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腻,是因为他有一种先声夺目、后发制人的美感,不动时他没那么招人,可越动他就越鲜,像是画卷里的人在一蹦一跃,把美好的印象都砸进你眼里。 不愧是未来的男主啊。 我一看他,点头微笑道:“你约我在这儿见最后一面,有心了。” 唐约也笑道:“聂哥还记得这儿么?想想也有一年多了。” 第一次正式见面确实是在一年多前,那时是在郊外,我帮他赶跑了山贼,然后就我带他来山唐街这儿的银杏树看了看,顺便想指点一下他的剑法,虽然没指点成功(他剑法太烂),但那次经历似乎给唐约留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到现在居然还记得,还约我到这儿见面。 我们如今在树下再聚,也是最后一次在这明山镇见面,就看了看银杏树,追叙了些许往事,然后他邀我去了一个石头桌子那儿坐了坐。 桌上早就备了他为我买的好酒好菜,菜和酒是一处北街的酒肆做的,运过来要几条街,可我尝了尝,发现它们竟还是温的。 可见唐约在等我来的路上,一直在用他那股“劫焰掌”的内力温着菜和酒。 我心内一沉,只想到梁挽的嘱咐,小酌了几杯热酒,小尝了几道清淡的热菜,胸腔一股子热流涌上突下,把胃也暖了暖。 唐约在菜上吃的不多,糕点甜品他倒很喜欢,越吃眼神越亮,和星子一样闪,看着我的笑也烫得很,和他的掌一样。 只是气氛一热,他的吃法也变了。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我,有些矜持文雅的样儿,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塞甜品,越到后面越没吃相,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像不断往胃部空投卡路里炸|弹一样,到最后几乎是一块儿甜的都不给我剩了。 我对甜品没那么爱,但瞧着也困惑:“你这么喜欢甜?” 唐约一愣,随即笑呵呵道:“抱歉,我一失神,就想吃甜的。” 我沉默片刻,放筷子,像放下了之前高高捧起的骄傲。 “你不必觉得抱歉,是我该道歉。” 唐约惊到:“聂哥为什么道歉?” 我看向他:“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做谈夜时也是这样,一旦心情不好,你就特别喜欢吃甜的,吃得越多代表你心情越是不好。” 唐约干巴巴地笑了笑:“这话就不对了吧,我心情好也喜欢吃啊,吃甜怎能代表心情不好?” “你心情好的时候也吃甜,但不会吃得这么野。” 我无奈道。 “你如今心情不好,是因为我要赶你走吧?” 唐约沉默几分,放下最后一块儿甜点,像在指尖放下一段积攒许久、却最终也留不住的情谊。 抬起头,他眼中微微泛着真挚与不舍的光。 “聂哥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 “我认识你,我知道的。” 一个认识,一个知道,又把我的狠心给打压了几分,感觉我再聊下去就不舍得赶他走了,他却忽然“善解人意”地把话题带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指着其中一道菜:“不说这个了,聂哥瞧瞧这道菜,鲜得很呢!” 我看了看那菜,却再没办法把心思放在任何一道菜上。 “你不想问我——我赶你出明山镇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见话题转移失败,唐约目光一黯,返回了别离的主题。 “自从在连荡寨一战成名,我到哪儿都有大把大把的人盯着,本以为来明山镇会好点儿,没想到还是把敌人和麻烦都引了过来。” “因为我的缘故,这里直接或间接地死伤了许多无辜人,是我考虑不周的错……聂哥让我走,也是对的。” 我只道:“可这又岂是你的错?” 见他不信,我便讲了讲我初来明山镇的故事。 当初我打跑了绵竹帮的帮众,清剿了附近的洞匪,但地盘空出来了就会有人想来占,有一些不信邪的外地帮派帮众,专门来这儿挑事,想把我踢下去。他们弄不倒我,就想办法骚扰明山镇附近的百姓,并扬言说我一日不走,就要一日日继续骚扰下去,我走了才有太平。 当时有些百姓信了这套说辞,认为是我赶了绵竹帮才引了外地帮派的骚扰,为了过好日子,有些人竟想和那些外地帮众一起,把我也给赶出去。 唐约立刻皱眉道:“怎会有这种人?他们怎能这样想?” 我笑道:“我们这些人早已习惯打杀反抗,可有些百姓只习惯去过日子,日子人为了把这看似安稳的日子过下去,是非黑白都可不顾,何况是赶走一个人?” 唐约恼得连甜点都觉得不香了:“他们自己不去反抗恶人便罢了,反而怪别人去反抗?” 见他越发恼恨,大有义愤填膺之色,我只道:“你也知道除恶非错,怎还觉得是自己把麻烦引来了呢?” 唐约一愣:“这……这不是聂哥之前说的么?” 额……好吧,算是我的锅。 所以我这回就想把话和你说开嘛。 我随口吃了一点,又接着讲下去。 当时外地帮派联合了一些不知情况的百姓,想把我赶走,我没硬来,只专门见了一些外地逃难过来的百姓,叫他们四处游说,重点诉说了他们在外地的家田房产是如何被这些帮派们一步步坑害没的,一个个说得那是声泪俱下、真情流露,把好多投降派的幻想给戳没了。 这之后,我再把镇上的生面孔排查了一遍,把外地帮派派过来的细作给揪出来了好几个,把他们勾结收买的人一一指出来,并且逼着他们在大街上说清楚——一旦赶走了我,要如何与帮派一步步蚕食侵吞良田店铺。 唐约心思细巧,一点就通,道:“聂哥是想说,你赶我走并非是为了塔教和李蔷开的事?” 我道:“没有你,塔教也会来,李蔷开也会作恶,你不来,他们只怕会做事做得更猖獗。我之前那样说你,不过是借口,真正想你走的理由是——你潜力巨大,但羽翼未丰,很容易被这些宵小之辈给暗算绞杀了。与其在这偏僻边陲之地蹉跎岁月,不如去更繁华的地方,找更有能耐的人,那儿更适合你去闯,他更能和你一起。” 唐约疑道:“你是说——胜州、动明帮,许亮明,他更适合我?” 他说的这三个词眼,一个比一个咬字深重,尤其说到最后一个名字,好像隐隐有不服气许亮明的意思。 我苦笑道:“胜州是繁华之地,各路武家汇集,去那儿能遇到更多武学名家,对你的武学进境有利。动明帮则是个为数不多的清正帮派,对百姓很是照顾,去了不亏。许亮明最是个认才识才的人,我听说过他,能以一人之力汇聚豪杰,把摇摇欲坠的动明帮发展到今日地步,假以时日,他必是北方武林一盏照清郎朗浊世的明灯。” 唐约楞了一楞,似乎甚少听过这样清晰明朗的局势分析,感觉就像做了一通事业咨询似的,似越听越舒坦,看他好像是想明白了不少,可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明白。 “如果胜州这么好,动明帮和许亮明也这么好……那聂哥自己为什么不去投奔他呢?” 我瞪他一眼,唐约立刻想明白了几分,笑道:“对不住,我给忘了——聂哥只能做老板,是万不能屈居人下的。”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他随即一想,疑道:“可聂哥不能屈居人下,我也不喜欢寄人篱下啊。” 怎么就这么倔呢? 我无奈地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那可汇聚千万灼热的手掌,唐约乖乖叫我敲了一敲,我便继续教他:“你不必去寄人篱下,只需去动明帮的地盘呆着,与许亮明相处,看他是如何清剿帮派、结识人物的,你自然就能认识许多,学到更多……” “而且,你刚刚闯出名声,地位还不稳,想把你打下去的人一堆呢,别人若以为你是许亮明的人,再动手也要有点顾忌,这你不明白?” 唐约沉默片刻,倔强道:“我不想借着别人的威势。” 这小子真是有些傲骨的啊,看不出来啊。 但他转念看我:“但聂哥与我相识以来,说的话没有一字是假。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更是剖心挖腹的肺腑之言,是因为你相信我、看重我,你才会这么说……” 他顿了一顿,目光诚挚道:“所以,我也相信聂哥,我会去胜州,再去看看许亮明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的大力推荐。”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好,我虽不想你再来明山镇,但以后我若是出了这镇子……也或许会去找你。” 唐约目光一亮,惊喜道:“所以以后我们还能见面?” 我看他好像要翘上天了,赶紧手上发力把他给按下去,正色道:“你要是在外头混出个唐大侠的正经名堂来,我当然乐意去找你……你要还是扮成什么不知名的游侠,到处骗人玩,那我可不乐意去找你啊……” 一说到“骗”,唐约的身子缩了一缩,笑容也缩了回去。 “聂哥还在生气啊?” 我沉默几分,终于把最要紧的事儿给提了出来。 “小谈,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唐约有些惊异地看向我。 因为我还是在叫他“小谈”。 说完这句,我继续道:“你骗我,我至多生气一阵,赶你走,但不会要你的命,所以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以后千万别易容成殷庭蕊那样的江湖侠女去骗别人,知道么?” 你只要别女装去骗人,就不会和未来的老攻结下深仇,你若是个性子软和的便罢了,可你连寄人篱下都不能,将来若落到人家手里,受尽折磨羞辱,你怎能受得了? 我又怎能眼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不提醒你? 但我也不知如何说得更具体些,毕竟我连那仇家攻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叫他莫去扮成别的女子。 而唐约想了一想,有些羞涩且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为之,只是有时易容成侠女姐姐,可降低敌人警惕性,又或者做到以身入局,做到很多男装时无法做到的事,若只为了除恶,为了救人,这样也不行么……” 他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想了想便道:“你除恶救人是好,可试想,你若扮成殷女侠,落入贼窝里,被不明白的人听见,那殷女侠的清白名声不得给你带坏了?即便你杀了人,那不也给她招了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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