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半在困惑一半想戳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么?” 梁挽呼吸一滞,扶着我肩膀和手臂的手像被针扎了一样,顿时缩了回去,他在我的身侧缩也不是,进也不是,这一刻又恼又恨,又愧又悔,好像什么情绪都有了,却什么情绪都不该有。 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正直又坦然的模样: “我虽恨你,但也已经醒悟过来……无论是对怎样恨的恶人,都不应该以侵犯去作为惩罚,这只会把我拉低到和恶人一样的境界。以后我依然还是会绑着你,押着你,你若出言不逊,侮辱义父,我也只能塞上你的口唇,但我不会再……” 我随口戳道:“不会再强吻我吗?” 他呼吸又跟着一停。 像泄了劲儿的皮球似的泄了那股光明正大的正直气息。 转而既羞恼,又犹豫道:“我……” 犹豫什么? 强吻这事儿难道还有下次? 我也有些恼了,转头就是狠狠骂了一句。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变态,今天晚上不许再碰我!” 他虽然听不懂这现代骂词儿,但也听得懂我愤怒的语气,本来积攒的满腔仇恨和怒意,此刻也忽然短暂的消失了。 他竟有些心虚地转过了身。 居然真的没有再去碰我。 只是如他所料,这一晚格外寒凉,到了深夜我有点发抖,他便怕我着凉,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 那时我才发觉,他确实没有睡着。 因为过去三天他都是把我绑好了以后,抱着我睡觉的,如今手里没有抱着我,他在旁边一直僵卧,从未真正睡着。 这后半夜,梁挽也是隔三差五地就要去看看我,后来好不容易才睡了,就睡得有些沉。 第二日,梁挽终于从沉沉的睡意之中苏醒过来,就好像从一个从未有任何事故的美梦里醒了过来,他的眉间微微舒展,然后在阳光之下轻轻地睁眼。 我能看到这一切,是因为这一次他醒得比我晚。 一旦醒来,他就是目光一震,震惊无比地看我。 我在瞅他,且是居高临下地瞅着躺在床上的他。 可我手上没有任何束缚。 倒是他被我点了穴。 我点的。 在他睡着之后点的。 我此刻还把一把寒光凛冽的剑搁在他脖子上,抵着他最脆弱、最致命、最凸出的脉管。 “挽挽,猜猜我昨晚对你做了什么,想一想,你为何就是没能察觉这一切的变化呢?” 我在他惊怒的目光之中笑了一笑,如占尽上风的敌手。 “然后你再猜猜,我接下来要怎么绑你,怎么强迫你呢? “ 梁挽仿佛已预感到了即将受缚的情景,苍白的脸上顿时掀起一阵咬牙切齿的震动,他是怒意蓬勃地瞪我。 “聂小棠!你这个利用人心的混账!”
第113章 聂小棠 眼看梁挽这样含恨带怒地看着我,仿佛一身的正义凛然又通了电似的活转过来,我一下子就有了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就好像我们之间的情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 那是他初此见我的日子,也是我刚开始与他斗智斗勇、斗得酣畅淋漓、每斗一次就爱得更深、更甜、更是不可自拔的时候。 那时每次落到他手里不久,我都能想法翻盘过来,然后看到他一脸无可奈何,可又不缺兴致,想看我还能整什么大活,然后我整了一些活儿后,往往又能把他的心弦挑得起起伏伏,让他的脸红成了我一样的色调,让他的心跳跳成了我一般的频率。 然后我从那鲜活又快乐,充满少年意气的回忆里翩然撤出,看向了现在的他。 怒火含恨的他。 仿佛我们之间原是一片通透明朗的瀚海,此刻却降下了泼天熊烈的油火,巨蛇般粗莽的火焰覆盖了海面,阻隔了海底海上,海底的鱼看不到海上的景,海上的人看不见海底的光。 这一片火,一片隔着三年前三年后的隔世之火,终究还是烧得我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啊。 那这两个世界的人,还有交汇融合的一点么? 我笑了一笑,笑是笃定锋芒。 当然是有了。 无论爱和恨,都能人的心都融到一个点儿上。 “你口口声声骂我是个利用人心的小混账,可是你昨晚做噩梦的时候,口中可是一直在喊我这个小混账的名字啊,挽挽。” 梁挽听得一愣,随即怒而否认道:“你撒谎。” 他否认不意外,我只耐心地笑道:“是真的。” “你过去三日一直是抱着我的时候才能睡得安稳,昨晚第一次没有抱着我,你就被噩梦魇住了,嘴里喊着我的名儿,是我好心地靠近你,让你抱了抱我,你才睡得好些的。” 我确实是任由他抱了抱我。 也借着他梦魇的时机,听他是如何动情而无奈地喊的名字,那一声声绝望、愤慨、欲爱不得,欲恨不能的鲜烈呼唤,像一道道剪子“嗤啦”一声儿划破了寂静的夜。 然后,我借用他教我的法子冲破了自身的穴道封禁,崩开了手上颤裹的绷带,顺手一个指尖点了他的睡穴。 然后他终于可以睡得安安稳稳。 我看着他那安静如月光的睡颜,只觉那来之不易的睡意把他的面容滋润得像是梦境一般美好明纯,那雪白如玉的脸颊如浸了酒似的透着微红,轻盈如絮,蓬然如花,让人想用手指去刮一刮,那如清山秀峦的鼻峰一呼一吸之间,吹动着乌黑微卷的细小发丝儿,在月下泛着银瀑的寒凉光芒,看得人心里痒痒的,仿佛看着一点幻生幻灭、一场花开花落,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几分,怕惊了一场脆生生的梦。 我就这么看着他安睡到了天亮,到了如今。 而梁挽听完我的细细描述,目光更是复杂到了极致,不信和怀疑同时达到了顶峰,胸膛越发急促的起伏起来,脸上微微红着润色,像被冥冥之中的谁打了一个耳光而微肿似的。 我只无奈靠近,俯下去,抵着他的肩,看向他的眉宇,近到我几乎可以一扑而上,他的呼吸也骤然停滞似的放缓,似乎紧张到了极致。 他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你问我想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要做什么?” 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脸蛋,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要么秉持三观当仇人,要么放弃三观当爱人,你不能两个都要,两个都选啊,这样下去你什么都当不了的,挽挽。” 他沉默片刻,可能是听不懂“三观”这种字眼,但他一定听得懂爱人和仇人两个词儿,因此更是撂下一声无牵无挂的冷笑。 “你当这是我选的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么,聂小棠?” 我沉默地看了看他,梁挽却继续目如冷电地看向我,神态上满是饱含狠绝与怒意的之色。 “你这无耻无信无义的人,你每次在我面前的反应都是演戏,全是为了下一次的算计,你的眼泪是为了让我心软的武器,你的虚弱是让我失于防范的表演,然后你就可翻盘,对不对?” “对。”我淡淡道,“可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这一点,为什么还要上当啊?” 梁挽忽陷于愕然。 我又问:“你不是第一次中招了,为什么每次都败在同一个人,同一招上啊?” 梁挽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饱含厉色地瞪我。 “因为时间太久,我忘了,也因为你这个人够阴险、够狡诈。” 我无奈地笑了一笑,俯身下去亲他,这动作本是温柔得很,他却本能地避开了脸,警惕和抗拒使他的身躯前所未有的僵硬,感情像是被抑制下去,无法在他身上再度抬头。 我便有些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恼道:“你昨天强吻我的时候那么用力,现在我轻轻吻你就不行了?我落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每天抱着我睡觉,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梁挽冷漠道:“只是在提防你,看管你,防着你逃跑罢了。” 你防着一个俘虏逃跑的方式,是把他紧缚成一个非常刺激感官的姿势,用你自己都不舍得用的柔软丝帕勒了他的嘴唇,然后每天晚上抱在身边美美地睡觉是吧?你不嫌硌手吗? 他的面色冷澈如冰,喉咙却微微滚动出了一种怒火的澎湃。 “无论你怎么说都好,我实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碰你。” 我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碰你,你能拿我怎办啊?” 梁挽倒是转了头,十足不屑地看了看我。 “还能怎么办?你是想踩我,打我,还是像我昨日差点就侮辱了你的身子一样,在这里侮辱我?” 我一愣,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直白无遮? 这是完全放开了矜持的仇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片刻,我便故作淫恶、冷酷、卑鄙地笑了一笑。 “何必选呢?我为什么不都来一遍?” 他楞了楞,我忽然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脱下鞋袜,伸出脚趾。 眼看就要做一副践踏人的全程操作,只是这昔日恩爱的姿态现在更多地和当年的灭门案联系到了一起,这已成了彻底的羞辱而不是恩爱,于是梁挽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又陷入了极度愤怒与紧张,他厌恶鄙夷地看了我最后一眼,仿佛失望已经彻骨。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 甚至都不想看我一眼。 眼看他已紧绷绝望到了极致的时刻。 我忽然躺了下来,转而去亲了他的额头。 他的睫毛猛地一颤,赫然睁眼的瞬间,我又去揉了揉了他那美丽的眼窝附近的肌肉,然后用手指弹了弹那雪白如玉的脸颊,看了看那道俊秀的鼻峰,最后把目光转移到了昨日被我咬破,如今还带有血印和痂痕的润泽嘴唇。 我目光一沉,开始了动作。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在品。 深深浅浅的品、上上下下的尝,品的是他脸上的风霜,尝的是他眉间的微汗,是他唇齿之间的气息,是每一处带血或愈合的伤口,也是他在经年累月中攒下的每一道旧日伤痕,就如同我们第一次在木屋里那样相遇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任何毒。 也没有任何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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