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计划啊。”夜萝趁机道:“那主上,我们能不能涨工钱啊,我那些娇滴滴的石蒜可馋灵泉了,我瞧九天都是用雪域化水养的花木,要是被我们那的石蒜们知道,可是要闹翻天啊。” “准了。”乌须手一挥。 冥使们欢呼雀跃,要把主上举起来抛,莫青团也被这气氛感染,没责怪他们的没大没小。 他无奈地把冥君的茶续上,隔着渺渺的烟气,他看到冥君那对眸子里闪烁起点点光芒。 有了主君发话,冥使们便放开了玩。 他们在九天各个地方旅游打卡,东窜西冒头,因全都身披黑袍,与绮丽衣饰的仙君们格格不入,被戏称为无处不在的乌云。 这几朵乌云在外自在,冥君乌须则窝在照泠殿中,每日步行不超过百数,从堆积成山的软枕这头滚到那头,少有的时候才会戴好兜帽,趴在窗边晒太阳。 莫青团早年常来九天求人,碰一鼻子灰不说,各个仙府都走了个遍,早没了观光的兴致,便陪冥君在室内吃吃喝喝,肚子上都要长出圈肉来。 第四日晌午,冥君才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只听窗台外“咚咚咚”好几响。 他推开花格窗,扑面即是细细的雪子,沾上他的鬓角眉梢。 “君上!快看,九天也会下雪,金色的雪!” 夜萝在院子里搓雪球,大声朝乌须打招呼。 他们几个冥使玩虽玩,但说三日便是三日,昨夜就已全都回到住处。 谁知今早出来准备开工,窗外下起了弥天大雪,直下了半个多时辰才渐小了,索性在主上起床前,在殿内再疯一把。 不同于人界的洁白的雪子与冥府淡红的雪花,九天的雪竟是白中透出浅浅的金色,几个冥使在院子里堆起雪人,金闪闪好不阔气。 莫青团走过来对冥君道:“吾主,时间差不多了,在九天雪域。” “挺会选地方。”冥君吹了声口哨,一只漆黑的夜鸦自屋檐间跳到他手臂上。 乌须借助乌鸦的眼睛看了看雪域那边的状况,对莫青团道:“还有阵子,我吃碗酥酪再去。” 正当乌须吃他的酥酪时,九天雪域内可谓乱成了锅粥。 连天君也亲临此地,他尚是沉默不语,在雪域屏障外的仙者们倒是大呼小叫—— “仙尊,神胎取内丹非同小可,会断送性命!你快出来!” “玄微尊上,可是有人蛊惑于您,醒来啊!” “师尊——” 坚不可摧的月华屏障后,玄微仙尊对外界的呼唤置若罔闻。 突然有道清丽的嗓音高过众仙,喊的却是:“玄微仙尊,你如今这等做派,不觉为时过晚了吗?!” 不顾仙僚们诧异的目光,已位登四象首徒的珠鸣君以其清越的凰鸣站出半步,凌厉的双眸望向屏障内。 她高声道:“你当初让那桃花木以九天规矩来压本君,说什么下界之人涉及你洗尘池的记忆,吾向你提了,便是违反天条!给我下缄口术——” 往日旧忆被激起,珠鸣调子越冷,道:“而今你自剜内丹,本君也不怕了,你这般疯狂,莫不也是为了那‘下界之人’罢!” “姐……你冷静点……”凤君想劝,珠鸣给了他个自有分寸的眼神,再道:“当年诸事,你自二次下界后便彻底忘了干净,而今再做什么皆于事无补,不如安分司职,将功补过——” 在场众仙听出来珠鸣君是别有劝法,便也慢慢安静下来,把场子交给珠鸣。 九天失不得玄微仙尊,他这些年虽没干几件正事,但毕竟名头还在,又是古神单传的血脉,供着也是好的。 “阿姐你的劝慰方式太特别了!”凤君站在她身后啧啧感叹,同时心下略有烦恼:姐姐所说的事情自己也都不大记得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会失忆,玄微君又在短时间内二度下凡历劫了呢? 凤君捶捶脑袋,半点没有头绪。 天君与玄微的弟子低语几句,听罢玉融说玄微君已将权柄内诸事安排妥当,是真的不干了的意思,旋即脸色大变。 他顶着风雪对银白屏障中的玄微道:“玄微!莫要冲动,你若有诉求向吾提出即可,莫要做追悔莫及之事!” 话音未落,玄微仙尊出手干脆,已将本命内丹自胸口掏出了一半。 九天明月在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又迅速消退下去,朦胧的月晕为这雪域蒙上了层柔和的纱幕。 天君痛惜道:“玄微仙尊,莫要做无用之功啊!” 嘎—— 哇——嘎—— 倏然,凄厉鸦啼自四面八方而来,本就冰冷的雪域温度徒降,连凤君也缩缩脖子。 阴风逆吹,黄泉水的幻鸣声在雪山间回荡。 咕噜——咕噜—— 此等怪异景象在仙府九天实乃前所未见,在场不少仙君竟有刹那的慌神,望向天君所在方向才强自镇静。 一声叹息自万千雪山间传来。 “唉!非无用功也——” 眨眼间,那叹息声的主人竟已出现在玄微仙尊的屏障内。 黑袍黑发的乌须君目光环绕屏外一圈,啧啧道:“玄微仙尊,你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本君很难不怀疑你有心想白嫖我的册子,金雪好招摇啊,来了这么多人,是给你做台阶下么?” “……不是。”玄微已将内丹剜出,胸口金血淋漓,他面无表情将内丹交给冥君道:“本君非是刻意,而是走火入魔,一时无法控制神力。” “好吧。”乌须君耸肩,接过内丹,沉声道:“观山镜,来。” 高一丈余的水镜再度凭空浮现,镜顶上玄天纁黄二色如故流转,顶端的昙花灯台亮起一簇火焰。 而从前光滑透亮的镜面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漆黑的深渊。 乌须君将那半枚银色的内丹夹在二指间,用指腹滚了滚,对玄微道:“仙尊也太信得过在下了,不怕本君用你的内丹去伤天害理么?” 玄微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连背也有些躬起,语调却照旧是冷冷淡淡,道:“我多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若想伤天害理,咳,也不必在冥府处理完那些文书,再将其毁掉。” “得尊上如此信任,在下可真是感动啊。”乌须夸张地道。 “冥主乌须,你要干什么!”天君在屏障外厉呵。 “干什么,这不就知道了?”乌须君将半枚内丹随手往观山镜内一扔。 一道开天辟地般得气浪,以观山镜为中心,向八方雪山冲去! 嗡——! 嗡——嗡——! 伴随气浪而来的是无穷的鸣音,众仙皆运起神力抵挡,可那来势汹汹的气潮并未伤及他们的身体,鸣音却在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众仙头晕目眩,待外界的嘈杂止息,所有仙君皆惊在原地。 千山雪域内,再无一座雪山,竟是被夷为平地! 而更令他们移不开视线的东西,则来自前方。 冥主乌须半浮在空,悬于他身后的观山镜内,生长出一股山峦般的黑气,浓而粘稠,向天地间舒展,勉强成形后,不见其顶,唯见下方覆有镜状的水晶。 众仙瞠目,这气状巨物威压极大,在场不少仙君在其出现时,扑通一声,竟是单膝点地,被压跪了下去。 尚能直立的仙者与之对视,却也不由屏住气息。 这自观山镜中生出的庞然大物近似上古之物,又有几分形如人界走兽。然而,眼下却无人敢真正将其认为是某种可识的兽类,因其身体绵延不定,像是氤氲开的水墨。 屏息凝神间,此物依稀可辨出是头颅的地方,倏然裂开两道缝隙。 它睁开了一红一碧的眼睛。 此双目大如山间日月,在乌须君身后眈眈,那形状不定的触肢也自两侧蜿蜒过来,将其拢在正中。 “好了。”乌须君含笑对下方乌压压仙者,以及那众仙之首道:“天君陛下,我们这下可以正式算算当年九天截断冥府后路,以至我冥府死伤无数,人界魂魄大乱,百鬼横行——啊,还有让本君自九天跌落,又遗失本命法器,再有各种,算了说不完——以上这些账了?” 他对下方惊疑不定的仙者们眨眨眼,愉快道:“诸位,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冥府只是上来给你们查因果的吧?”
第二十六章 冥君的声音在无垠的白地上传开。 地面上残覆的雪子,昭示了这里曾有大片连绵的雪山。 几百年未有人敢对九天口出狂言,登时便有仙君不服。 正打算与这胆大包天的乌须君理论理论,刚要飞身而起,胳膊却被仙僚猛地拉住。 “别出头。”仙僚轻声道:“那东西像是上古神兽,我等修为没准还不够它踩上一脚。” 像是为了印证这番话,观山境中的异兽朝众仙君沉沉低吼。 气浪所过处,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屏障破裂的脆响,夹杂了不断的惊呼与抽气。 仅靠这一招,便破了大半仙君的护身屏障。 方才想单挑的仙者背后冷汗都下来了,急忙向提醒自己的同僚道谢。 漆黑不成形的巨兽围着乌须君,那苍白的人影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乌须抬手摸摸这巨兽的头,与其一模一样的两色眼珠移转回下方,道:“诸位,不服的来斗上一斗,本君奉陪。” 下方再无人接话,盖顶的威压下他们均默不作声,望向前方的天君。 天君重重吸气,面上如凝冰霜,对乌须道:“冥府莫不是想与九天开战吗?” “那倒不必。” 天君刚松口气。 再听他道:“不过也不是不行。” 好恶劣的性子!众仙暗中咋舌。 冥府主君自然能从诸仙表情上读出他们所思所想,而他也不介意更恶劣些。 他施施然道:“别拉着个脸啊各位,开战了你们九天能找出哪个战神来,是找还是蛋的龙君,还是找仍在蹲大牢的暝威?” “啊,左边第三位的仙君,对,就是你,你脸色很精彩啊,不如本君为你向天君求个大将军的封号如何?” 众仙里被言语刺激到的尚是少数,真正严肃了面孔的仙君们并非是因乌须的无礼放肆,而是他虽讲得重,但却是实情。 龙君砚辞过后,九天本就无几位战将可用,尔后封上来的不是下凡历劫便是在勾心斗角,搅得九天内不得安宁。 直到当年的太子机锦强行将暝威提拔上来,情况才有所好转,谁知竟是个勾结骨瘴的叛徒。 天君曾想过再求助于四海龙族,然有龙君前车之鉴,往昔肝胆相照的情谊换来的不过是兰阁主人的名头。 龙族们远离九天,还当砚辞过的不错,谁知是欺他糊涂。 居然还要被天帝儿子各种利用摆弄,若非龙族子嗣困难,人口凋敝,也早已闹了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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