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纪景行并没有问这个问题,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然后往后撤了几步,和沈篾拉开了些距离。 身前的温度一离开,寒冷的风从面前吹过,沈篾只觉得颇为不习惯,连带着心里的那股异样情绪也被风吹灭了。 一种异样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接踵而至的就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就像是之前在那方院子中一样,但又似乎那里不太一样,沈篾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什么话来打破此刻的沉默。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亮点,一下就将那诡异的沉默忘得一干二净,兴致盎然地凑上去看,还不忘招呼站在原地的纪景行。 “大将军,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这声大将军喊得没有半点敬意,反而带着点插科打诨的意思。 但纪景行并未对这一声大将军发表意见,长腿一迈,不消几步就走到了沈篾旁边。 他才刚一走过去,沈篾就将他刚刚发现的东西用双手盖住,藏了个严严实实,半点不让纪景行有偷看到的机会。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偏过头看向纪景行,故作神秘道:“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纪景行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个行为格外幼稚,但他还是配合着询问:“关于这个地方的线索?” 原本沈篾认为纪景行不会搭理自己这么幼稚的行为,但他没想到纪景行竟然看上去很有耐心地配合了自己一句,沈篾还愣了一下,随机就开心了起来,一把抓着手低的东西就往纪景行身上撇。 “你猜错了!” 沈篾手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干枯的落叶混着泥土,就那么撒了出去。 他知道按照纪景行的反应速度肯定轻轻松松就能躲过自己这么一手,但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功几率,他都很乐意去尝试。 但他没想到,纪景行直接连躲都没躲,一向爱干净的他就算是被混着落叶的泥土洒了一身,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拍了拍染上泥土的衣角,轻飘飘落下两个字的评价:“幼稚。” 沈篾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躲,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却先被旁边的动静吸引走了目光。 最先听到的一阵慌乱的脚步踩碎地面上干枯落叶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声。 转头望去,就见一位少女双手捏着裙摆,正慌乱地跑着,她鬓发散乱,脸上洋溢着惊恐,双眼又红又肿,像是哭过很多次,除此之外,她身上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都伤痕累累,孱弱的身躯一看就是长时间经受了虐待的模样。 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麻木衣裳,这件衣裳和她的身量并不合适,在她身上穿着又肥又大,格外阻碍她逃跑的动作,时不时就会被宽大的衣摆绊一下。 但她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就算是摔倒了也立马爬起来,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跑,还不时回头张望,像是害怕什么人追上来的样子。 但就算是她此刻的模样如此狼狈,也难掩那张娇俏的脸旁,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一张脸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少女的身体直直穿过了沈篾和纪景行两个人,她也像是完全看不到面前这两个人的样子,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快追!别让她跑了!” 更嘈杂的声音从少女跑过来的方向传来,只见一群男人手中操着农具,朝少女逃跑的方向追来。 为首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脸上有一条刀疤,从右眼眉骨的位置一路贯穿下来,只有一只左眼能看见东西。 他一边追一边啐道:“老王那个没用的东西,两个女人都看不住,还让人跑了!他妈的,今天要是让那个疯婆娘遇到那个人了,那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少女的那张脸沈篾很熟悉,那不是别人,正是姜宁,但看姜宁现在的年纪,沈篾明明记得两个人应该已经成亲了,正恩爱着,为什么姜宁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些人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沈篾直觉头疼,纪景行先上前把人拉了起来,那一刻,他是他在慌乱中找到的唯一一根主心骨。 “先跟上去看看。” 沈篾不知道纪景行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只能跟着姜宁的脚步继续往前。 不远处突然传来铃铛响起的叮铃声,在这样的地方也格外清晰。 一直像是惊弓之鸟的姜宁在听到这道铃声之后,眼眶一红,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加快脚步,朝着铃铛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这样的铃声落到沈篾耳中格外熟悉,因为他常坐的那辆马车外就挂了两只特殊材质的铃铛,那两只铃铛的声音放眼全天下也是独一样,不可能还会有第三只铃铛有这样的声音。 自己也来过这里? 那个时候自己还活着? 沈篾觉得自己的脑子更乱了。 一辆纯白色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只要拐过眼前这一个弯就能和姜宁碰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宁眼底的喜悦就像是要化作实质一般,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快上了几步,只要、只要再拐过这一个弯,自己就能得救了! 想到这一点,她眼眶又红了几分,眼看着就要拐过那道弯了。 然而下一秒,一只强劲的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头皮撕扯的剧痛传来,她控制不住张开了嘴,眼看着就要惨叫出来。 然而还未等她发生,一道符纸被那人从怀里掏出来,啪一声拍到了自己后脑勺上。 符纸光芒一闪,姜宁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喉咙就像是被一坨棉花堵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抓住自己的人把自己拖到一旁草丛中藏了起来。 希望破灭之后,迎来的是灭顶般的绝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从自己面前缓缓驶过,她费劲权力想要制造出一些动静,让车上的人发现自己,但奈何压着自己的力量过于强劲,她就算是想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她只能看着那辆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半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那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铃铛声越走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知道,都结束了,彻底的心如死灰。
第18章 看那辆马车走远之后,那男人才扯着姜宁的头发,粗暴地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 全程姜宁都像是一只残破的麻布袋子一样,任由男人摆弄,眼底一片灰暗,全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当看到那一辆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的时候,沈篾绞尽脑汁想确定自己有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然而他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自己并没有到过这种类似的地方。 这个时候,很可能自己已经死了,那马车里坐着的又会是谁呢? 而且,不仅自己,纪景行也是认识这辆独特的马车的,他甚至还搭过几次自己的顺风车,当然,那是两人结盟之后了。 缓过神来之后,沈篾又转过头去观察纪景行的神色,想看看他见到这辆熟悉的马车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自己临死前还反将了他一军,看到死对头的马车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纪景行却仍旧端着一副神色如常的淡定模样,让人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想法落空,沈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那辆马车上,往前走了两步,打算跟上那辆马车看看里面究竟坐的什么人的,反正这里面的人也看不见他们。 但他才刚走出没几步,就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从他背后拽住了自己,还在带着自己往后走。 转头看向纪景行,沈篾想确定他是不是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纪景行很显然察觉到了沈篾的视线,他不知何时止住了脚步,对沈篾说道:“看样子这个阵法的与姜宁牵扯甚广,我们都无法离她太远。” 沈篾又是一个想法落空,他开始思考这个地方的风水是不是对他不利,怎么还能接二连三的不顺呢? 纪景行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姜宁被拖走的方法。 沈篾还有些不死心,回头看了看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又往那边走了几步,但比之前更加蛮横的力量却扯着他往后倒去。 沈篾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力量阻止自己去追上那辆马车,但他没想到这道力量居然如此霸道,就算是他已经做好了被拽回去的准确,却还是重心不稳地摇晃了几下才站稳脚步。 纪景行见他快要跌倒,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住他,但还没等他碰到人,沈篾就已经先站稳了脚步。 纪景行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手,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时的表情,趁着沈篾还没发现之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往前走。 没站稳的沈篾有些尴尬,总有种自己现在有一种风一吹就倒的娇弱感,这位昔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狂了一辈子的国师自觉脸上十分挂不住。 他彻底打消了跟上去看看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的想法,转身跟上纪景行,装着满不在意地揉鼻子,又借着揉鼻子的动作偷偷打量走在自己前面大约半步的纪景行。 在看见后者面色如常之后,沈篾判断他肯定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事情,不禁觉得面子上好过了不少,又露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跟在纪景行身边。 “纪大将军刚刚说这是一个阵法,可是有什么头绪?” 纪景行早就对他这插科打诨一般的称呼免疫了,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任何变化:“略有一些推测,还需验证。” 看纪景行这样子,看来是真对这个阵法有些了解,沈篾也提起了兴致,转头看着他问道:“有何推测?如何验证?” 听到沈篾的话,纪景行转头看向他,却未回答他的问题。 纪景行那样的视线看得沈篾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也对,太多年不见了,他都差点忘了,纪景行是一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不浪费口舌多说哪怕一个字。 就在他以为纪景行不会再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缓缓开了口。 “之前曾听一位友人提到过一种阵法,是个早就失传的古术,能将人的意识和身体抽离开,再根据入阵者的记忆编制出一段最能令之痛苦的噩梦,稍有不慎,就会让入阵者在痛苦中,永久沉沦。” 听到这段熟悉的话语,沈篾不禁有些怔愣,当初这段话是他告诉纪景行的,具体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的,他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就是两人一段不着调的瞎扯,甚至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竟然还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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