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有光,低头冲阮清攸笑。 阮清攸在这样的色相与笑容里迷了心智,方说出来了“快滚”,竟就不舍得他走了,想能多再看几眼才好—— 若早知这季钧希穿甲胄这般威风好看,早该同他一道回来才是! 季钦笑得越发开了,他见了一整夜阮清攸情动的模样,对他现下的眼神太过熟悉了,这里头满是欣赏与欲望,卡在这个档口上,就成了不舍。 不舍好啊,谁又舍得呢?季钦心说。 但不成啊,今日回大营确然是有大事来着,天上下了刀子都必走这一趟不可。 “外祖父想必已在等着,我真要走了,若饿了便让周妈妈她们与你准备些好克化的,吃完了接着睡。” 季钦温声嘱咐着,又捧起阮清攸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坏笑着道:“若你当真喜欢……” 他清咳一声, “那等我晚上回来,便穿着这身衣裳同你…。。” 阮清攸一下子臊红了脸,既是因被言语调戏,又是因被戳破心事,他抄起外头季钦睡的那个软枕,使尽了了全身力气朝季钦扔了过去……。 “登徒子!” 但季钦早料到他这一招,一二息之间便出了门,帛枕打在内间的门框上,又落在地上。 这会儿,季钦又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说话都带着轻松快活,神清气爽, “走啦!” * 晌午刚过时起来喝了点米油,阮清攸再睡醒时已是黄昏。 醒来也未觉身上松快,反倒酸痛不已,不像是被季钦那什么了一夜,反像是被这武夫给打了一夜! 阮清攸暗骂一声,脚底板都开始发痒,但现在季钦没回呢,没得一双皂靴给他踩。 他坐在院外的藤椅上,腿上扣着本游记,却到底没看几页,只顾着探身看了又看。 早上太急,忘记问季钦是几时下值,何时归府,现在都这样晚了,还不回么? 到了这处安全得很,已经不需要再派那么些好手轮值,缉风,追雾他们,甚至还有请了恩典拖家带口一道来边城的陈四等人都已去了大营,此刻阮清攸身边的,只有做针线的周妈妈和露种二人。 “珣舅舅,珣舅舅,你快出来看……” 半晌,外头突然传来虎哥儿的声音。 阮清攸一听见,噌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可是你钦舅舅回了?” 他声音大约还未走到院外,虎哥儿一条短腿儿便跨进了院门, “珣舅舅,外头来了只好大的狗,趴门口一动不动,很是威风!” 阮清攸闻言就泄了气,却还要摸摸虎哥儿的发心, “唔,这样啊。” 周妈妈与露种听声儿,对视一眼,皆偷着笑了笑——这季侯颇不解风情,如何还不归家?难不成真要让公子存了抱柱信,成了望夫石? 虎哥儿拉着阮清攸往外跑, “珣舅舅,你快快同我来看,门房说这是钦舅舅养的狗,不会伤人,让我不要怕。” 出了院门,一大一小站在那条威风的大犬十步之外,虎哥儿看着阮清攸, “可是珣舅舅,我还是有些怕……” 这狗实在太大了! “它叫做骨哨,确实是你钦舅舅养的狗,”阮清攸介绍, “你莫怕……” “珣舅舅,你不怕吗?” “既是你钦舅舅的狗,我便不该怕的。” 不该是不该,但倒确实有点怕。 虎哥儿看着拉着自己的手, “那舅舅你抖什么啊……” “舅舅只是昨日累到了,”阮清攸清咳一声,耳垂已红了, “舅舅,舅舅……” 他想说不怕,又怕自己说谎带坏了小孩子。 昨日累到了不错,却没累到手,季钦这人,养条狗也要像他一样威风么?阮清攸在心里估摸着这狗站起来的高度,起码得到自己肩头了。 这教人如何能不怕? 突然,一道清脆绵长的哨子声在府上响起,骨哨登即起身“飞”了出去。 确实是像飞一样,一眼就不见了。 是季钦回来了! 阮清攸这下心放到了肚子里,昂首挺胸,一本正经地跟虎哥儿说—— “舅舅自然不怕!” —
第65章 番外(7) 回来的第二日就是中秋,作为寓意着团圆的佳节,这个节日在许多大晋人的眼里几乎与除夕日不分上下了。 边城定北侯府纵然事事不求豪奢,也发动了全府上下认认真真准备着节庆事宜——存在库房里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那些大红缎子的灯笼被拿出来清理,一个个挂满了府。 阮清攸昨日下午被季钦拉着带骨哨玩了半天,现在已经成功被骨哨认主。 一人一犬行在府内,虽见大家忙得热火朝天也想搭把手,但实在是插不上手,便无聊地开始数灯笼,府上地儿大屋子多,竟数到了三四百个灯笼。 就这,阮清攸还不晓得自己数没数全。 但……挂灯笼也算了,怎么连红布绸子都挂了起来。阮清攸心里扬起了大大的问号,百思不得解,便拉住了个从库房往外取绸子的小厮问:“平素过节,府上也都挂这些么?” 怎么搞得不像是过节,倒像是嫁娶。 侯府的人跟京中兰时别院的下人一样,也叫阮清攸公子,见他这般问,便憨厚一笑, “边城许没有关内那般讲究,总归是图个喜庆吉利,府上有什么咱们便挂什么,侯爷极少过问这些。” “知晓了,多谢你,”阮清攸点头。 原来如此……他这般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定北侯林易身居要职却鳏居多年,府上连个伺候的妾室通房都没有,季钦的舅舅一生戎马也未曾娶妻,偌大的侯府没有个主持中馈的,多亏了俱是多年的忠心老仆把持着各处,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可侯府许多事情上,确实是没什么侯爵高门该有的排场和讲究,甚至连那个只剩空壳子的泰宁侯府都不如了。 尽管外祖父,表兄,季钦等人都不是在意这个的,但他瞧在眼里……阮清攸轻轻叹气。 林家的儿郎似乎都很是寂寞,希望自己以后能多陪季钦些日子才好。 在他走神的这些时辰,骨哨都趴伏在了他脚下,阮清攸再度回神发现它全神贯注地盯着各处,便抬手摸了摸它脑袋, “好了骨哨,我们回了。” 走到一半,便有路过的小丫头过来, “公子原来在这,春桃姐姐正四处寻您呢。” 春桃,青杏都被喊姐姐了,阮清攸失笑,应着:“晓得了,我就回。” 他这次走得太远,若非是有骨哨带着,怕还要找人问路,一进院门,就看见周妈妈带着露种,春桃,青杏等人在门口等着, “晚上要穿的衣裳做好了,公子来试试。” “舅舅,衣裳好看,快试试,”虎哥儿也在一旁催促着。 阮清攸凑近,看着托盘上的衣裳就愣住了, “如何是大红颜色的衣裳?” 周妈妈觉得迷糊, “公子可是有什么原因,不能穿红么?” 据她所知,阮清攸亲长都去得早,衣着之上该无什么计较,莫不是还在给泰宁侯府大公子…… 但这话太僭越,不是她一个老奴该问的。 “没有,”阮清攸摇头, “只是好些年不曾穿红了。” “我就说么,”露种刚刚心也提着呢,生怕跟泰宁侯府大公子再有什么牵扯, “不止您的,还有季侯爷,林侯爷,林少爷的衣裳,都准备了红色,只是款式稍有区别。” 春桃将托盘捧了过来, “衣裳是赶制出来的,若不合适,还得去改,公子快些试试。” “那怎么办?”青杏苦着脸, “季侯爷要等晚间下值再回来,衣裳肯定来不及试了。” “那……”阮清攸臊着脸说, “他的衣裳,铺开看看我就晓得合不合身了。” “哟,那感情好,”周妈妈一拍手, “那咱们就在外头候着,公子您先去试。” 阮清攸点头,接过两个托盘进了内间。 他先展开自己的一套试了试,从肩到腰,从袖长到放量,没有一处不合适的,想来是季钦提供的尺码。 现在,他自个儿都未必有季钦清楚衣裳尺码了,腰间哪怕多二指,季钦都能笑着捏起来说一句:“长了点肉,不错。” 试完换下来,叠好又去看季钦那套,一搾一搾量过去,也是不差分毫。 刚想出去告诉外头候着的周妈妈,他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衣裳,觉得不对劲:不是说是赶制出来的么? 但看这两套衣裳上的刺绣……绝对不是一日二日里能赶出来的,便是百个绣娘齐齐上绣绷子,也决计赶不出来。 早年间家里的姐姐说亲时,他曾看过嫁衣,刺绣繁复程度犹在此二件衣裳之下,都要十个绣娘赶工一个月才能绣得。 “外祖父和表哥的衣裳在此么?我看看,”阮清攸出门。 “都送到了二人的院子里,府上绣房的管事亲自过去的,我们没有经手,”露种回。 从他二人衣裳上窥找端倪的法子走不通了,他如何也不好进大舅哥和外祖父院子。 阮清攸又换了个问法:“周妈妈,这当真是赶制出来的衣裳?” “绣片子是府上现成的,衣裳确实是赶制出来的,”周妈妈笑着, “侯爷还让我同你说句抱歉,说时间紧,未能从府外买新的料子来给你裁衣,等他休沐带你出去挑,说这里靠近西境互市,好些料子关内难见。” 原是这样…… 阮清攸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他看见那两套衣裳上有些嫁衣常见的纹样时,心里还窃喜又惶恐了一下,但若是寻常过节,自然也好。 自然也是最好了。 婚书都有了,拜不拜堂又有什么差别呢? * 不到酉时,府上便热闹了起来,大约是宾客已经到了。 阮清攸穿好了今日的衣裳端坐在房里,等着季钦来接他。 本来,府上就他一个主人,该他出去门口迎客的,但是季钦提前找人来带了口信:今日来客全是营内同袍,你既都不识得,便省了在外头迎客,待我回来更衣,再一一带你认识。 这样的体贴自然是让阮清攸欢喜,他也乖,便就真听话地坐在房内等了。 “兰时,我回了。” 未多久,季钦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阮清攸刚站起身,便看见季钦身着铠甲走了进来。 二人之间隔着一道疏疏的珠帘,一个人铠甲及身站在外头,一个红袍似火站在里头。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最令自己动心的样子。 昨儿顾及着阮清攸吃不消,凌晨已经餍足的季钦安安生生地睡了个素的,今儿一看阮清攸这身便就有些把持不住。 太好看了,若非今日机会,他大约如何都想象不到,阮清攸穿红色竟然这样好看! 而他向来也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 “兰时,怎这样好看,看得我心旌都失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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