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子今却有些奇怪地看向我:“你今天有点古古怪怪的,是伤势反复心情不好么?” 我被勒得难受,但更难受的是我的伤口,它确实如梁挽所说的那样有些活过来的迹象了,让我只想躺床上休息几日,便道:“知道我心情不好还啰嗦?我看你忘了我的脾气吧?” 寇子今却越看我越觉得不对,笃定道:“你很不对啊。” 说完,忽的不打招呼,一掌就这么翻山越岭般地飞过来,势要扣在我的肩头把披风给掀了! 我纵身一躲,出剑一打,却顿时感觉到沉肩提肘的时候一阵麻和酥痒,那绳索因为我的大动作顿时勒了胸口两点,一阵又麻又痒的异样滋味儿顿时以一种无可言说的微妙速度扩散了开来。 我闷哼一声,僵直了动作,寇子今却是看的一愣,动作也停了一停:“小聂你怎么了?我还没打到你啊。” 他待要走近,我却瞪他一眼,脸色微烫:“你别过来。” 寇子今一愣,沉了沉声儿:“你脸色这样,可是受了什么内伤?你让我看看啊。” 我不理会他,他一下子情急关心,又是一掌扣来,想扣在我肩膀上探个仔细明白! 这时房门忽的翻开,一阵风似的影子一掠出来,正好挡在其中,如一片翻飞无际的云遇上一种如龙如蛇的刺探,这人挡在我身前,袖子一甩,正好拨开了寇子今抓来的这一掌,接着揽住我后退几分,拉开了距离。 除了该死的梁挽,还有谁? 梁挽叹了口气,放开了那只揽在我腰间的手,正色道:“聂老板伤势确实未曾好全,但已经服了药,现下正准备休息,还请两位改日再来吧。” 寇子今一看这情形,疑道:“当真如此?” 梁挽正色道:“当真。” 陈风恬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寇子今沉默片刻,忽道。 “梁兄,你是正人君子、温润侠士,自不会欺了这家伙,可我也要说一句,小聂这性子便如山间猫狸一般,野性自在得很,你即便要替他治伤去毒,也万万不可使什么强硬手段,若一时强势,纵使治得去伤,恐他一时发怒而伤人,不但伤了你和他的情分,还伤了他自己的心!” 我一愣,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寇子今居然真能看出我和梁挽之间那些微妙的互动,还能说出这么一段。 而顺走了一盘子瓜子的陈风恬则吃得很愉快,看得似乎也很愉快,他的愉快持续到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收敛。 梁挽听完,却也诚挚道:“我已经知道这个道理,可我也得说一句。寇兄,聂老板的性子你也了解,镇子上有什么事他绝不会撂下心头去,你们如今只是询问,便会激得他一定要出手要管此事。可他一人怎能管得了千件万件的不平?你们找他也得顾忌他的伤情,得让他多出一些时间去休息、去恢复啊!” 我又愣住,没想到他居然能当着众人的面点出我这一个“工作狂”的本质,还要寇子今和陈风恬去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该来找我。 这一个担心我的心,一个担心我的身,倒是有趣。 寇子今懵了一懵,便也叹道:“罢了,你想得比我周全,有你在,他也有个人照顾了。” 拜你个大托,你以为我们是谁照顾谁哦? 说完,这人便拉了吃瓜愉快的陈风恬走了。 而梁挽这时回头,我才冷冷瞪了他一眼,他只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管这事儿,对不对?” 我瞪归瞪,话也软了一软:“是忍不住要管,不过你说得也对,伤口还是发疼,休息几日也是应该的。” 梁挽似乎松了口气,笑道:“我的聂老板原来也会怕疼啊?” 呵,你不怕疼哦?那我再踩踩你? 梁挽只惬意地摇了摇脖子,晃荡出一丝不羁且轻盈的笑:“既然你已经决定好好休息了,那不如我们去内室,我帮你把身上这些给……” 我却退开一步,仰首傲冷道:“可我戴得挺好,还不想解呢。” 我不管做什么都有我的理由,梁挽却是听得懵然一愣,似完全没想到我是这么个莫测的反应。仿佛他一直能看懂的一本书,忽然之间多了许多不明白的符号,又一下子摸不透、道不明了。 我忽的越过沉思的他,目光转向了那个门扉紧闭着的屋子。 “人都走了,你出来吧。” 梁挽面色是不变。 身上却顿时紧绷。 被我指着的那门扉,也冷静凝固如万古不变的一扇界限,仿佛里面确实是什么都没有,那黑洞洞地的空间里,仿佛连阳光也透不进半分。 片刻之后,门扉半开。 卸去所有伪装的唐约,以他那秀丽婉约到几乎不真的面容走了出来,走到了雪白烂浓的阳光之下,一旦仰首看我,而我冷眼看去,他的神色便是有些小心的了。 “抱歉,聂哥,我只是想来找梁公子……” 我淡淡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今早过来找他的。” 唐约一愣,我又道:“你虽然小心,但还是在院子里留下了一些痕迹,这些痕迹代表你来这儿已有几个时辰,陈风恬方才看的那一眼,已是怀疑到你,若不是梁挽出来解围,他必定会断定你在这儿。你以为他刚才提到你,单是说给我听的,而不是给你听的?” 唐约面上一白,只道:“我来找梁挽是想一起找出李蔷开,说完就走,我绝不给聂哥带麻烦。” 他果然要走,我却只发出一声冷叱道:“你站住。”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梁挽,把他给我抓了……” 梁挽本不肯,可我对他使了个俏皮眼色,他马上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默契地往唐约身边一围,小错也是默不作声地接近,而我更是慢慢接近,手在剑上随意搭着。 眼看三个高手以围攻夹击之势慢慢走近,我也眼见得唐约那张秀婉面容上,透出几分实打实的悲切和无奈。 “聂哥真要抓我?是觉得我杀了卢少爷么?” “现在还说这?” 我冷笑着瞪他。 “梁挽,你把他抓了,拿绷带捆了,把他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给处理了,把最好的伤药都给我用了!” 梁挽忍不住笑出声来,唐约却彻底愣住,疑惑地看了看我、梁挽、小错三人,拿不定主意道:“什,什么?” 我嫌弃地龇牙骂他:“你背部旧伤没处理好,血气都飘到五里外了,不然你以为陈风恬怎么闻出不对劲的?” 唐约一愣,欣喜而不敢置信道:“你相信我?” “废话!” 我瞪他一眼,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世上谁都会杀死卢少爷和那三个无辜的小厮,可你断然不会!” 这话里的笃定和自信连梁挽都没有料到,而唐约更是一脸震惊地看向我,婉约面容透出的更多是不解、是不识我喜怒的困惑,是不懂我悲喜的恍惚,也同样是颠覆过往对我一切认知的茫然。 “为什么你这般确信?你明明说过你对我不甚了解……” “我确实不了解你,但你是唐约。” 我决然地打断他。 “你信不信,就算梁挽有一日会成魔头(梁挽奇怪地看了看我),就算有一天我会堕入黑暗(小错坚决摇了头),你都不会改这侠心善志,去滥杀无辜?” 系统宁愿让我杀了你,也没提让我迫害你黑化。 因为你比我,比梁挽,都更加难以黑化堕落,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打断了你也不会去辜负大侠的称号,你信不信? 反正我是信了。 唐约震惊地看我,目不转睛地盯我,盯到后来,听到后来,几日积攒的酸楚几乎把持不住、溃不成军。 “可你之前明明对我,为什么会……” 我只抬眉道:“因为你是唐大侠。” 梁挽见我们能把话说开,几乎像卸掉了心口大石一样,笑得那是比谁都开心,万年不变的小错也笑了一笑,而唐约竟不自觉地抹了抹脸,无奈道:“那都是别人瞎捧乱吹的,聂哥……” “陈风恬瞎吹我是英雄,他扯淡。” 我一字一句、如刀如切地叱道。 “而我说你是唐大侠,我英明,我说你就是!” 小错点头称我英明的时候,我对梁挽使了个眼色,现在就把唐约也抓起来狠狠包扎了! 被夸夸砸得晕乎乎的唐约居然没去提防到梁挽的靠近,只是笑了一笑,有些湿润的目中闪动起了一种以为失去,却从未远离的快乐,一种在困顿、危险、混沌局势之中,被一个人看透看穿、理解相知的狂喜,最后这种汹涌到澎湃了的情绪,到达他的唇边,却只化作区区的四个字。 “聂哥英明!”
第47章 你干什么 气氛正当融洽,唐约被顺利地被梁挽拉去包扎了。 我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走入内室,似乎也解下了一身的枷锁和累赘,虽说胸口和大腿还是被那些细碎的东西束得极紧,也传递出各色极隐晦的酥麻刺痒,可只要不被看出来,应该就还好。 我这么一走近,一去看,就见在零落不成型的光下,唐约掀起上身的衣衫,露了玉润白莹的腰,与清山明川一般风景独秀的背,以及背上数道陈年旧疤,和一道如蚯如蚓的新伤,正被梁挽一丝不苟地处理着。 这是个好机会。 一来,这方便我打量唐约。 也方便我看看,梁挽这个玉质天成的大美人,遇着此等天然风流的小美人,是否也会展出些许暧昧,露出一丁二点的掌控欲? 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 不是美的好闺蜜么? 现在美在你眼前,在你手底。 能不能也顺便走到你的心里? 可我左看右看,细看粗看,上看下看,竟然未曾看出这独握于手中的方寸之美,有流淌在他的心间。 因为这一时一刻的昏暗内室中,他似乎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大夫,心间似乎只剩下病患、只剩下伤口。 他看唐约一丝不苟,动作上翻下飞宛如缠草绳织布匹,对伤口就像对一个管教的野孩子般无情又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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