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什么都握不住,握不住剑,握不住细细一株的草药,握不住缓缓流淌的生命,就连自己想要亲近之人的手,也握不住。 她将这双手藏在怀中,父亲不喜欢看见她这般羸弱的模样,因为那总会让父亲想起,她无论再怎样努力,这双手都会是一样的纤细、渺小。 这双手在她的怀中变得那么冰冷,冰冷的像是双膝跪在水磨石砖上时的疼痛,冰冷的像是顶着风雪登山时的绝望,冰冷的像是灵力穿透肌肤时的刺骨。 “步……步思……” 一片黑暗之中,有声音挤开了原本纷扰的回忆掺杂了进来,混进她的耳中。 “醒……帷……喂……” 有谁在呼唤她,声音带着熟悉的味道。 像是月夜湖水泛着光亮的清凉滋味,又像是大雪漫天时温暖房屋内的茶香。 虽然她想不起这味道究竟从何而来,但这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就好像…… 步思帷猛地睁开了双眼。 灵力枯竭所带来的后遗症还在发挥着它的效用,此时她的大脑仍旧昏沉,她只能看得清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世界天旋地转,她情不自禁朝着梦中那股熟悉的味道靠近了些许以寻求安慰。 然后一只手抵上了她的下巴: “喂,别得寸进尺。” 带着稍许嫌弃的少女声音让步思帷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大脑的迷雾总算散了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别人怀里,而刚刚眼睛看见的那一片白则是对方鲜活的脖颈。 她腾地一下,脸变得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处放了,偏偏身体还极度诚实地依靠在他人身上,一点也不听大脑发出来的指挥。 “终于醒了,脑袋还正常吗?” 刚刚抵在她下巴上把她推开的那只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脸颊,力度不重,只是在确认她是否清醒。 步思帷抬起下巴,一边私心让自己能更贴近那只手一点,一边从喉咙中挤出了极细小的一声“嗯”。 “是吗?那就还好。” 孟易觉没在意她的这点小动作,只变换了个姿势,让原本头枕在自己肩颈之间的少女躺到了自己的腿上。 “梦见什么了?” 少女的指尖轻柔着按压着步思帷的太阳穴。 “一些……不太好的事。” 步思帷闭上眼睛,可能是由于身子不爽的缘故吧,没有像以前一样慌乱地逃走,反而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孟易觉这难得的温柔。 少女没有追问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忙舒缓着被噩梦磨损精力的大脑。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道: “我不认为你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拖着你。” 步思帷本来在她温暖的指尖下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又瞬间惊醒过来,但是她没有说话,装睡一般闭着眼睛。 见着她这副半死不活、死不承认的模样,孟易觉不知为何有点想要发笑。 她俯下头,对着那紧紧闭着的眼睛,发丝垂下,落到对方姣好的脸庞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吗?” 吐字之间,有浅浅的热气呼出,与步思帷颤抖的呼吸混合到了一起,再在空气中冷却、消散。 还没等孟易觉反应过来,步思帷的脸就已经被她那双手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动作快的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还一副病恹恹相的人。 “……对……” 有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孟易觉挑了下眉,抬起头,没去看不知是在羞涩还是在自闭的病号。 两人之间又恢复成一片静默。 由于步思帷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将脸上的手放下,孟易觉也就停下了按揉她太阳穴的动作,转而若有所思一般地勾着她的头发玩。 片刻之后,步思帷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声音被卡在指缝之中,孟易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竖起耳朵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旋即她才明白步思帷是在指什么,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步思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脸侧向远离孟易觉的一侧,但她绝对没有意识到,这个角度孟易觉刚好可以看见她发红的耳垂。 这令孟易觉更想笑了。 她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精致的耳垂,果不其然换得了一声带着羞赧的惊叫声。 “你又在想,是因为你我才要被迫和程沉对上?” 热度从耳垂传到她的指尖,孟易觉捻了捻手指,想要将那并不滚烫的温度冷却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面对孟易觉的问题,一向知无不言的步思帷罕见地沉默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对方突然袭击自己耳垂这件事气的,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从而不敢回答。 “放宽心,那家伙迟早都要跟我打一场,不在擂台上就要在擂台下了。”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孟易觉的语气肯定,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信一样。 步思帷皱眉,很明显,她也猜到了这一可能,不如说,从纱维谷派人来参加这一次的天选会开始,他们所有人就应当能猜到这个答案。 秘宝虽宝贵,但仍不值得他们派出一个无情道来参赛,那么这个无情道,就必然有不同于夺取秘宝的任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孟易觉垂眸,不知为何言语之中藏着几分寂寂。 “但是……” 步思帷还想说些什么,但当她转头看向少女时,那些话又被她全部吞咽进了肚子里。 她抬头看着少女,少女托着她的下巴,发丝垂了下来,像是薄薄的一层雾霭,将两人的视线囚禁在这一方世界当中。 孟易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不容置喙的意味,说道: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在这一刻,步思帷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这个小师妹做出的决定,无论好与坏,都是任何人也无法撼动的东西。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期待一下,我是怎么把她的骨头,都一根根碾碎的?”
第042章 沉重 纵使擂台之下的气氛紧绷, 但在擂台之上的两人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兴许是到了决赛的缘故,原本一直处于一种放任态度高坐于云端的长老们终于想起来要给予一些基本的重视度了,纷纷屈尊降贵地降下了地面, 但仍旧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着擂台上的表演。 自古以来, 高位者居高处, 不允许任何人超过他们的头顶。 孟易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随意地站着,双眼没在看她不远处的对手, 反而是随意地将视线搁在经过了数场战斗, 已然变得坑坑洼洼的擂台上。 星斗齐聚, 月上中天。 与之前所有的比赛都不一样, 决赛的举办时间是在夜晚。 这是孟易觉要求的,而程沉也并不在意这点细节, 所以直接便答应了。 担任裁判的长老紧绷着脸站在二人中间,看上去比她们两人还要像马上要向对方兵戈相向之人。 “两位, 是否已准备就绪了?” 那长老沉声问道。 这句话没有激起孟易觉半点反应,她抬起手腕, 手心朝上, 像是玩乐般地捏了几朵星云出来。 而另一边的程沉也没有说话, 只是暗暗握紧了剑柄, 与她在台下见到孟易觉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看到二人没有回应,裁判也不尴尬,只是后退一步, 顺势腾空而起,手向中间一划,宣布道: “比赛开始!” 只在刹那, 程沉便握紧她的剑冲了出去。 在对战旁人时,她可能会选择拉开距离、远程攻击, 但在面对孟易觉时,她深刻地意识到,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孟易觉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不是她的全部。 这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无论是对战伍知,还是与郑在野对轰时,她都游刃有余,灵力就如同永不枯竭的海洋一般挥洒,正是这种未知,值得人去谨慎对待。 程沉的剑尖前挑,带上了凛冽透骨的灵力。 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能让孟易觉打消耗战。 这是在观摩了好几场孟易觉的比赛后,程沉制定的战略。 孟易觉挑眉,明显是看清楚了程沉内心里的想法。 她手指轻轻移动,刚刚似乎是为玩乐而做出的星云就柔柔地飘荡了过去,与剑尖相接,硬生生打出一种金属砥砺的感觉。 突袭未能成功,程沉紧急调换身形,避开了那些缓缓朝自己飘来的星云。 孟易觉擅毒,难说她在自己的灵力中混杂了什么东西。 她虚空一握,登时,场上风雪顿生。 哟,前一场的改版?挺有意思的。 孟易觉丝毫不慌,抱臂站在坚韧的灵力护罩中,还有闲心去进行内心旁白讲解。 冰冷的风像刀刃一般刮过灵力护罩,在上头留下一声刺耳的摩挲和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不是像之前的风沙一样虚幻的东西,而是切切实实有威力的攻击。 “喂,” 打到现在,孟易觉第一次开口。 她的手摸上那摇摇欲坠、好像快要破碎的灵力护罩: “不要以为,换个颜色就能是新作品了,好吗?” 霎时,时间都仿若停止了流动一般,风雪乍停,随即同灵力护罩一起,猛地破碎开来。 大雪崩塌。 裁判撑起护罩,这才让台下的一干弟子没被雪崩波及。 当雪散去,静立于雪堆之中的身影淡然说道: “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拿点真本事。” 看着漂浮在她身旁的星辰与棱镜,程沉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要么放下剑,要么闭上嘴,伏击者一向沉默而凶猛,只盯着眼前的目标。 孟易觉抬头,眼前的星辰仍旧亘古不变地闪烁着。她闭上眼睛,灵力迸发出来,化作辰星、化作晶体。 一颗小星星轻盈地从空中落下,降落到她指尖之上,尖锐的棱角依恋般的依靠在她的手指。 她睁开双眼,望向无情道,带着傲慢: “接下来,可以开始正餐了吗?” —— 台上绚烂无比,台下的两人看的眼花缭乱,当然,这里绚烂只单单指孟易觉一个人,大晚上的让淡蓝色的星辰在夜幕中飞来飞去,能不绚烂才怪! 对比之下,程沉就朴素了许多,那种大规模的飞雪再也没有用过,几近透明的灵力与剑术搭配,一如无情道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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