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女孩要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啊?你说得太小声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卫子榛的脸更红了,不知时被冷风吹得冻的,还是被女孩那从未见过的热情烫的。 他只能像是一只文字一般哼哼出声:“……可是我不认识你。” 听到他的话之后,小女孩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摆了摆手:“嗐!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那我们现在不就认识啦?我叫姜宁,这个给你吃。” 姜宁小小的手递过来一枚形状精美的桃花酥,还是被织绡锦包裹着的,小小的手心里躺着小小的桃花酥,但却在卫子榛的记忆中留下了一片大大的回忆。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沈篾就动作麻利地把两只快要被风吹傻的奶团子一道接出宫去,还顺便通知了姜宁的父亲,把人给送了回去。 姜宁时趁着宫宴时偷偷溜出来的,据宰相府隔壁的人说人被沈篾送回去后,姜宁被打的哭喊声绕梁三日未消。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夸张说法,姜宁那老爹可是个实打实的女儿奴,甚至因为沈篾不动声色地给人送回丞相府没有节外生枝,保护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在那之后,他对沈篾比起以往都要好上几分。 送走姜宁之后,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就僵了下来,卫子榛做到了离沈篾最远的地方,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角落里,梗着脖子不看沈篾一眼,就差把“我生你气了”这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篾低头看了看那只蜷缩在角落的小团子,仗着身量高手长脚长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生气呢?” 小团子不搭理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又往角落里塞了塞,看那架势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马车里一样。 沈篾直觉好笑,又抬起手戳了戳卫子榛,卫子榛缩得更加卖力了,就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但这只河豚并没有成功实现远离沈篾的计划,马车一个转弯就成功让他败下阵来,重心不稳地就要往马车外面摔去。 沈篾眼疾手快,手一伸就把快要滚出马车的河豚捞了回来,放回自己身边,这下这只河豚就算是不想和他对视也避不开了。 “都快气成河豚了,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雪花酥,别生气了好吗?” 卫子榛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沈篾,眨了又眨,眼眶却是越眨越红,大滴大滴的泪珠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砸落下来。 沈篾本来就对哄小孩子没什么经验,他再这么一哭,就更加手足无措了,扯过自己宽大的袖袍就去擦他脸上的眼泪。 “怎么还哭了?不想吃雪花酥?想换一家别的?” 沈篾懒得这么软着性子哄人,本以为这么说上两句,眼前这小孩子也就该停下来了,但没想到他越说卫子榛哭得越狠,没一会儿自己的袖袍就浸湿了一大片,上面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泡的。 他到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了,看卫子榛这哭的架势,就像是下一秒就能给自己哭抽过去一样。 “怎么还哭得更狠了?难道你不想吃东西,想抄书?” 听到抄书这么两个字,卫子榛果然停了下来,但仍旧还在止不住地抽抽着,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想、不想抄书、书……” 果然还得是抄书最有效果。 沈篾拍了拍袖袍,白光一闪,原本被弄湿的地方瞬间就光洁如新,他继续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还生气吗?” 卫子榛摇了摇头。 见他缓过劲来了,沈篾又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包装完好的雪花酥:“来接你的路上买的,拿着吃吧,不用抄书了。” 后来卫子榛也没告诉过沈篾自己生气的原因,但就算是他不说,沈篾也能把这小孩子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自打卫子榛被送回皇宫以来,他看到卫霄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就算是母亲之前告诉过他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凉薄自私的人,但在他心中,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期待的。 但卫霄亲自将自己心中的这份期待打破了,卫子榛又气又悲,满腔情绪无处发泄,甚至连最亲近的夫子都没有保护他,没有站到自己身边,让他在寒风重跪了一夜。 当看到沈篾递过来的雪花酥时,他突然想明白了,沈篾并不是没有保护自己,朝堂暗潮涌动,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这么贵重的玉可不是这种穷乡僻壤的人买得起的。” 叙鸣玉的话将沈篾的思绪从久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此时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结界屏障,一张又一张脸紧紧贴在一起,将原本就暗淡的天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团淡蓝色的幽火趴在纪景行肩头,那幽火的形状看上去像跳跃的火苗,但并没有温度,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是不是还窜起一点星光挑弄散在火旁的白丝,活脱脱一个流氓模样。 幽光虽不大,但却将整个院子都照亮了,将纪景行手中的那两枚玉佩照射出柔和的朦胧光芒。 听到叙鸣玉的话,沈篾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尖,视线没有目的地到处看了看,最终落到那团趴在纪景行肩头的幽火上,觉得挺有意思就多看了几眼,毕竟十多年前他还没从纪景行身上看到过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纪景行敏锐地察觉到沈篾的视线,转头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眼神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却看得沈篾觉得屁股凉凉,好像自己的马甲即将不保一样。 他只能继续装作不在意地到处乱看,踱着步子瞎逛,企图逃避开纪景行那让人如坐针毡的视线。 头顶不时有细细簌簌的动静传来,那些怪物一直没有放弃破开纪景行结界,还在继续努力着,有的是用锋利的爪子去挠,有的是大张着嘴啃,各种各样的怪异姿势都有。 结界内则是一边诡异的安静,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声古朴的钟声突然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听这钟声的动静,这口钟的大小一定非同一般,正当沈篾纳闷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口这么大的钟时,头顶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股狂风带着席卷一切的架势冲进门来。 沈篾毫无防备,但就算他有防备,他现在这副身体也做不了什么,他就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就直接被掀飞了。 他一惊,没想到这风能直接将自己吹风,又实在不习惯自己这具毫无灵力的身体,在被掀飞的瞬间本想催动灵力稳住自己的身体,等到身体里毫无反应,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这副身体不是原来那副了。 他在狂风中毫无依靠,身子控制不住地东倒西歪着,那一瞬间沈篾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撼,当时他还在艰难地将手伸进衣服里找那沓符纸,然后自己的腰就被人环住了。 好消息是沈篾终于在这样狂乱的风中稳住了身形。 坏消息是沈篾能稳住身形靠的是自己的死对头抱住了自己。 而那一瞬间沈篾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当他转头看向接住自己的纪景行时,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将纪景行脸上那精致的冰冷面具震撼得裂缝了,还得是很大的一条缝。 纪景行的视线落到沈篾脸上,停留的时间很短,然后就迅速移开了视线,嘴角扬起一抹明显的弧度,连带着眼中都溢出了几分笑意。 问:在自己死对头面前丢脸丢大发了怎么办? 答:装死(来自某位不知名国师)。 沈篾很难在这样的狂风中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等到他察觉到纪景行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把自己的脸往他脖颈间埋的时候,沈篾就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丑绝人寰,而且丑得连各种各样的尸体都看到过的纪景行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这位不知名国师明智地开启了装死模式,把脑袋埋进纪景行的颈窝里之后就不再动弹。 直到纪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可以抬头了。” 沈篾再抬头时,纪景行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又变回了之前那样淡漠的模样,沈篾却没注意到纪景行的耳尖泛着微微的粉色。 他抬头看了眼四周,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遇到王姐的地方,但和之前不一样,这里的树木没有被巨兽撞到的痕迹。 树林间一片寂静,除了他和纪景行外,没有第三个人,叙鸣玉和祁然不见了。
第17章 当发现两个人不见的时候,沈篾的第一反应是两个人是不是像自己一样被风卷走了,才让他们分散了。 但再一思考一阵后,又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叙鸣玉身上还有被自己种下的听话咒,两个人的距离是不能超过三丈的,而眼前三丈的距离内没有任何遮挡物,但这里并没有叙鸣玉的身影。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篾推测,很可能他们的身体一直在原地没有动过,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场景都不是真实的,刚刚那道钟声像是启动了什么阵法,让他们的意识和身体抽离开来,到了现在这一个地方。 这样类似的阵法,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但他看到的那个阵法和现在身处的这个阵法还是有些出入,古籍上记载的阵法会根据入阵者的记忆编织出一段最令之痛苦的噩梦,稍有不慎,入梦者就会在痛苦中永久沉沦,再也不能抽身。 最开始,这种阵法是为了对付恶煞而产生的,后来一场空前绝后的戮神战争爆发后,不仅杀光了所有的恶煞,还让所有的上古神灵都陨落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随着上古神灵的尽数陨落,这样的阵法也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当然,叙鸣玉就是从那样一场战争中活下来的漏网之鱼。 见沈篾还一动不动地待在自己怀里,纪景行看他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沈篾眨了眨眼,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就想潮水一般退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具新身体还不太适配,当他脑子里想法一多的时候,就容易出现身体跟不上脑子的情况,就比如说现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还在纪景行的怀里待着,他的手还保持着揽着自己腰部的动作。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就算是上辈子两个人作对了那么长时间,两个人的距离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近过。 纪景行微微垂眸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着更好看了,白色的发丝被微风裹挟着,就像是冬日的一场初雪一般拂过脸颊,痒痒的,勾起心底某种一样的情绪。 他听到自己心跳如鼓,在这样的氛围下格外明显,按照纪景行的耳力,肯定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篾的思绪好不容易回到正轨,在听到自己突突响的心跳声后,又开始盘算要是纪景行问自己心跳为什么那么快,自己应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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