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刁钻。 在这修仙界,以道心起誓,是除已许久不现人世的真知眼以外,最好的检验谎言的办法。修仙者以道心为重,若其誓为虚,必定会对道心有一定的影响,除非真的能有人说谎话能力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地步,不仅能够骗过别人,也能够骗过自己的那种。 但那种人终究是少见的,所以大部分在“以道心起誓”都不敢尝试去说假话。 孟易觉沉默了,没有继续说话。 看到牙尖嘴利的少女突地无话可说,黑暗很明显以为自己是要胜利了,紧接着便是: “既然你无法‘对道心起誓’,那我们是否可以认为……” 话语还未说完,便遭到了残忍地打断。 少女朗声说道: “诸位,你们越界了。” 听见这话,黑暗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过少女竟然会有胆量这么说他们,随即是怒气迸发出来: “孟易觉!你知道你是什么处境吗……” 黑暗的疑惑与愤怒再次被打断: “各位,作为玄天派的长老,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圈禁我,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该回去了。” 孟易觉低首敛眉,一幅顺服的样子,却平白让人感到有股子戾气在汇聚。 啪嗒。 什么东西从她的手腕上掉落。 孟易觉抬起手,那光洁的手腕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空无一物。 有人慌乱开口: “灵力束缚器?!你、你做了什么……” 独立于灯光之下,摘掉了灵力束缚器,孟易觉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她扭了扭手腕,活动了下筋骨,笑着说道: “玄天派的灵力束缚器似乎并不起作用,是不是买到了盗版的?如果有这方面需求的话,可以咨询一下身为‘天下第一大宗派’的思齐宗呢,想必在这修仙界中,还没人敢冒犯思齐宗的颜面,卖给他们假货吧。” 她唇角弯起,眼中却完全不带笑,只那么看着黑暗。 黑暗在凝视她,于是她也凝视黑暗。 破碎的灵力束缚器还躺在冰冷的地上,孟易觉与黑暗之间陷入了无声与无息之中。 灵力束缚器,危楼以下各个层级都有与修为匹配的,虽然不能完全束缚灵力,但也能束缚住那一层级的大部分灵力,足以让其失去威胁。 这类物件造价极贵,往往只有大宗门才舍得购买。 孟易觉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乖乖地戴上了灵力束缚器。 笑话,人家都打到自己门口了,不给人家一点损失怎么对得起她孟易觉蹉跎掉的时间? 凭借一点点细如发丝的灵力,钻进灵力束缚器的内部,专门寻着其中的脆弱部分猛冲,很轻松的,那外壳坚固的灵力束缚器便断成了几截。 这玄天派长老虽看了她几场比赛,但终究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将灵力操纵的这般精妙,是而也没有想象过这种可能。 此时,他们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的、他们宗门的几万灵石,只觉得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样,又痛心又愤怒又无能为力。 让他们说是孟易觉弄坏了灵力束缚器?但凡一个有脑子的修仙者都会嘲笑他们太过昏聩了!若是灵力束缚器这么轻易就会被束缚者弄坏,它们也不至于在修仙界被追捧千百年了! “你!你!” 长老们差点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吹胡子瞪眼的,心梗都快要犯了。 “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孟易觉微笑着,嘴角的弧度同步思帏平日中扬起的相似,却莫名带给人一种挑衅的意味。她稍稍歪头,手腕合拢,就像仍然带着束缚器那样,然后将其抬起,纤细的手腕展示在灯光下。 上面攀附着一条淡蓝色的小蛇,眯缝着眼睛,若有似无地吐着蛇信子,柔软的身体环绕着少女的手腕,无声嘲笑着地上碎了一片的灵力束缚器。 “孟易觉!” 玄天派何时受过此等羞辱,就算时不时同思齐宗对着干时对方偶尔会暴揍自己一顿,但也不会用如此欠揍的手法。 虽然不知道少女是用什么方法解开的灵力束缚器,但这副表现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向他们玄天派放出犯罪宣言。 黑暗之中有长老实在受不住这般挑衅,怒吼一声之后抬掌便向尚且未至风雨的后生打去。 透明的灵力激荡,激的孟易觉发丝纷飞,但她的头仍然高昂着,未曾后退一步,更未曾低下半分。 金属的锐器抵在那长老的掌心,不过三尺之锋,却叫人难进半步。 从黑暗中急速冲出的长老一张被岁月侵蚀了的脸上写满了难看。 一滴血从他的掌心溢出,染红了剑尖。 思齐宗的剑者自阴影之中走出,一步一步,都如同落在了玄天派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孟易觉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唯有挺直的脊背显示出她那并不轻易暴露的傲气与反骨。 剑者将剑一挽,利落收剑,那滴沾上了剑尖的血只不过一个瞬间,便被甩去了无人知晓的阴影里。 他走到孟易觉的身旁,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子一眼。 剑者抱着剑,简洁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自顾自向外走去,孟易觉也跟着他,所到之处,阴影皆为其避散。 踏出门外,长老未说一言,踏上剑便飞走了。他虽并不赞同孟易觉的行为,但总归是要维护思齐宗的颜面的,做到这个份上,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门外,三个焦急的身影等待着她,一看到她出来,立即一拥而上,少年们叽叽喳喳地关心声响作一团。 但孟易觉并未理会那两个满面焦灼的少年,反而是直直看向了站在他俩身后的步思帷,说道: “我知道你的剑里缺些什么了。” 步思帷原本正担心地蹙着眉头,听见这话,愣怔了一下,纠结的眉毛也惊讶地散开了: “什么意思?” “说实在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剑术风格?” 孟易觉并没有就着她的问题回答,反而是以问题来回答了一个问题。 步思帷犹疑着,没有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凝重的氛围,两个少年不满的抱怨声也停了下来,齐刷刷地,三双眼睛都看着静默不语的步思帷。 早熟的少女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横亘进来: “孟易觉,” 那个声音言道: “期待与你的比赛。” 冷冷的声响,如同冬天的冰一样,语义也是简洁到意义不明。 孟易觉扭头,无情道在不远处站着,长身玉立。 “程沉。” 郑在野不自觉叫道,但女人的目光并未被这一声呼喊吸引去,反而是直直看着被两个少年所遮挡着的孟易觉。 孟易觉转身,对着她,两人的脸上都没有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她。 “我记得,你下一场的对手应该不是我吧。” “我们总会在擂台上相遇的。” 说话间,她的目光从不摇移,只死死盯着一个目标。 “可以不要那么自信吗?” 孟易觉勾起了一点笑,是她很少有的,带着冷意的笑。 程沉没说话,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便走,用行动证明了她对孟易觉的否定。 孟易觉没理会她,只是转头看向步思帷——程沉下一场的对手。 她看见她紧抿唇线,双拳紧握,背绷得直直的,就像上面有千钧之重一般。 孟易觉走上前去,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送进去。 足以嵌进肉中的力度蓦然消失了。
第040章 模仿 太阳已经西落, 但擂台之上的半决赛仍旧在刀光剑影地进行着。 “唰——!” 止水脱手,带着如同星河一般的尾巴向前飞去,纵然没有习过御剑, 无法做到像步思帷那般使剑如挥臂, 但程沉并未慌张, 剑尖向前一点,灵力猛地展开来, 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内, 任凭飞剑再怎样刁钻地攻击也不露一丝破绽。 步思帷神色凝重, 昳丽的面容被夕阳镀上了半分迷蒙。 她一手掐诀, 剑尾的星河霎那间变得更为闪耀,就仿若要提前宣告夜的到来一般。 有了更多的灵力加持, 止水的力度肉眼可见地提升,它奋进全力刺击着那看似薄薄一层的护盾, 大有万钧雷霆之势。 眼见着护盾就要被突破,程沉将剑尖朝下, 瞬间, 一股极为强大的风浪席卷了整个场地, 就连台下观赛的弟子也是在长老们灵力护盾的庇护下才得以站稳, 不至于狼狈倒地。 孟易觉的发丝也被吹起,风擦过她的脸,带着较常人还要冰冷半分的灵力味道, 让她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片烦躁。 能进入半决赛的都是强手,每场比赛的时间也无疑会被大幅延长,就好比程沉和步思帷的这一场, 就从午后打到了日落,两人还精神百倍的有来有回, 只叫人感觉惊奇。 孟易觉很少见地,在擂台前站了一个下午。 两人的打斗并不如之前孟易觉与郑在野的那般绚烂,甚至可以说是朴实无华。 因着两人都使剑,是而打斗之间多以两剑交锋为主,但孟易觉总觉得,程沉那剑根本就不是剑,只不过是她释放灵力的一个载体罢了。 相较于称她那把并不锋利的剑为“剑”,不如称之为“法杖”。 虽然很离谱,但这的确是大部分没有修身外之道的修士所采用的战斗方法。 像孟易觉那样,一件兵器也不拿,直接赤手空拳对上别人的,实属少数,毕竟一把武器能带给人的安全感,总是要大于自己的两个拳头的。 风沙漫天,久久不散,叫人看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而处于其中的步思帷也同样如外场的那些弟子一样。 漫天的迷雾迷了眼,叫程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她只好横起剑,做出防卫的姿态,同时暗自警惕着可能会从某个地方到来的攻击。 只在刹那之间,一柄剑刺破黄沙而出,直直向步思帷袭来。 步思帷神色一滞,猛一转身,避开飞来的剑就朝其后刺去。 可惜刺了空,那飞剑背后什么也没有,徒留被冲散的一堆黄沙。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剑者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中了陷阱,脚步迅速向一旁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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