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小鬼,你救了本猫爷! 以后,本喵就是你的主子了! 纪沉关用脸颊蹭着毛茸茸,磕磕巴巴学道:“好、好耶!”
第十五章 乌云盖雪对自己新收的人族小弟有七八分满意,好说话会术法,口粮管够,不会过分亲近唐突,深得猫心。 少有的不足便是纪沉关过于瘦小,十四五岁的人身形个子完全不如同龄,这让乌云盖雪分外堪忧。 担心他以后会不会都是这样,不再长了。 那多跌它老大的份儿啊! 乌云盖雪便盘算着,外出遛弯时也顺便给小家伙打来点补品。 于是纪沉关每日开门,都不知会收到怎样的“惊喜”。 呜呼哀哉的耗子不足为奇,昆虫蘑菇算是小甜品,有次甚至是条比乌云盖雪鱼还要大三倍的鱼。 真不知它是如何抓到,发现的时候鱼兄还在门槛上吐唾沫扑腾。 纪沉关没打击乌云盖雪的热情,但眼见冬风将至,云乡的雨季结束,便会迎来漫长的雪季。 这不是个适合久居的地方。 朔风刮起的日子,乌云盖雪就会霸占纪沉关的枕头,它不喜冬天,一切的打猎行动将变得极为困难。 ……那个小鬼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季节只能活下来只有蜚蠊吧,乌云盖雪经常一爪踩一个,玩了会儿便厌,卷爪把黑虫拨一边去。 纪沉关便会取簸箕扫帚来打扫,他爱洁,但这么大的院子,不论如何都很难彻底搞干净。 大户人家里人手多,纪沉关却只有它这个老大。乌云盖雪有时会想:这孩子要是有蜚蠊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就好了! 猫咪忧心忡忡,殊不知纪沉关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死。 在又一次收到乌云盖雪投喂的黄鼠狼后,纪沉关终于将积蓄的灵石调动出来,在小猫咪瞪超大的眼里,把这老宅子翻新重修。 摆上家具,通好火墙和炕,破旧古宅焕然一新,于是邻里乱传:这姓纪的家里死了大哥,分到了一大笔银子,或是要接他回去做继承人了。 乌云盖雪大为迷惑,既然有这个实力,那为何以前不修,还要自己亲自堵房顶,过得那么穷困潦倒,好像随时会被饿晕。 纪沉关解释说,自己的灵石是不动产,要调出来不大容易,何况以前也没什么好好生活的念头,还不常出门,凑合活活就算了。 平日里买药是主要开销,至于其他的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反正死不了。 好一种瞎活儿不凉的人生态度。 你灵石都用去干嘛了? 猫咪当场查账。 “搞、搞了个机、机关大阵,打算轰、轰平天渺宗。” “……”喵了个咪,乌云盖雪大吃一惊。 他说的是那个万宗朝一的天渺宗吗? 这是一个恨不得成天自闭在家,被人搭话便紧张的小鬼该有的梦想吗?! “开开玩笑的啦。”纪沉关摸摸它说:“是我、我母亲的阵。” 而乌云盖雪真正知晓纪沉关的身世,是在一个雪夜,他们刚刚联手报复了个长街策马为乐的公子哥,那纨绔冲马伤人损物,将纪沉关卖竹编玩具的摊子也搞坏。 纪沉关不缺钱,但总是要干点事情,以避过监视者的耳目,他只出半个时辰的摊,那些竹条被编成各种动物,其中有不少猫咪的形状。 纪沉关的生意惨淡,一来他不主动吆喝,二来人家还价他也说不过,常因口吃磕巴气走客人。 还是乌云盖雪来了后,常有小孩为了看猫猫拉着大人逗留,才能顺便买出几件小玩意。 冲马那日,乌云盖雪正在摊子上犯困,忽听几声短促尖叫,还没明白发生何事,纪沉关便扑过来将他抱到怀里,重摔在地。 再扭头时,身后的摊子已被撒野的马匹踏烂。 乌云盖雪喵喵大骂,骂得挺脏。 纪沉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长街一片狼藉。 “没事儿吧?啧!就没人管他吗!” “我的腿好像断了,娘,你还好么?” “我的货!唉!” 乌云盖雪气鼓鼓喵道:晚上收拾他去! 极其内敛的闷葫芦在无人时,有别样的大胆,纪沉关应道:“好!” 当天夜里,一人一猫潜入纨绔府上,惊叫划破暗夜。 巨大的暗影和扑朔迷离的风,让其惊骇不已,纪沉关举起乌云盖雪的前爪,借由灯烛和水术波纹,投出高大变形的影。 在尖叫连连里,乌云盖雪显然已经入戏,于心音里高呼—— 伟大的喵喵神——! 你个混账,喵喵神会惩罚你——! 纨绔被吓得不轻,高喊“你要什么我皆给你”“你要什么都拿去”,乌云盖雪仍不解气,发出一阵打呼噜声,被纪沉关用风术无限放大,听来如同深渊怪物的低吼。 那公子“嗷”一声,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位华服女子冲了进来,抱住那公子哥的脑袋哀求道:“放过我儿吧!你要做什么冲着我来!” 纪沉关收了术法,却暗中下阵,令这纨绔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水祸不断,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搬离这里。 同样的方法他也用在那几个落水的少年身上,没人敢把他供出去。 可不论指不指认,纪沉关都是这里的怪胎,风言风语版本多样,皆不中听。 但他半点不在意,因为他真的不常出门。 纪沉关和乌云盖雪报复痛快了,兴致未消,从矮墙一路爬上屋顶。 他们坐在这镇子的最高处,俯瞰这座人世之城。 明月高挂在头顶,朗照着雪面。纪沉关看了许久,突然给乌云盖雪指:你知道不,我们的头顶上运转了一个天星阵,阵法的中枢便是月亮。 小猫咪。纪沉关磕磕巴巴,乌云盖雪慢慢理解他的意思,他道:那人方才什么都想给我,好多人皆这般许诺,可我要的岂止是钱财和权利。 你看—— 纪沉关指向流云后的圆月。 每年初雪时,天星大阵就会显形状,三千灵魄血肉祭启的阵法,借天雷引爆镇器作为阵眼,冲破了覆在天际的骨瘴,使这片土地迎来了十年未见的四季更迭。 棉絮般的薄云后,是乌云盖雪读不懂的阵纹。 纪沉关结结巴巴说:三千人、每回有多少三千人。 那三千人里又有谁的亲人。 ……我要让这个法阵成为过去。乌云盖雪听见纪沉关道:我要让让铭刻沉字的新阵长久地涤灭骨瘴,我要青史留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说:母亲教我庇护苍生天下,我偏不。 猫咪亦斗志昂扬,胜负心上来了,喵喵不断:那本大爷会成为最强的大妖,大好山河任本大爷自如来去,每日有吃不尽的鱼干! 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本大爷就覆手为雨,覆手为云! 去他的苍生天下! 喵喵喵喵——! 纪沉关大笑,笑到最后,却又哭了起来。他举起乌云盖雪对向月亮,然后猛地把脸埋在猫咪肚子的软毛里,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近猫咪,仿佛在无比的放肆过后,消耗了全部的力气,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崩溃掉。 真是怂包笨蛋啊!乌云盖雪不在乎他的秘密,也完全搞不清他为何这样,又因何难过,他不在乎太多,却一边嫌弃他,一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纪沉关满脸猫毛抬起头,对乌云盖雪道:“快、快过年了,今日是、是良辰吉日,我、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喵呜!名字什么的好麻烦! 还有啊!本大爷才不是你的家猫! 乌云盖雪抗议,纪沉关说不要紧,这只是你的名字,离开了我,你还可以叫这个,也可以将其舍弃。 见乌云盖雪还不乐意,纪沉关又道:以后你当了大妖,总要有个响亮的名号,它和我没有关系,名字只是一个代称而已,不变的是你自己。 好吧好吧!真是啰啰嗦嗦。 乌云盖雪问:需要本大爷干啥? 纪沉关抿了抿唇,道:“我来聘你。” 小结巴还挺能说会道,就是听完费劲,乌云盖雪耳朵动了动,故意道:那你快把给本大爷的名号说说,我听听看好不好,不好小心吃我一爪子! “岁年。”纪沉关原本想说岁岁年年,平安顺遂,但估摸着猫大爷不喜文绉绉,便郑重道:“年年、岁岁、很多很多,鱼干,年年有余。” 非常好!非常明了! 这名字真是深得本大爷的心! 乌云盖雪觉得这名字简直寓意深刻,满意地喵喵叫。纪沉关便自袖中取出一封纳猫契,竟是早就写好,又取出串小鱼干来,乌云盖雪刚要吃,纪沉关道:不可,这是给你娘亲的。 娘亲在哪里?乌云盖雪问。 纪沉关一愣,将猫咪抱入怀中。 “娘亲都在、在月亮上呢。” 乌云盖雪便点点头,将鱼干捧高,月光照得它毛发如针,却又柔软到不可思议,乌云盖雪对着月亮道:那给两位娘亲吃鱼。 静了片刻,它转头对纪沉关喵喵说:两位娘亲发话了,孝敬她们的已经收到,鱼就给我吃,你小子也要好好吃饭。 纪沉关默默了许久,抱着乌云盖雪,颔首说好。 一人一猫便这样赏着月,夜很快深了,寒气渐重,纪沉关跳下屋顶,谁知在落地时猛地踉跄了一下。 乌云盖雪从他衣里探出头,见纪沉关脸色比雪还白,想要尽力去扶墙,但只能顺着墙壁往下滑,最后跌在了雪堆上。 啊这这这这!岁年大惊。 方才还斗志昂扬的咋就不成了! 这么倒霉吗这也太脆了! 岁年跳出来落到纪沉关腿上,立起身体用前爪拍他的脸,它用力一猫掌下去,纪沉关脸上多了个梅花印子,缓缓转醒,道:“无、无事。” 喵喵?为何会突然晕倒,你是不是忘记喝药了啊? 岁年知道纪沉关每月会饮下大量的苦药,在这上头最花费灵石。 “岁年。”纪沉关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你想、想听我以、以前的旧事吗?” 不想啊,和我有啥关系?岁年刚想摇头,却突然意识到这小子是爬不起来了,真是死要面子!不过自己也背不起他,罢了罢了……于是岁年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听啊听啊。 两位虽同居一室,岁年对自己这人类小弟却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他不喜与人交流,会些术法却不能经常用,因为身体不大吃得消。 这病秧子在镇上被传成了钟鸣鼎食之家外室的私生子,也有人说他是个低贱的妖人混血,还有人讲他是修士乱|伦的孽种。 谁知实际情况也差不多,纪沉关出生在一个极为俗套的青梅竹马的故事里,而他的父亲,乃是如今天渺宗的宗主。 夜深人静,轻声细语,那是燕历三百三十年的头一场雪,寒冷宣告着云乡浩浩荡荡的雪季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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