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个能让梁挽“黑化”的点儿,可我不愿意去想得太多,因为我怕想得太多,我会真的想去那么做。 我摇摇头,故意给他泼冷水道:“我今夜不过失信于你,你就开始难过了,说明你嘴上说没关系,心里还是对我有期待,希望我会回报什么的。以后我若不回报你,我还要害你,你还会希望我时时开心?你话说太早了吧?” 梁挽笑道:“我没有说得太早啊,我可是想了很久的。” 我越发困惑而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他给我投来的那一丝微笑,灿烂到几乎危险的地步。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今天晚上最灿烂,也最危险的一部分。 他只眯眼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像品味着什么美好的东西那样念道:“我白日里说希望无论如何你要开心,只不过是因为我忽然想到,从小木屋出来的那时起……” 那时什么? 他的目光从那几乎要融化的月光悠悠一转,他看向了我,笑得整个人如银河清星,浑身上下都透透的: “因为从那时起,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每一瞬,我都很开心。”
第36章 你为什么要这样 梁挽把字吐得那么快。 吐得根本就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他犹如拿出一个个深藏的宝物,把隐秘思绪一股脑地都拿给我看,像淹没多于展示,如爆炸多过揭秘。 我来不及去分析,就整个人一下被这股子真诚炽热包爆得四分五裂,像被一句句话里的饱满情绪给裹住了,裹紧了,然后又在一瞬轰然撒手,彻底放开。 过了一会儿,我才重新找回了一些冷静的力量。 而梁挽脸上,依然是那股子灿烂到炫人的笑意。 “你是说,自从木屋那会儿我救了你,你出来之后……再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很开心?” 梁挽点头一笑:“是的。”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像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道理,每个字掰开了揉碎了都能有十足的力道和热度,让人觉得有种匪夷所思的强大。 我不得不甩了甩脑袋。 故作镇定地往一旁看。 看什么呢? 看那四方床。 看上去是躺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我清咳了几声:“我们到那边,坐……坐着说……” 口腔里滋啦一声儿,说的话都开始蔫吧黏腻了。 我也不管他反应,穿过了重重帷幕绸带的遮挡,踩过地上散如枫叶红花儿一般的碎绸,我脱下鞋袜,跑到那张床上,盘坐下来。 得放松。 要进行接下来的对话,不放松不可以的。 梁挽见我在床上盘坐休息,也微微一笑,坐了过来,他见我特意放松,也跟着做了个放松的动作,但那动作却是拿着空气抹了脸颊,好像揉一揉会掉下来十个更灿烂的笑容似的,整个人显得既温和又俏皮。 我只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终于可以故作平静地看着他。 似是完全找回了冷漠和镇定的力量。 不过这次所花时间比过去都久,所需力度比过去都大,甚至平复也不算完全的平复。 只是按下了脑热。 当梁挽看过来的时候,我重新荡起了那丝坏坏的笑。 “你口口声声说——待在我身边一直很开心,难道被我踩的时候,你也很开心?” 梁挽一愣,像被一句话给“啪”地打脸上了。 随即苦笑把衣衫给扣好:“……那段不算的。” “那被我用剑尖磨着胸口,抵着心脏的时候,你也很开心?” 他有些下意识地缩了缩胸口:“那段也不算的……” 我找回了一丝主动,鼓动身躯,故意近他几分,观察他某些肌群的扩大和紧绷,仿佛某些硕大的部位正被几根无形无相的手指所亵玩拨弄。 我笑了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简直是坏透了。 “那在院子打斗时,我跳上去,整个人挂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我那时被你捏着脚心穴道,骂你狗东西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我后来在你掌背上轻轻踩了一下又跳开的时候,你又开不开心?” 那些都是在酒肆的后院打架时的场景。我只是截取了几个关键帧给他看而已。 可刚刚还振振有词、温和灿烂的梁挽。 似乎被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帧给困住。 也被问题绑住。 回答就是陷阱,不回答是打脸,他想跳下去还是被打? 我又拿探寻的目光去敲击他。 “你不会是只在握我脚踝,攥我脚心,绑我手腕,把局势掌控在手里,把我给压制住的时候,才会开心吧?” 梁挽苦笑道:“当然不是,除了那几段,我和你在一起的其他时间都很开心。” 被我玩弄不开心么?你要习惯啊。 他只目光深深地看我:“你深究我的文字,是不信我说的话?” 我洒脱的笑了一声,带着沉思把目光转向前方。 “说得这么甜腻动人,不让人开心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个木头也会有几分信,更何况我……“ 梁挽的胸膛驯服地一鼓,好像某个地方正等待着奖励。 可我却接着看向他:“可你对寇子今和李漾他们……和其他人交朋友时,也说得这样古怪热切?” 说完,我冷静成熟地转眼看他。 你是不是,在试图“攻略”我? 梁挽一愣,似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问题。 我却紧紧盯着他面上的一切变化。 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我是你想交的朋友里,最难啃、最防备、最警惕,也最难攻略的一位? 你到底是被我性格上的缺点所吸引,还是真的看清楚我的优点对你有多大的吸引力? 攻略完了我,你会不会兴致勃勃去攻略下一个? 梁挽皱了皱眉,陷入思索,似再一次被我出人意料,便在身上扬起了沉思的浪头,思考着思绪着,他的肩膀无意识地朝我微微一歪,整个人贴得更近了。 可他想完以后转过头,笑容浸得他整个人特别可爱。 “我觉得——不同的朋友如不同地方的水,有的朋友给人的感觉是酸涩,有的朋友给人的感觉是甘甜,也有的像你一样,给人各种各样的惊喜和震动,自我们见面以来,你没一次不叫我觉得惊讶。所以即便我想做到,和朋友之间的相处也不会一样,感受也会不同。” “人和人相知相解,本来就不能是一种重复或一种输赢,如果成了重复,那就不是交友而是收集,如果成了输赢,那更像是比赛而不是交友。”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攻略”解读得这样清新脱俗。 他哪怕没听过这词,他也完全听懂了我想问的话,明白了我的一些隐忧。 到底是他天生就会洞察细微? 还是他想我想得有点太多了? 我沉默片刻。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家,你的背景?或者说,你的真名?” 梁挽似有不解:“只是先交个朋友而已……这些都要说么?这对你很重要?” 我点点头:“非常重要。” 因为如果你能分享一下自己的身家背景,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给你。 我会放下戒备,把属于过去的一角掀开,让你看看出自聂家的聂楚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你看看,我过去到底为聂家都做了什么。 我愿意更进一步。 可你真的愿意么? 可梁挽有些奇怪地看我,无奈道:“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世背景?” “江湖中人交友,素来不喜问出身,我也不在意这些,因为我觉得朋友贵在真心,有当下与未来就足够,若总是深究过去,于人于己又何益?” 他素来洒脱不羁,我却脚踏实地地认真道:“但过去,不该被抛弃。” 人在交友的时候,往往把过去和未来分割开来,认为过去只是人生的一个片段,未来才是是完整的一辈子,人的一辈子,又岂能被区区一个片段所左右? 所以有人觉得,过去的坏事儿发生就发生了,现在改过就是好人了。过去作恶就作吧,现在放下屠刀就好了。 可放下屠刀并不能让你免于屠刀。 没有人能和自己的过去完全切割。 我三年来是做了许多好事,也拯救了很多人,让梁挽觉得我确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可我要是俯首看过去,把我在聂家时期做的事儿拎几件出来给梁挽看,他还能对我保持一样的看法么? 我愿意把自己的混沌过去给他看看,但我也希望梁挽能把自己的起源出身说一下。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有这武功? “可我认为——即便瞒了身份,人与人也可以为友。” 梁挽还是坚持了他的理念,目光熠熠生辉地看向我。 “当时你以小关的身份接近我,你的身份背景是假的,可你的决绝爱憎是真的,你的愤怒开心也是真的……” “你一瞪人,一仰首,整片山都被你看下去了。你眸子一转,想着怎么算计人的时候,整个人好像一闪一闪地在发光。你骂人时,像一段优美的山泉在咆哮……那样子……真的是……” 他仿佛意识到有些失言,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抬眼看我,好像还沉浸在回忆里呢。 “其实有了假的身份背景,人的情才更真,不是么?” 你再乱讲。 我现在就把头钻进被窝里不出来了。 我只面无表情地训诫他:“梁挽,你太年轻了。” “额……你就不年轻么?” 我淡淡道:“你经历得太少,不明白一件事。” “是什么?” “有时哪怕经历的感情都是真的,光只是身份背景的隐瞒,就会是最大的背叛。” 我这么说,也是因为我真的经历过。 我在聂家的时候,曾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为彼此拼命,拼命可以说是我们最容易做到的事了。 可后来我才发现,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聂家潜伏的卧底,好几次他出卖情报,都导致了我的遇险,哪怕他只是针对聂家,而不是故意牵连我,这也是实打实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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