓缓的跪直了身体,柔软的唇贴上了男人的唇。 “好!”
第四十七章 、我来接你了 转眼入了秋。 窗外的枫叶渐渐染了红,不知打哪儿飞的鸟停在枝头,歪着头梳理着羽毛,模样憨态可掬。 徐知忌看住了,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双喜端着药进来,见他手持着毛笔,却看着窗外发呆,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了一团,像是开在宣纸上的墨色花团。 “江南那头的信隔几天就送来,主子还有啥可担心的。” 虽说才将入秋没多久,可徐知忌已经披上了貂裘,用上了手炉,他斜倚在软榻上,听到双喜的话,唇边的笑意更浓,垂眸的瞬间,眼睛里全是柔情蜜意。 双喜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人又瘦了,脸色苍白,以至于连唇色都是浅浅的。 “主子,您还是好好吃药,少思少想,养好了身体才是关键,若是将军回来,瞧见您还是病恹恹的,我这二两重的骨头可经不起将军的一拳头。” 徐知忌被他逗乐了,余光扫到几案上摆着的奏折。 皇帝到底是皇帝。 ....... 午后。 秋光甚好,承平帝在廊下喂鹦鹉,太医院的院正跪伏在地上回话。 “臣晌午才去的瑞王府给王爷请平安脉,王爷他......” 经过数月的历练,他已经持重了许多,身量也长开了些,周身已经有了帝王的气度,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摄政王如何?” 他并不喊徐知忌王叔。 院正抹了下额上的汗,噤若寒蝉。 “只怕...只怕是熬不过今冬了!” “大胆!”承平帝怒喝一声,将手中的青花瓷鸟食盏给砸了出去,细碎的瓷片飞了一地,一旁的宫女太监见龙颜大怒,皆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皇上息怒。 “摄政王乃是朕的王叔,于朕是长辈,也是师长,若是治不好摄政王,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承平帝拂袖而去。 宫殿的门缓缓阖上。 殿中一片寂静,承平帝坐在宽椅中,双手搭在扶手上,透过窗格子照进来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出他毫无表情的双眸。 “康公公,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薄情寡恩。” 康清源佝偻着身体。 “都是为了大渝百年的基业,为了天下的百姓。” 承平帝抿着薄唇。 “你这老东西......” 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帝王家的冷血无情。 “朕会给他荣耀的。” 不过得在死后。 ...... 江南。 战事连绵,从初夏到了深秋。 陈王在江南经营多年,根基颇深,再加上江南水系四通八达,陈王残部像是泥鳅一样,东躲西藏,总也除不尽。 抓不到正主,便没法回京交差。 数月的战事,让江南生灵涂炭。 也让人记住了卫安军。 卫安军的统领,戴着面具,身着铠甲,犹如战神,所向披靡,原本江南的百姓都怕受到荼毒,可卫安军却治军严明,从无烧杀抢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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