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我见了赫连羽,却未曾帮他杀死唐约,也不曾让梁挽进一步地黑化,你这样也高兴得起来?” 阿九坐了过来,好像一个被迫打工的人类社畜一般老老实实地报告道:“你虽没杀唐约,但你保护了另外一个穿书者,也算获得积分的。” “而且,那次你本就没办法杀死唐约。” 我抬眉道:“哦?” 阿九复述道:“根据小说原文,能杀死他的,必是一个和他极其亲近且也有准男主光环的人,和他不亲近的人很难去杀他。” 我皱眉:“能杀他的只能是他亲近的人?” “嗯,没错。” 我感觉好像又白嫖了情报,好奇道:“那梁挽呢?” 阿九继续打报告:“根据系统分析,梁挽也同理,能让他黑化的必是一个和他很亲近的人,无关之人的迫害背叛,是不会叫他的心志产生任何动摇的。” 我满是反派气息地猖狂一笑:“所以我越和这二人亲近,越能杀死其中一个,使另外一个堕落?” 我笑得像个小神经,阿九也和我一样笑得透透的,透得简直像几颗算盘珠子崩到我眼前,他几乎要鼓起掌来应和我。我就感觉他有时聪明得像非人。有时又愚蠢得像非人,透着一股子三体人傻乎乎告诉降临派我要灭掉全部地球人的外星白痴劲儿。 这使我对他的恶感减少了些许,因为任何爱恨都该施舍给人,给非人的东西就没必要了。 这几次观察下来,再结合赫连羽的推测,我越来越觉得他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披着人面的系统ai操作界面,甚至不一定有实体,或许只是一个全息投影罢了。 我忽话锋一转:“我现在积分多少,能兑换一些情报或者小说原文?”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小说原文的一章需要20积分,而我现在只有6积分。 怪不得赫连羽抠抠搜搜不去兑换,原文好贵啊。 “那这6积分能兑换什么?” 阿九忽然提到了一个关键的点儿:“你可以用6个积分去兑换一点关于梁挽的身世背景。” 我皱眉:“我可以知道梁挽的身世背景?” 阿九笑道:“我想你应该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出乎他意外的是,我却忽的沉下了声响,凝固了身躯,我如今看上去比这磨腚的粗糙山石更沉静,瞅着比这慢慢凋零的树枝更冷漠,甚至连这结实憨厚的土地似乎都比我会震动和动摇。 阿九疑道:“你不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 可是我在想梁挽说的那些话,也许这些话比他想象的要更有力度,其中一些已经引动了我的思考。 我认为过去几个片段就已足够推翻当下和未来,是因为每个提防背后都有着血淋淋的历史片段。 在聂家生活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仅要提防聂楚容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人,还要去提防别的势力派到我身边的人。 这些人可能是聂家别的哥哥派来的,也有可能是死去的渣爹派来的,更甚至是……武林正道派来的,官府衙门派来的…… 那时我已习惯了在聂家那种尔虞我诈、朝不保夕的生活,让我觉得怀疑已经成为常态,不安才是正经,以至于在遇到梁挽之后,我才发觉自己虽走出了聂家,却一直没有走出那个还在聂家时期的自己。 那个疑心、恐惧、狠厉、决绝的自己。 可是,我已经离开聂家了。 还要让我的心一直待在聂家时期的那个状态么?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那么对真小棠的承诺,对明山镇这些平静生活的期待,是否又是白费的了? 就如梁挽所说,比起已经完成且固定的一段段过去,和虚无缥缈且遥不可及的一片片未来,是不是一个人的当下会更重要? 即便真要追查梁挽的过去,我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地查出来,何况我也已经查出了些线索。 比起他,当下确实有更重要、更值得去兑换的情报。 我淡淡道:“我想兑换点别的情报,不知可不可以?” 阿九道:“你想兑换什么?” 这么久了,也该给我薅点系统的福利和穿书的羊毛了。 我笑道:“你若是无所不知,能不能让我用积分兑换一下李蔷开这个人的位置……” 我顿了一顿,目光语气越发深凛如雪。 “还有就是……除了赫连羽之外,离这里最近的第二个穿书者的身份和位置?” 阿九一愣,似从这一刻起,他过去认识的我已经过渡到了现在这么一个全新的我,所有关于我的性格数据都要重新去分析、去品味、去处理了。 半晌,他忽微微一笑:“可以啊。” 下山后,我腰间依旧系着那红绳,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酒肆,而梁挽见我似乎没和什么人打架斗殴,也微微一笑,请我去他房间吃了一碗炒肉。 说实话,我休养期间,他煮的汤都是清淡为主,如今看我脸色稍好一些,就真的显出了一个主厨的水准,炒肉的水平那叫一绝,那大块儿大块儿晶亮通透的筋肉被他这么一翻一炒,犹如从脂山上切下来了几块儿油的精华下去,马上就翻出了浓郁鲜烈的味道,盛在陶瓷粗碗里端上来,真是把一整个秋天都给唤活了。 我一开始还要矜持一点,小块儿小块儿地吃,结果后来越吃越有点失控,最后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肚子都微微一胀,感觉很久没有这么饱餐一顿了。 梁挽见我吃得如此快,笑得心满意足,那笑容灿烂得就好像从锅里炸了一会儿再捞出来似的,热乎乎的。 我吃饱喝足,便和他一起在桌子的两面对看着,梁挽温和宁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仿佛已忘了上午的尴尬是什么引起的,只掏出了一卷纸给我。 “这是一门解穴的独门功法,以及解关节缚的一些身体技巧,都已用图纸写明,你若有什么不懂,都可以文我。” 我一看,只把纸片微微一翻,放在桌上:“我其实没有戴够两天,一天我就把红绸摘了。你也不必把这独门功法教给我的。” 勒大腿勒腰就算了,毕竟有绷带阻隔,那触感还不算特别强烈,可是勒艿那就真的有点过分,一动身一翻扯,各种浓郁强烈得过了分的酥麻异感就无边无际蔓延开来,又快活又羞耻,又难受又恼恨,真让人无法忍受。 梁挽笑道:“我知道,但我的本意不是为了羞辱聂老板,而是希望聂老板能安安静静养几天,别再折腾自己。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为何不能信守诺言呢?” 我抬眼看他,以手托腮,在烛光下慢慢凝视着他。 “你倒坦诚无私,当真我不怕学了你的独门功法,再拿来对付你?” 梁挽笑道:“你若要对付我,也根本不需要这些啊。” 我淡淡道:“那你好不好奇,我今日都去见了什么人?” “当然好奇了。” 梁挽在桌子的另一端也能故意挺拔身躯,凑近几分,他的笑容就像端茶送水一般殷勤热切地摇晃了几分出来。 “敢问我的聂老板去了外面一整天,都是见了谁呢?” 又在笑,笑那么热乎干什么? 我抬眼瞅他,口气淡淡道:“你是盛京人,云州人,还是景州人啊?” 梁挽一愣:“你说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揉捏着茶杯:“我去了明郭街找了一位老熟人,我在他身上演示了一遍你是如何拿这绳索拘人的,他看出这是什么了,你还想装下去么?” “聂老板说笑了。” 梁挽目光一深,好像真的那么无辜。 “不过是玩闹而已,这能看出什么?” 我漠然道:“绑和绑也是不一样的。结扣的方式、绳索分叉交接的风格都有不同。渔夫、猎户、刑房的捆扎方式就不一样,甚至于目的也不同,有的是要配合滑轮对重物进行提升,有的则是要对死去的猎物进行打包,还有的是要掣肘活人的关节,起到束缚折磨的目的。” “还有一种拘人的法子,不是为了束缚折磨,单纯就是为了刺激感官。” “那位老熟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种结扣像昔日男妓小倌间流行的一种束身的法子,叫‘浓胭扣’。它由一位深耕其业的男妓发明,扣法不算难解,手段也很温和,作用除了调情,就是调情。” 我冷眼看向对方,梁挽却苦笑一声,仿佛被揭破了什么隐秘和荒唐的心思一般,他只是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茶,再一口饮下,似用茶水去冷着自己身上那些升腾起来的可笑的热。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浓胭扣’曾流行于盛京、云州、景州一带,那三地的纨绔子弟、风流少年,常进入馆阁间效仿学习此法,用在相好身上。后来被朝廷的卫道士们瞧见,他们觉得这是伤风败俗、淫靡奢浪,就禁了这些玩意儿。不过只禁了‘浓胭扣’、‘锁玉缠’、‘封春绕’,他们没禁祸害人的媚药,也没禁打骂、奸辱小倌,等于是治标不治本。” 我半是嘲讽半是冷意地说完这些,看向他:“你年轻时一定去过那些地方,不知是看别人做了还是你自己学了……” “我想,你应是富贵权宦人家的少爷,过去纨绔风流了些,荒唐可恶了些,才会学这种东西,可你家道中落,过去这些技巧大概也忘了,也生疏了,只如今遇到我,才不经意地在我身上用了出来……” “不过,这给了我很多的线索。盛京、云州、景州这五年内,因朝廷争斗不休,抄家败落的有大概七十八家,一个个查起来虽然麻烦,但只需时间就可以……” 梁挽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把茶杯放下来的时,他的目光也跟着一沉,笑容更是热切和深邃到了极点。 “像聂老板这样的人,真是一时一刻也不能小看放松分毫啊……一个小小的绳结,竟能让你这样留心,还查出这许多东西来?” 我眉眼一动:“你承认了?” 梁挽苦笑道:“可惜,我不是那三地的人,只是少年时路过那些地方,闯进某些个馆阁呆了许多日子,看到别人用了,我便记下了。” 额……我又猜错了? 梁挽目光一沉,眼里渐渐露出了一些荒唐悲凉的情绪。 “但你猜的没有全错,我过去确实不算什么良善,说我是一个纨绔子弟也不为过,很多荒唐行径、糜烂举动,如今说出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那确实是过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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