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一口白森森的小尖牙,在他的耳朵尖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梁挽“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止是疼且是受骗的恼,脸色整个红涨到不行,只无奈道:“小棠!” 我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亲昵的口气,像个陷入什么却又拔不出来的人,急切羞涩且难言地叫出来——这个我认定的名字,我在用的名字。 见没有回音,蒙着眼看不见我的梁挽,又似在黑暗中急切寻求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小棠?” 我蓦然回过神来,只是半嗔半怒地叱笑了一声,捂着唇齿之间粘带的血,伸手在他的那红润可亲的唇上点了一点,动作又暧昧又下流、声音又邪意又放肆道: “你这个家伙若是总相信我,就总会受我的骗、挨我的欺,以后还是擅自珍重,保持距离,叫我聂老板,也想想如何不被我骗吧,我的好君子、好公子、好梁挽……” 越说越是转了个调,我先是带着猖狂愉悦地说,而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含了寂寥伤心的一丝浅笑,且吟且唱地,若失若得地,大步走出了他的房间。
第49章 梁挽视角番外 谁能想得到,我最想不到——当初第一次见聂小棠时,他竟然是一具“尸体”。 一具死得很真的“尸体”。 他那时还是关意,且扮作死人在义庄里潜伏着,身上伤口狰狞可怖,胸腹间一道长长的刀伤摇摆而下,几乎将腰劈成两半,瘀血斑驳,创口反卷如天崩地裂。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是个死尸。 我为了查案而来到义庄查探,打翻韩庭清等一干凶嫌后,才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具死尸。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是个很好看的死尸。 也是第一次觉得,这是个死得极可惜的人。 身为死者,他有一副蛮烈粗俊的长相,虽说死不瞑目,可那双眼睛却没有死者的可怖浑浊,反倒还清冽得很,不显得凶神恶煞,五官轮廓纵横之间,反有一股侠士般睥睨天下的豪态。 这人生前,必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啊。 听说是死在异乡的镖师,我平白生了几分怅惘,便走进几分,想用手覆了镖师的眼,叫他闭目安息。 没想到伸手几分,当手心停留在那人眼窝上方极近处时,我居然感觉得掌心之下扇起了一阵睫毛轻动的风。 死人居然在眨眼!? 我刹那间僵硬了身躯。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也曾遇到过那些装死装得极其真切的一批人,可装死有装死的目的,往往是等人靠近尸体,查看死因的时候,那些死者就会转死为活,瞬间暴起、突袭! 可就在我僵止而露出破绽的一瞬间。 那在我手下眨眼的尸体仍旧安安静静地“死”着,没有半点活过来杀人的迹象。 难道他不是敌人? 而是第三方势力? 那一刻我心念百转,沉思数分,一个个不可告人的念头渐渐被我揉捏成了冷静的分析,我想对方既决心以死人现身,又不去设法偷袭我,要么是觉得时机不对,要么是另有目的。 既然敌我未明,迷雾一片,又何必去叨扰对方? 想了想,我收回手,眼见对方死得毫无异样,仿佛方才的眨眼只是一种手心异样的错觉,可我以厉眼投去一瞥,用目光频频敲击对方,对方似也安安静静,毫无活过来的迹象。 罢了,你既不想活,那就死着看吧。 接着,我转向那几个被囚在柱子上的囚犯,放走了他们,又转向了倒在地上的韩庭清等人,一个一个地数落他们的罪状,替无法说话的死者开口,替弱势的活人审判他们,叫他们一个个被说得从愤慨到心虚,从张狂到恐惧。 说的时候,我也在观察那个装死的镖师。 发现他依旧稳稳地装着死。 我便心生一计,言语间诸多试探,提到各种人物,甚至提到了明山镇赫赫有名的聂老板,提得地上的凶嫌们都有了反应,可那装死的镖师却依旧老老实实地装着死。 也许,我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我。 都不敢相信对方,可却都想去信任。 待到一批杀手从林中蹿出,想攻袭我和我的朋友,我便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心思,唇角摇晃出一丝浅笑,把这装死的镖师和他身边的另外一具尸体,用两轮的牛车推到了义庄之外,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观赏点,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突袭之所。 我实在好奇,你到底会不会忍不住出手,又会挑在哪个节点出手呢? 就在我加入战局去打退一个个杀手,解救一个个朋友,就在局势越发恶劣且第三批杀手涌来时,我终于等到了我一直在等的出手。 那个人的出手。 我瞧见他飞掠而出,犹如一道浓墨重彩的异光搅入了这苍苍茫茫的混沌战局,他的软剑犹如铁绸硬绫一般从腰腹之间倏忽展开,化作一道天地之间的曲线,翻折于不同人之间。 十把剑攻向他,他却反而闯进剑阵,把这十把剑如同厨师去摆布十根筷子一样,按自己的心意去随意地摆布、分解、消灭。他一个人化作十个人,刺了第一人腰身,仰后刺了第二人手掌,翻跃之间剑随心动,刺了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反手一折刺入第六人胸膛,剑尖“啜”地一下露了半截在那人后背,然后他竟能顶着第六人的尸身狠烈蛮野地一头撞入了第七人胸膛,然后一个飞跃刺了第八个人,下落时刺了第九人,倒踢而折身,后飞时一剑刺了要逃跑的第十人! 等他起身时。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局势不一样,人心不一样,我看他的眼神就更不一样。 世间居然能有如此悍烈可怖、大开大合,却又灵动转翻到了极致的剑法! 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审时度势、暗藏心思的武者,像是会冷不丁给人来上一记刺杀的那种杀手,却没想到他的招式会犹如一股子燃云激流、落石滚雷,招招拼命却也拼得那样自然顺畅,剑剑悍烈却也烈得让人能品出一种杀人之美,一种死亡绽放在剑尖的韵味。 他是关意。 至少这悍然到无可阻挡的剑法绝对是关意的! 而当关意看向我的时候,我与他的眼神发生了对接,这才意识到了在他装死时我未曾察觉到的一些事实。 这种粗野俊烈的五官之下,却含着一双很有感情的眼。 他的大部分五官仿佛是烈火塑接与钢铁拼造,唯独这双眼,是一双激流与怒涛所塑的绝作,长得与别的部分似毫不相关,使他一扬眉二抬目,满是骄慢与娇曼,他一皱眉就成了缎子裹着刀,一怒骂就是那鲜花镶着剑,有一股凌厉明锐、却风姿绝妙的美。 对,是美的。 我很难理解我为什么能在一个长相粗野蛮俊、手上杀人如麻的男人身上生出这种感受,可这确实是出自天然。 当他动得更透彻些,我才发现别的异样。 他一身黑色劲装如墨水似的驯服地贴在胸腹与腰间,显出一种独特的凌厉气韵,紧致的大腿透出一种如林中猎豹一般的精瘦,不多一分的腻,也绝不少一分的润,我敢说,敲一敲那腿,说不定能听出一股清冽的剑鸣声。 更奇的是,他的腰带扎得很紧,许多姑娘也不能把腰扎得那样紧,或者说,他全身上下的曲线就是被那腰带给勒出来的,这一勒,竟活生生地勒出了一股子不合时宜的性感,他一走路,又走动出一股纤细不堪一握的味儿,让他特意散发出的粗野气质都给变了。 而他明知这一身楚楚纤腰,不配他的粗烈汉子气质,也还要勒着,是为什么? 这腰里缠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发现自己的思绪发散得有些过于久远,回到眼前,关意已经开了口,冷漠且拒绝地对着我和我的朋友。 而就在我以为他是嘴硬心软的时候。 他忽然出手,偷袭了我的四个朋友! 一场变故接着一场变故,一个反转顺着一个反转,关意看似威胁的言语之后,却是试探我的朋友,抓出了那个一直出卖我们的成桃李。 我之前就早有怀疑,可因为情势危急,也因为存有一丝半点的希望,我还是忍住不去曝光,此刻成桃李被别人当场揪出,所有希望沉入谷底,他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我是难受寂寥,却也有一股子欣慰。 没了一个会去背叛你的旧朋友。 却多了一个仗义出手的新朋友。 老天爷又岂是真的亏待我们,它难道不是时时刻刻在奖励着我们? 可是我以为的反转已经结束,但在关意那边还有后续。 他竟然利用我对这个旧朋友的一丝仁慈,让我放松警惕,且设法擒住了我! 直到他的手指在我的穴道上拂过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似粗野,却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心思细腻之人,他看似狠毒,行的善倒也一样样一件件不落于人后。 但在这粗野细腻、这狠毒善良的背后,他更是一位极近狡诈、擅长伪装、满腹心计的人。 而现在,他已拿捏我的心,我已落在他的手。 可当他把我放在牛车上,和我并排躺着的时候,他是得意且猖狂地观察我,而我是平静也无望地看着他。 他嘲弄我:“你落到我手里,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 见我不答,他有些不满意,像是一个精心完成阴谋的艺术家,不被人欣赏作品,就显出了些许寂寥。 他似心有不甘,想被我承认战果一样故意炫耀道:“我用了这许多的设计、谋算、转折,先杀了十个人,救了四个人,费了四枚好药,才算让你放下警惕,这得多谢你的好心啊!” 我还是不回应。 他就浑身不自在。 连嘲弄的眼神也失了得意的光芒。 “你好心到把我这样的人当朋友,对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恶贼也用心赏识,我却毫不留情地叛了你,你就不恨我?不想骂我半句?” 我倒不激动,他自己反倒是激动、气恼起来。 他仿佛是盼着我去问他为何出卖,问他到底是谁,问他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设计、以完成这精心的背叛和谋算的,像一个孩子在抓住猎物以后,渴望猎物能欣赏他孤寂一时的聪明和从来无人欣赏的智慧。 这个家伙,很缺朋友吧? 我叹了口气,道:“你又在紧张什么?”” 关意立刻绷起面孔,但他不知的是,他紧张的时候连那水裁的腰身也跟着一紧,肌群紧绷浓缩于一点,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得清楚分明,简直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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