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弃不明白。 “如果给你足够的兵,充足的粮草,你需要多久拿下江南?” 他居然都不问他能不能拿下,而是直接问了多久拿下,丁弃没有直接回答,“那是陈王的封地。” “三个月够吗?” 徐知忌又问。 丁弃觉得男人的思维太过跳跃,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两个月足矣。” 徐知忌偏头看着男人的侧脸,男人刚毅的下颌线上布满了黝黑的胡茬,他伸手摸了摸,扎的人又疼又痒的。 “好,那两个月后再见。” 他说的那般自信,仿佛一切都早已定好了一样,丁弃忍不住问他,“齐王与陈王如今斗的正凶......” 徐知忌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 “他们盯着京城,我们便趁机吞了他们的封地。”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外双喜远远看到明黄色的车鸾,路障,“王爷,皇上好像亲自来了。” “知道了。” 徐知忌唇角勾着笑,复又躺了回去,先前明亮清明的眼眸半阖着,眸色也变成虚弱无助,甚至眼底已经有了泪花。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只是这点真心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他这个王叔,前世的徐知忌看不明白,现在却清楚的很。 承安帝瞧见马车里的徐知忌还是心跳慢了一拍。 他自幼锦衣玉食,见过最血腥的无非就是掌嘴时宫人们的哀嚎声,可亲眼见到满身血污,虚弱到几乎下一刻就要闭眼的徐知忌,还是狠狠震惊了。 这是挑衅,对他这个皇帝的挑衅。 他生气,同时也害怕。 小小的手攥成了拳,低声骂道:“他们都该死,该死!” “臣幸不辱命,出阳,含谷,内乡总算稳住了,倘若此时出了动乱,朝廷内忧外患,苦的便是皇上。”徐知忌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末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叔,你好好歇着......” 承安帝一把握住了徐知忌的手,险些说不下去话了。 徐知忌反握着他的手,紧紧的,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微臣错了,错的太离谱了,总以为咱们守着京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可这些人狼子野心,今儿可以对我这个兄弟下手,明儿就可能会......” 他目光惊惧的看向了承安帝。 承安帝被他的眼神给吓到了,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所以...所以臣觉得,与其守成,不如主动出击......” 话还没说完,徐知忌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吓的承安帝小脸都白了,忙惊呼着叫太医。 此时的城门外,一团乱麻。 一旁的康公公全程弓着背,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同样不见慌乱的还有丁弃。 自然了,丁弃是知道徐知忌身体情况如何的,所以不慌,至于康清源呢? 丁弃不得而知,他自来不喜欢这些阉人。 徐知忌被抬回了自己府中,宫中太医轮流侍疾,足见承安帝的诚心。 是夜,徐知忌幽幽醒来。 “本王记得今儿晚上康公公似乎不当值......”
第四十三章 、你很有经验? 康清源到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整个京城都被掩埋在黑暗里,仿佛所有的污糟也一同被掩盖,康清源是自小就跟在先帝身边的,先帝驾崩,顾及多年情谊,允他出宫荣养,可他望着朱墙金瓦,四方蓝天,终还是留下了。 小时候家里发了洪灾,一整年颗粒无收,家里孩子又多,饿死的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后头听说宫里收人,家人合计一下便把他卖进了宫里,挨了一刀子,终于是做不了普通人了。 他一辈子都在这宫墙里,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繁华锦绣堆里。 且除了这里,他也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奴才请王爷安!” 康清源的声音不似小太监那般尖利,许是经的多了,声音也平稳的像是无波的水面,他只是习惯性的勾着肩,微微垂首。 徐知忌知道他没敬意,也无所谓。 “哟,公公来了,快看座,上好茶来。”他说的热情,坐在软榻上的姿势却动也未动。 两人无声的较量着,徐知忌原也没想这么快找康清源,可事情都挤到了一块,他不得不提前做准备,“漏液请公公来,实是在打扰了,只公公是个大忙人,总管着整个皇宫,空暇时还得管着禁军,不得已才......” 徐知忌满脸笑意,伸手示意康他坐下说话。 康清源撩了撩眼皮,瞥了徐知忌一眼,烛光下男人穿着月白绣着金线的长衫,长发才将洗过的样子,散着披落在肩头,手持着一卷书,握着书的手指洁白修长,骨节匀亭。 晃动的烛火在他精致的面庞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倒是给男人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他在心中叹息,只可惜身子差了些,不然倒不失为一个选择。 “王爷此话差矣,承蒙先帝厚爱,新帝看重,一把老骨头了还帮着照看皇宫,至于王爷口中所说的禁军,奴才可万万不敢沾的。” 话依旧说的滴水不漏,他喝了口茶,神色淡然。 徐知忌轻笑了一声,“公公是个聪明人,本王便不跟您兜圈子了,皇上年幼,主少国疑,这一点您比本王更清楚,京中的形势不用本王说您心里也有数,皇上若一直在,公公您也可以平安到老,若是换了新朝,公公的下场可想而知,反倒是本王,不过是个病秧子的王爷罢了,总还是有条活路的,本王之所以请公公来,是想跟公公合作。” “哦?” 康清源浑浊的老眼中,精光微烁,“洗耳恭听。” “本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回在陈王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没能回来,这口气自然是要出的,到时候斗起来,康公公不会落井下石吧。” 徐知忌一双眸子定定的看住了他。 康清源神色丝毫未改。 “王爷说笑了,奴才只是个阉人罢了,哪有那个本事......” 徐知忌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康公公,您有多少底牌在手里,本王同你一样清楚,本王丑话说在前头,本王在前头为你们冲锋陷阵,若是有人敢在背后给本王使绊子,即便拼着什么都没了,本王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说的和颜悦色,语气轻缓,可眸子里却是冰冷阴寒。 康清源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低头喝了口茶,哂笑了两下。 “自然,自然,那是自然。” 徐知忌垂下眼眸,抿着唇笑着,模样瑰丽,动人心魄。 “让禁军的赵斌把禁军交给丁弃,他是我的人,这也是你拿出诚意的第一步。”说完只目带笑意的看着康清源。 烛影摇晃,康清源只觉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似是有种不可名状的诱惑力,他分明只是轻声细语的说着,可却有着不可拒绝的力量。 “好!” 徐知忌很喜欢跟这样识时务的人打交道,前世的他为了承安帝呕心沥血,到头来却一无所有,其中不乏有康清源的手段,可那不重要,即便康清源什么都不说,等承安帝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依旧不会留他。 “公公耳清目明,本王保证将来您一定不会后悔今晚的选择。”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双喜,替本王好生送公公出去。” 他起身施施然的冲着康清源点了点头,这是两人见面后,他第一次站起来。 夜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康清源的后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汗,如今被风一吹,全身才稍稍放松了些,他看向一旁引路的双喜,“我若是不应,只怕今日是出不去瑞王府的大门了吧。” 双喜笑着答他。 “那都是后话,我家王爷喜欢聪明人,聪明人才能活的久些,那些自以为聪明总喜欢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的最是讨厌,这种人自然是该死的。” 康清源脸上的笑容僵住。 是啊,他老了。 死或是不死,对当前的大局,对承安帝都不算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藏在云层背后的月,轻叹一声,岁月不饶人,于大势面前人人都是蝼蚁罢了。 ...... 丁弃久久没睡意,于是在屋顶上喝酒。 魏铭是闻着酒香上来的,他接过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入口辛辣,他“啊”的叫了一声,大呼痛快,连饮了好几口,借着几分醉意问道:“我听双喜说,那天你歇在王爷的房里了?” 丁弃白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变的长舌妇一般?” 魏铭搓了搓脸,“我就是问问,又没怎么的,瞧把你急的,跟踩了尾巴似的。” 丁弃:“???” 他急了吗? 军中偶尔也有男风,京中贵族家里也有养小倌的,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者说了凭着王爷的品貌才情,被吸引了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魏铭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听双喜说,往王爷家提亲的人那可是把他家门口都踏平了......” 丁弃一个眼风扫了过来。 魏铭识相的闭了嘴,可也只闭了一小会儿,继而又絮絮的说开了,“要我说啊,这种事就得抓紧,得快刀斩乱麻,咱们打仗不也总说迟则生变吗?” 见丁弃不答话,他又问了句,“将军,您说是吧?” 丁弃一手拎着酒坛子,一边轻蔑的扯了扯嘴角。 “你很有经验?” 魏铭瞬间哑口无言。 他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哪来的经验? 丁弃也不知道烦躁哪儿来的,反正不想听魏铭在耳旁聒噪个没完,直接回房睡觉了。 被丢下的魏铭躺在房顶,望着漫天星光,叹了口气。 “别回头吃了亏,一个人躲在屋顶上哭,有你后悔的时候呢......”
第四十四章 、男人果然都是没有心的 朝政上的事繁杂如牛毛,徐知忌一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承安帝,他这几日殷勤的很,每每下朝便缠着徐知忌,一口一个王叔的叫着。 御书房里,摆了两张几案,叔侄二人各司其职,倒也相合。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自是一场佳话,可落在帝王之家。徐知忌有些走神,目光虚虚的落在窗外摆着的那株矮松上,矮松姿态舒展,颜色碧翠。 “王叔,你在想什么呢?” 承安帝忽的瞥见他开小差,难得起了小孩玩性,揉了个小纸团砸了过去,企图吓一吓他,奈何徐知忌像是早已察觉异样,偏头躲开后,白了他一眼。 承安帝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好好的一个孩子,前世怎么就长歪了呢? “想一个人。” 承安帝顿时来了兴致,托着腮问他,“是谁?是谁呀?”他是先帝的幼子,所见的王叔不多,先帝丧仪时见过不少,有些年纪大的感觉都可以当他祖父了,唯独徐知忌长的年轻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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