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 梁挽目光沉静地看向我。 仿佛不管等上多久,我转过头的时候,他总在看我。 而且看着我的时候,一定会确保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见我瞅他,且瞅得意味不明,他笑得温和:“既不生气也不开心,那是累了吧?我们生点火,烤点野味吃吧。” 我淡淡道:“方才的游戏里,我已确认了三点。” 梁挽目光一亮,整个人微微一紧绷:“哪三点?” 我沉默片刻,以一种我从未料到的坚毅与笃定,在花海面前,在暮色之下,把一个深藏的答案给抖落出来。 “第一点,我喜欢你。” 不是喜欢踩你,不是喜欢欺负你,不是喜欢压制你,而是单纯地“喜欢你”。 没有前言,也没有后缀。 就是喜欢你。 梁挽整个人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含蓄的神色已有一些把持不住的迹象,僵硬的身躯犹如打造好的遮盖,可脸庞上的震惊、触动,却又分明清楚、一丝不假。 由眼及人,他的心在剧烈地恍动。 动得还很厉害。 动到后来,他渐渐平息下来,苦笑道:“可我……” 我只淡淡道:“你先别急着来那一套‘我把你当朋友’的说辞,我知道你想拒绝,可我还没说第二点呢。” 梁挽一愣,疑道:“第二点?”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脸颊。 “第二点是,我虽然喜欢你,但好像这种喜欢……没有我想的那么深。” 梁挽目光微动,我淡淡道:“就算是你……我也不能接受从后面进去。” 梁挽的声音热切起来:“是我鲁莽试探了,对不起……” “也别急着道歉。”我抬头看了落日,“还有第三点呢。” “嗯……什么?” 我长舒了口气,目光从那一派融化的落日转向了快要融化掉的他。 “你是喜欢我的,但还在犹豫吧?” 梁挽彻底僵住。 僵了大概有流星从西边滑到东边那么长的时间,他才收拾了表情,仿佛下定了什么铁石刀山一样的狠辣决心,他抬起头看我,目光剧烈恍动一阵,却又骤然凝止。 “是,这喜欢确实在。” “或者说,它一直都在……” “可是因为很多事……我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种喜欢,变成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我面色沉静地看他,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在犹豫。” 梁挽目光一动,我只平静解释道:“你犹豫要不要再信任我更多一点,你犹豫是否可以开启一段新的关系,你甚至还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感觉……你好像还没全弯。 不然刚刚贴着我的,绝对是别的东西。 梁挽苦笑道:“你倒看得比我想得更清楚。” 我有意识地把身子放松,望着天也望着花海,目光里像搁浅了许多思绪,此刻都得借着落潮的劲儿释放出来。 “之前我试着去冷淡待你,可你就贴过来,我若太急切,你又想冷下去。原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如今才晓得——你喜欢用最快的速度把一段冰冷的新关系推到一个程度,可推到了,你就想保持现状,不愿再进一步了。” 我笑了笑,看向他:“当然,你也有别的顾虑。我想你的身世必定有很大的秘密,你或许还有仇人要杀,有真相要查,你注定没有办法轻松安稳地度过这一生,所以就算想倾诉身世,想要与人在一起,你也不敢带累别人,更不敢长久待在一个人身边,所以只能流浪,是不是?” 梁挽这回倒有些诧异地看我了一眼。 这眼神是我从未在他身上看过的。 一种异样的触动,又一丝奇特的感激。 似是在孤独里封闭了自己许久,本已放弃希望,却在最后一刻找到了一个能真正读懂自己、理解自己的人。 这种感激,已是他很久很久没有体会的情绪。 以至于他低低一笑,目光猛烈恍动道:“谢谢……” 而我却叹了口气:“不用谢,身不由己的滋味不好受,我也是知道一点的……” 心里老是搁着秘密,搁得久了肯定要变质、发臭的,这个时候拿一点出来给人说,才能把自己的痛苦洗刷。 梁挽沉默片刻,目光温热道:“那……你既然懂得,你,你能不能再……” 我淡淡道:“不能等你。” 梁挽一愣,愕然看我,我抬眉道:“如果是在这之前,你向我表明心意,即便你有犹豫处,我也会开心地等你,但是现在……” 梁挽疑惑道:“现在怎么了?” 你还说怎么了? 我翻了个自认倒霉的白眼,转头看着梁挽,叹了口气。 “你觉得把一个人推掉个三五次后,只要你想通了,回过头说上‘喜欢’两个字,他就还在原地等你,是么……” 梁挽疑惑道:“额……不是么?” “你对我的喜欢还带着些犹豫顾虑,你还可以回头……”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声音里带着些笃定。 “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回头了。” 你已经把我掰得弯弯的了。 但问题是——最后我未必能完全掰弯你,如果失败了,你和我暧昧完,就继续风轻云淡、微微一笑地继续去找下一个朋友搞暧昧。 那请问新入南桐界的我,是不是纯纯的冤种小丑? 我叹了口气,像商量一般随口地亮出了话里的刀子。 “人不该在一段可能无疾而终的感情上投入所有。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生意人,更该学着分散风险,这样才不至于血本无归的,对吧?” 梁挽越发困惑道:“小聂,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看向他,随口道:“回去以后,我会试着去找几位风流美丽的公子同时交往一下,看看我能不能喜欢上他们中的一个,希望你不要介意。” 梁挽完全懵住:“哎?” 好像整个人无声裂开。 “反正你一直都在犹豫嘛,趁着我对你的喜欢还不深。” 我耸了耸肩,似真似假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不同时和几个美丽的男人都发展一下暧昧关系呢?万一他们中有人能让我感了性趣,让我能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干,或者干他们……那我就和谁在一块儿呗。” 梁挽楞得像一块儿被天雷劈断的绿木头: “你……” 额……我的意思是,既然话到这份上了你都还在犹豫。 那你就得做本海王的一个小备胎了呢,我的挽挽宝贝。 梁挽忽反应过来,如掠风般霍然站起,他抬起一双美丽到滚烫生火的眼,无言地怒瞪着我!
第60章 马车上一夜明山镇一日 梁挽这人,平日那叫一个深不可测、滴水不漏,像个四不透风的房子,往哪儿一戳就戳不出个洞来,可如今看向我时,那双眼里的怒火和难受劲儿,可太鲜也太有味了,这时瞥他,你会觉得这才是第一次认识他。 但他的怒瞪这么鲜活动人,好像他也第一次认识我。 “你……你怎可在我们交心之后,还说这样的话!?” 我在地上随意一仰首,无所谓、无表情道:“是你想我等下去,可不是我要等你,我更不一定要等啊。” 三句话让梁挽为我变色。 似他这等玲珑机巧的心思,几乎是听一言而知全部,登时目光复杂、面色沉重地看我。 像一个故作成熟的孩子,明白了一个真正成熟的事实。 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他的。 玩play他比我强,身体接触他更无禁忌,各种羞羞答答的事儿都做了一回,他似乎以为可以一直做下去。 可越做到最后,那两个字的重要性就越是凸显和分明,他也终于积攒勇气,含蓄动人地说起了喜欢。 如此含蓄如此美,宛如月光宛如花。 我当然开心。 说不开心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开心归开心,感动归感动,理智还是回来按死了我,我是把半辈子的主动劲儿都用完了,接下来要看梁挽的成长——看他什么时候完全变弯。 他要是敢在成长上花太久时间,本海王一定要去尝试交往更多的美丽南桐,我就不信我钓不到更多的鱼。 梁挽仿佛也在这思绪里躲了一会儿,也溜出来一丝笑,脸上的神情颠倒似苦涩,扭裂如自嘲,他又看了看我,那双眼是看得一动不动。 “你若真想与几位美丽风流的公子交往,我自也拦不住,可聂老板……你想怎么找到这些人啊?” 这倒是个好问题。 男同小说里写得男同好像已成为当今社会的主流,但现实男同本就少数,一些爱搞娈童的人不算在内,一些爱搞男妓的富家也不能算,这些人更多是以强权压迫,不把人当人,只当泻火的罐子用,但凡是个洞都行,这也非是真男同。 而明山镇地处偏僻、人穷事多,这儿的男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男性群体的缩影,要么骄横粗豪得像一头熊,要么软弱阴柔得如一滩水,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两者叫我看着都不得劲。 所以还不能找明山镇的本地人,得找外地人。 那我让寇子今小王八帮我介绍,他会帮忙吗? 梁挽见我似模似样地想起了一些旖旎事儿,面上微微一沉,好像有些不太舒服,但又被温和性子压着,不便发作起来。 “天色不早了,你去马车上睡,我在外守着你吧。” 我疑惑道:“你不一起来?” 马车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啊。 梁挽瞥了我一眼: “总有人要守夜,还有烧水烤吃的,难道都让你一个伤者去干?” 不舒服归不舒服,照顾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啊。 我口气一软:“那做完这些……你一会儿再进来? 梁挽倒是收拢了神情,目光盈盈道:“真想我来?” 别得意啊,本海王这还要慢慢发育呢,在发育完成之前让你暖个床而已。 话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收拾行囊,赶我进了马车,可我想想,忽然觉出一件事儿的不对劲,在他关上马车门的一瞬间,我忽的伸手卡住了那马车的门。 梁挽看向我,我则皱着眉头问他:“你方才是怎么掏出那么多小玩意儿的?你是随身带着的么?” 什么伪装成防寒口罩的口球,什么以假乱真的玉柱子,你咋回事?已经完全不装了?随时带着随时给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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