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被我问得一懵,状似无辜地解释道:“我怎么可能随身带这些玩意儿?那都是马车上搜出来的……” 我瞪他:“马车上搜出来的?” 梁挽苦笑道:“那个床褥旁的柜子有三十六个分格,每一个格子都有一个不同用途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可见不得光,一旦到了明山镇附近,我就会把这些东西和这辆马车都一把火烧掉,所以就……” 所以就想在毁弃之前拿出来,在我身上放纵一回了? 就在我考虑是一脚踹下去比较好还是一拳打下去更好,梁挽已瞧出我的脚尖在轻动,立刻拧身浅纵,退了五尺之远,曼妙的空气中只留了他一丝轻盈含蓄的坏笑,我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地关了车门。 有种就一直别上车,我倒看你这一夜忍得住忍不住。 我到了车上,果然听得外头那位去劈柴又烧火,忙得很有生活气息,忽觉得内心有些说不出的痒,且是一种有人挠在你心头你却没办法挠回去的痒,我也不想出去,拿他去止我心头的痒,我就去找了那三十六个暗格柜。 每个柜子我都想拉出来看一遍,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有何见不得人的地方,梁挽这厮为何要生生毁掉,毁掉之前为何又舍不得,非得在我身上玩一次? 不看不打紧,看了就懵了。 不是说器具多精巧多淫意。 而是十八个暗格里的东西我都看不懂用途,另外十八个暗格则是空的。 梁挽拿走了整整十八个!? 他藏在身上的哪儿?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他这是想用在什么时候,用在什么地方? 我觉得不对劲,立刻打开车门去看,却听见一声声的噼里啪啦声儿,发现梁挽已经把一样样精巧细致的器具,从他身上拿出来,一件件丢到那火柴堆里烧掉了。 我困惑:“你现在就烧掉这些干什么?” 梁挽目光了然:“你搜了那暗格,必发现里面少了东西,你是担心我会在夜间潜入车上,对你不轨吧?” 我在里面的动静你倒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都不肯落下。 梁挽笑了笑:“我在想,与其让你晚上睡不好,不如我早点烧了吧……” 烧完,他把双手一摊,神态目光宛如清风朗月一般:“你瞧,如今我双手空空,身上无物,可轻薄不了你了。” 你也知道那是轻薄啊。 不过他这么光风霁月、磊落坦荡。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情趣大师放下口球立地成佛了? 我左看右看,看他如此纯洁明净,好像方才那个轻薄非礼人的坏笑少年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心情古怪地关了车门,缩回了床褥,把自己给盖了起来。 过了半夜,月黑风高。 梁挽果然没进来,只在外面默默地吹着冷冽如刀的山风,守着那一袭欲明欲灭的火,这一是防着野兽突袭,二也是防着有未知的敌人接近。 我在被子里半睡半醒,捂得久了有些发汗,可出了被子又觉得冷,登时觉得这山里的天气就是作怪得紧,这风就像一个渣男一样反复无常地刮着。 于是我缩紧在车里,心里也佩服外面那位的温柔傲骨,自古温柔易,傲骨易,温润加傲骨却难,他能被这无情的山风摧折,被这无热的人心冷待,也无所谓,就这么默默守在外,确实是比我要耐心温柔太多了。 罢了,狗东西应该不会上来捣乱了,且放心睡吧。 安安稳稳地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床上也就我一个人,我心里既有些放心,又有些隐隐地想他、念他,想挠他,也有一些想拧拧他的胸口两点。 既然真能在外面吹上一夜的冷风,就对他客气点儿吧。 可我看了看身上,忽发现不对劲。 我飞速地打开门,眼见架着马车的梁挽正在阳光下扬起一节短短的马鞭,听得动静,回头对我释出明丽一笑。 “就快到镇子了,一会儿去吃个饭?” 我本来是瞪着他,想拿一些话去戳他,可一瞧见他那过分美丽恬静的笑,一时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想问的是。 你昨晚上等我完全放心地睡下,偷偷地潜进来,把我的寝衣亵裤都换了是做什么? 我发汗湿了衣,也不用你换啊。 梁挽只微微一笑,故作不知,故作不想,眼睛一眨一眨地简直要迷死人。 “之前在酒肆里,我就想帮你做衣服,想着想着就做了,但手头事多,我只做了一半,这次带出来,本想边干正事儿边做的,昨晚正好做完了,又看你夜间多梦惊汗,就给你换上了……” 我时常吐槽你是绣娘……结果你还真干起绣娘的活啊。 我本来愠了骂人的话,此刻只闷闷说了一声:“谢谢。” 他笑了笑,目光轻盈地看向我这新鲜的寝衣,看得我有些不自然地瞪了回去,我关上车,越想越不对——他知道我的腰量尺寸倒不奇,但这寝衣怎么这么紧致贴臀?像橘子皮包着橘子一样地包着屁股,他怎知道这弧度? 这人制衣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到了明山镇附近,梁挽果然如他所说,一把火把这属于于景鹤的马车和里面的器具都烧了,不知为何我竟觉出了一点点可惜的意味,毕竟里面的大部分道具我都不晓得是什么用途,还没学到就没了。 但进了镇子这事儿就被我抛下了。 因为小错等人比我先到,卫妩池乔在酒肆等了我许久,小错此刻见我平安地被梁挽送归,才算松了口大气儿,扑上来就是一个亲昵的抱抱,检查了我半天,才觉出我这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全,新伤倒是添了许多。 他面色一变,我只淡淡道:“没事,他帮我包扎了不少,以后养养就好了。” 小错这才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梁挽,再看了看我衣襟那边露出来的一小截藕白色的寝衣,眉头微妙地挑动几分,似乎察觉了一些隐秘的事实,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坦然看了看他,最终,他只是对我笑了笑。 然后,他居然也越过我,盯了盯梁挽的脸——和耳朵。 那上面是有结疤,是我咬的,可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吧? 小错的目光与梁挽的目光交错之间,梁挽只对着他笑得更深了几分,小错一开始似有震惊,也似有微妙的困惑和疑窦,可终究——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两只眼睛大得可以写一排摩斯密码的小东西……是在秘密完成什么关于我的交接仪式么? 终于赶走了所有人,我进了房间好好休息,几乎睡了整整一日,又是一日的清晨,门一打开,却不是小错送粥饭过来,而是梁挽送了吃喝的进来。 我见他,疑惑道:“小错呢?” 梁挽笑道:“小错兄弟说大堂有事儿要忙,就先让我过来送早饭给你……” ……你俩到底背着我完成了什么神秘交接仪式啊? 我接过托盘,在丰盛的早点里随意夹了东西吃了一口,口里满充着香甜,嘴上却依旧漠然道:“你放下就可以走了,以后还是让他过来送吃的吧……” 梁挽一楞:“你,不喜欢?” 我却正色道:“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做的东西比他的要好吃很多,这么好的天赋,不应只费在我一人身上。” 虽然你已透出些贤惠,但也不能真的只做个男妈妈。 为何不把这好厨艺发扬一下,让老主顾们饱饱口福呢? 我甚至有些想和梁挽研究一下厨艺,为酒肆的长久发展做些打算。 这话一提,梁挽又像得了知音一般,和我探起食物的话题,眼神一闪一闪地灼灼发光,好像是永远也说不腻的,而我点拨他一两句,给他一些做菜的创意,他更像是被得了封赏似的,笑得想立刻下厨给我做出来。他有时过分成熟得像早早润泽的果子,谈到心爱的人和心爱的吃食才会重新变得像个少年。 不过说到我把早饭用完,他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我说了一句。 “小聂……唐约就要离开明山镇了,走之前,他似乎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能不能见见他……” 我一愣,隐隐的酸楚和隐隐的开心都上来了,好像过了二人世界,我都快忘了这是一本小说演化的世界,都快忘了有个男主,有个会在未来命定黑化的男配了,也完全忘了还有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系统,要催着我干活了。 可是如今记起来,又怎样? 许多事还是一样。 可很多人都已不一样了。 人的心毕竟不是铁,不是山石,在种种柔情友情的拥簇之下,哪里容得下那么多的算计和狠心?就算有,也只会对着该狠的人。 对着唐约这不省心的家伙,还得和他说几句肺腑之言才行。 梁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而我像决定了什么,抬起头,对着他灿然一笑。 “见啊,为什么不见?” 梁挽瞧着我这莫名地灿然起来的笑,本还沉浸于谈笑如风的他,不知为何忽然怔住。 镇定如他,如山如月的他。 好像在这一时一刻的陋室。在这方寸熹微的光下。 他一动不动地看我的容颜,瞧我的笑颜。 竟也看得有些痴了。
第61章 告别旧的人迎来新的他 山唐街附近的滚珠庙里,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树形正如伞盖一般延伸,树根被四面的墙围在中间,树身却已突破阻碍,无所顾忌地出了白墙,开得又大又远。在这等百年巨树之下,再高的墙也显矮,可走近墙面,才觉察人在墙下是那么小,人的影子对着墙,活像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小巴掌打在墙上,可若和巨大的树影一对比,却像一个个瘦骨伶仃的火柴棍堆在墙角。 唐约就藏在这巨树参差的影子下,不留神就望不到他,等望到他时,我发现他仰首望着天,仿佛用目光托举着头顶的一片片云。 等靠近到只有十步距离时,他才回头看我,酒窝微鼓,脸上的笑容洋溢着亲切可爱。 他这脸又小又精致,不管擦不擦易容的粉,都有一种天然韵致,不是最美,可那种诱惑力从五官的各个角落蹿出来,压不住,叫你看了就一直看,且永远不会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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