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喘息,这一幕幕的,险象环生。 断崖前。 二人骤然刹住脚步,鞋尖几颗碎石滚落山崖,坠入深不见底的空谷。 “倒是能耐!” 两名黑衣人胸有成竹冷笑:“这回无处可逃了吧?” 晴云把人护在身后:“你们到底奉谁之命?” “受死吧。” 其中一名黑衣人利落出招。 晴云跃身交手。 另一名黑影伺机向初棠靠近。 “小心。” 晴云回头喊了句,一脚踢飞眼前人的长剑,利剑无眼,倏地划过偷袭者的小腿。 瞬间翻出血肉。 “啊!” 那人跪地倒下,抱腿痛吟。 弹指一瞬间的功夫,初棠回头只看到这血腥画面,暗涌的血流染红了地面。 吓得他脸色煞白定住。 也因回头分心,晴云吃了人一击掌风,咳出口血摔落地面,滚了两圈后狼狈爬起。 晴云退回初棠身边:“有受伤吗?” 初棠摇头:“你肩膀没事吧?” 交锋的黑衣人跑去扶地上受伤之人,他目光狠毒厉声高喝:“伤我兄弟,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他语毕,抽出根笛子。 笛声起。 四周窸窸窣窣爬出不少毒物。 源源不断、密密麻麻。 只是临近二人时,却又停滞不敢前进。 “怎么回事!”黑衣人一愣,随后再次吹响笛子,毒物依旧畏惧不动。 “它们……” 初棠也没见过这种场景,成千上万的蝎子蜈蚣蜘蛛铺在地上,叫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他头皮发麻瑟缩一下。 “是你身上的玉佩。” “什么玉佩?” “那个人的玉佩,百毒不侵。” “那个?哪个?”初棠恍然惊醒,“程立雪给我的玉佩?” “嗯。” 两人说话的间隙,树丛又冲出好些人。 领头之人:“两个废物!” 他挥手,身后十几名弓箭手同时拉弓引箭。 “放。” 利箭咻咻飞出。 晴云骇然提剑斩箭。 数不清的箭飞来。 晴云将人护在身后愈发力不从心。 “哧”一声,利箭划破肩膀。 血翻涌染湿衣衫。 “晴云!” 初棠大惊失色:“你走吧,别管我了。” 晴云往后瞧:“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语毕直接抓实初棠纵身跃下。 寒风凛冽,刮得人生疼。 长剑划破岩石,刺耳声不止,忽然间,他被人推进个半山腰的石洞。 两人刚落地却踏空跌进道暗门。 杂草刮得人生疼。 滚了一路,初棠昏头转向起身,他急急忙忙拉起重伤昏迷的晴云,她肩膀已开始泛黑。 “晴云!醒醒!” “你快醒醒!” 他急得喉咙冒出酸涩来。 身后袭来点阴影,初棠惊慌失措,猛地转头:“南风大哥?救……晴云受伤了。” “你救救她。” 初棠眼眶湿润,盯着人只会说:“救救她。” “我不要她死。” 寂静的空谷落下道喟叹。 南风沉默片刻,弯下身扶起昏迷不醒的女子,轻声道:“随我来吧。” * 圣衣谷四季如春,漫山遍野尽是海棠花,常年不落。 初棠看得微微愣神。 其实他妈妈也喜欢海棠,自从父母走后,爷爷奶奶就把屋堂后遍地的海棠树铲了。 初棠盯着花自言自语:“海棠。” 南风侧头:“家师栽的。” 三人路过尊石像。 南风脚步停顿,朝那石像拜了下。 初棠见状,只道是谷中风俗,便也跟着拜了拜,抬头的刹那,他却听到裂开的微弱声响。 石像眼角有道细裂痕。 夜雾化在缝隙里淌出点水迹。 石像流泪? 初棠不可思议揉揉眼眸,再仔细瞧去时,石像完好无缺,根本无裂痕。 原来是错觉。 他慌神追上南风。 冷静下来后。 初棠也想通些事,传闻圣医谷隐蔽异常,从无外人找到进去的路,他不信山崖石洞能误打误撞进来。 必然是南风刻意而为。 故意放他们进来躲避追杀。 初棠小声开口:“谢谢你,又救了我。” 南风:“又?” 初棠:“上次湖里不是你救我的吗?” 南风轻笑:“你怎会以为是我?” 初棠:“不是你?” 他们穿过一条海棠花簇拥的栈道。 “事到如今,我倒是可以告知你一二。” “他把护身玉佩赠你,落湖那日,水有问题,致使他身中奇毒,恰好又与他体内毒素冲撞。” “晴云送你蒙眼画像,是在向你透露信息,当然,我也曾……总之他的毒已解得七七八八,但你一封休书叫他气血攻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南风最后补充道:“害眼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程立雪是为他受伤的? 为什么呀!他已经极力躲开,可命运总不可避免地将他们交织。 那么的剪不断理还乱。 圣医谷小筑内。 初棠心乱如麻趴在床边。 晴云身中剧毒,虽已处理过伤口,也喝过药,但整个人依旧羸弱不堪躺在床上,不时咳得脸色煞白。 “你……喝水,对,水。” 初棠手忙脚乱起身,扑出去找茶水,双指颤颤捏着木杯,端回洒出大半的茶。 回来时。 晴云也气若游丝睁眼。 “太好了!你醒了!我去喊神医大哥来。” “不必了。” 晴云嘴角微扬凝望初棠的脸:“其实我并无妹妹,只有个亲弟弟。” 初棠乖巧聆听:“我怎么没见过他?” 晴云眉眼柔和弯弯,指尖碰上他额角,拂掉沾在青丝的落花:“若非那场鼠疫。” 她气息越发虚弱:“他应该和你一般大。” …… 夜色渐沉,人也累得困倦,初棠托腮的手再无力支撑,倏地,静静倒在床沿睡过去。 晴云缓缓睁眼。 她强撑身子艰难落床。 随手拿过张软披在初棠身上。 她静静端详熟睡的人片刻,最后单手捂上肩侧伤口,步履维艰离开。 院中,有人站在月色之下。 晴云迟疑:“你?” 南风侧眸,往后退开半步。 晴云讶然递过点东西:“能——” “好。” “谢谢。” 小筑外,河流急湍,而那道沿着河道向南的身影,终是渐渐消失于这片祥和之地。 * 次日早。 初棠从床上猛然惊醒。 “晴云?” 他匆匆跑出里间,外面的榻上根本无人:“晴云!” 连喊几声也无人应答。 初棠慌慌张张跑出去:“晴云不见了。” 南风坐在院中:“她走了。” 闻言,初棠有些激动开腔:“她那么重的伤,你还放她走?你这样袖手旁观,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那样重的伤。 出走必定凶多吉少。 南风敛眸:“抱歉,我无法逆天改命。” 大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初棠喉咙发涩嘀咕:“不好意思,我……”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南风安慰启声:“世间万物皆从无中来,到无中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虚虚实实,为人无物,物无人,万事皆空。” “不必执著。” 初棠摇头:“我没有你的境界,我做不到。” 他只知此刻,自己的身上背负了条人命,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她给你的。” 南风递来张折叠方正的纸。 初棠打开纸张。 那是封血书:仇人之子,焉可效忠,只可惜,我這賤命終不回我爹一个清白。 真相的苗头好似渐渐浮出水面。 初棠猛地合上纸张,他目不转睛盯着南风,像是在求证一个答案。 南风颔首:“她父亲是位将军。” “晴云!” 他满目愕然追了出去。 初棠茫然无措站在偌大的圣医谷,无助而酸楚落泪:“晴云!你到底在哪?” “晴云!” 苍茫青翠的空谷中。 只有他一声又一声的哀怮回音。 初棠不知晴云往哪个方向离开,只能一路沿着河流找下去。 林中忽然走出陌生的蒙脸黑衣男。 几人拦住他去路。 有人道:“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初棠惶恐不安,后退几步。 “你们为什么杀我?” 几人对视一眼嗤笑:“你去问阎王爷吧。” 电光火石间,刀光剑影映进眼眸,速度之快叫人无暇应对,初棠呆愣在原地,连逃都忘记了。 长剑无情刺来。 只差半公分便要穿破喉咙。 惊心动魄的一瞬。 铮—— 剑被石子击飞。 黑衣人甩甩发麻的手,捡回那把剑,惊慌失措却故作镇定:“哪来的瞎子!” 另外几名同伴:“跟他废什么话!直接上。” 一袭白袍在初棠身侧翩然落地。 寒光再次照来,初棠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只微凉的手掌捂上他的眼。 什么也瞧不见。 几道劲风飒飒交错。 咔嚓—— 利刃贯透到底,随后有重物嘭地砸下,咚隆滚动几下方停歇。 明明什么看不到,可初棠却似在那“噗”的一声之中,望见身首异处,鲜血从脉搏喷涌,溅向半空。 粗暴而残忍。 有人暗啐一口:“你这瞎子,倒有点能耐!兄弟们一起上!” 寒风瑟瑟,呼啸过耳际。 初棠神情恍惚被环抱腰际带起,几个有条不紊的天旋地转,是在躲避攻击。 片刻后。 他听到脚尖踢起剑柄,如疾风飞去,而后有道“哧啦”,似刺进骨肉的声响。 停歇一会儿。 随后又是数人倒地的痛闷声。 终于,四周清净了。 浓重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刚经历过生死一瞬。 初棠如梦初醒,回神后猝然脱力腿软,幸得身后人搂紧,方没叫他摔倒。 如厮杀伐果断,直至此刻,他也恍然大悟程立雪那句“太仁慈”到底作何解。 林梢掠过几声寒鸦啼叫。 控制不住一般,彻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叫人颤抖。 好半天。 身后那人不知是生气,是心疼,抑或是无可奈何开口,话音一如既往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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