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水,爱喝不喝。” 淡淡的一句话,把小少爷满腔的怨怼都给塞了回去,只得背地里咕哝了几句,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高兴?” “我很高兴啊。” 孟易觉耷拉着眼,说她高兴?狗都不信! 郑在野有些不满了: “那可是天外玄铁诶!天外玄铁!千年就出了半块的东西!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能见它一面我真的是拼了半辈子的运气!天哪,信男愿半生吃素以求……” “停。” 眼见着他又要开始自顾自地叨叨叨叨,孟易觉紧急喊停: “可是我要着没用啊,你看我什么时候用过兵器,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最终不就等于一坨烂铁吗?” “那你送我吧!” 郑在野当即大叫: “我特别需要它我真的特别需要它你送我我认你当妈……” “不行。” 请求被严正拒绝了: “那毕竟是我的财产。” “那我出钱买!你要多少!不够我去借!我这里还有……” 郑在野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孟易觉嫌弃的眼神,当即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下来了,像只小鸡仔一样蹲在位子上。 “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了……” “以后还会不会乱花钱了?” 孟易觉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端出一幅长辈的样子教训郑小少爷。 可惜郑小少爷眼神飘忽,一个字儿也不想说出口,更遑论信誓旦旦承诺了。 不过孟易觉也没指望他能在她的一句话下就改掉乱花钱的毛病就是了,所以孟易觉直接无视了小少爷的心虚,说道: “你拿天外玄铁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用来炼器啦!此生一次的机会,你要是我你也不会错过的!” “你的回答不能简洁一点吗?” 孟易觉感觉自己的时间都是被这些废话给消磨完的。 郑在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连嗯声应道。 “既然你是要用来炼器的话,那我把天外玄铁交给你,然后你再把成品交给我不就好了吗?就当是我委托你锻造兵器了,怎样?” “真的可以吗!” 郑在野一个蹦起,即使迎着孟易觉嫌弃的眼神也不坐下,就炽热地盯着孟易觉,生怕她刚刚说的是假话。 要知道,郑在野虽然有个“炼器天才”的名号,但是终究资历尚浅,这种委托机会,即使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也会为之无比动容,放在他一个成名尚不久的炼器痴身上,那简直就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天降馅饼了! 孟易觉点点头,郑在野更兴奋了,差点就要发出一声鸡叫,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不停地搓动着以缓解紧张。 “哦哦哦哦哦……!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你……你想要什么……暗器?防具?靴子?……只要是我能做的……呃,我是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你别紧张。” 孟易觉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知道!但是我就是……” 郑在野的牙关都在打战。 他这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接这么大的活,不能让他不兴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快说!你想要做什么!等天选会结束……不!我现在就给你做!” “不用那么急,” 孟易觉坐下,端起水抿了一口,平静的样子和郑在野的焦虑产生了强烈对比。 “你给我……打把剑,怎么样?” 她淡淡地说道,眼睛罕见地眯起,像是其中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聚集。 “剑?!” 郑在野惊讶地叫道。 “你想修剑道了吗!?” “你想修剑道了吗!?” 两个叫声在不同的地方同步响起,一个来自郑在野,一个来自季星成。 季星成刚刚从门外进来,便听到孟易觉在委托郑在野打剑。 当然,跟在季星成后面的步思帷也听到了,只不过长期以来的良好教养让她没能够惊讶出声罢了,但她此时心中也是一阵风起云涌。 孟易觉为修无情道顶撞付询的整个过程,她都是亲眼目睹的,无情道之于孟易觉的意义,她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更清楚一点,所以孟易觉又怎么会…… 孟易觉没有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只是扭头自然问道: “怎么了吗?你们两人一起来,很少见啊。” 由于孟易觉的介入,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原定世界线里头那样暧昧、亲密,倒不如说有些平淡、疏离,就如同,如果没了孟易觉,联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纽带就会完全断掉一样,而两人又不知为何,恰是会保持距离的,所以能看到两人共同来找孟易觉的概率是极小的,只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孟易觉一问到这儿,季星成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我们刚刚去看榜了。” “然后呢?” “你下一场的对手,是伍知。” 季星成的眉毛深深皱起,步思帏虽有意控制表情,但总归也是透了些戾气出来。 孟易觉在玄天派住了几月,这全派上上下下,哪一个看不出,他们的少掌门对思齐宗那无情道有着那么点意思,不然为什么天天往思齐宗驻地跑? 但对于孟易觉来讲,这从不算追求,只能算是骚扰,因为她已经明确拒绝过这个伍知好几次了,偏偏这男的有种迷之自信,认死理地相信她只不过是“无情道的矜持”罢了,仍然锲而不舍骚扰她,搅得整个门派鸡犬不宁的。 孟易觉连见他一面都不想,更遑论和他打擂台了,先且不说那人又不知道会搞什么花活,光是那张脸,孟易觉就怕一上擂台她就控制不好自己,比赛还没开始就先给了东道主的小公子两个大嘴巴子。 虽然心里烦躁,但她总归没在脸上表现得太明显,只浅浅点点头,回头望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口中念叨不停的郑在野,说道: “我有个问题。” 郑在野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少女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盛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她说道: “你觉得,这柄剑,做出来以后,是会如火?还是如水?” 郑在野愣怔,目光向后望去。 孟易觉的身后,流动着火焰的浓厚纯白和星河的点点蓝芒,它们原本紧密交融,但如今已分开;它们原本你死我活,现却各自闪耀。 世界在前进,前进向毁灭,究竟谁才是世界毁灭之前丧失的最后一点希望?
第039章 审判 啪。 灯光亮起。 淡淡的白色, 带着灵力特有的、仿若夏末凉风的味道。 它只照亮了一处。 从上至下,全部倾洒在了孟易觉的身上,衬得她同舞台上的独角戏演员一般, 孤独而冷漠。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睫毛撑起淡白色的灯光, 在脸上投下一片淡然阴影,双唇合上, 却并不紧张, 双手交握, 手腕处束着细细的环。 少女就那么站着, 明明是纤细的身体,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威慑感。 黑暗中传来声音, 有谁在问责: “……是否……机会……承认……” 孟易觉没有动作,既没有心虚, 也没有愤怒,只是如同古井一般没有什么波动地回道: “我已经说过了, 我们只是正常比试, 我没有任何蔑视比赛规则的行为。” “正常比试?!” 黑暗突然愤怒了起来: “正常比试会把对手的大腿刺穿、把他的肉都割下来、甚至就连骨头都能看得见?!孟易觉, 是你不清醒, 还是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不清醒!” “不清醒?” 孟易觉突然扭头,朝向发声的黑暗: “那我当然是认为您比较不清醒啊。”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 丝毫不管自己的话惊起了黑暗中多少波澜: “是你们玄天派的少掌门在比试开始前自己说的,他是体修,最为坚韧, 让我不要手下留情,在场所有人也都听到了这句话, 我会做那些事,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的比试思维,想要让他落败罢了,他长了一张嘴,如果想要放弃的话不会自己喊?既然他抗了那么久,那就说明以刃割肉不过是我的比试策略而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正常比试?” 孟易觉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她站上擂台,伍知那副装作谦虚实则无比傲慢的姿态。 男人带着指虎,衣襟敞开,有意露出其中精干的身躯,如同要展示下颌线一般仰起头对她说: “你不必手下留情,我是体修,最为坚韧不过。” 可能是天气有些过于闷热了,也可能是因为那方戴在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实在是有些晃眼,孟易觉一时没打算控制自己,生生将那长命锁“不小心”从他的脖子上拽下来,又将断口扎进了对方的大腿里。 那伍知说的话还是有半分是对的,他的确结实耐打,无论被孟易觉怎样压着打都咬紧牙关不投降,甚至还能寻找反击机会来给孟易觉一下,这也帮了孟易觉许多,至少现在,当孟易觉面对着他们宗门这些愤怒的老头子的时候,她可以坦然地说:他们的的确确是正常比试,没看到你们的伍少掌门宁愿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也不愿意投降吗?他长着一张嘴,她孟易觉又没有封住他的嘴,他觉得孟易觉在虐待他的话不会说吗? 热知识,如果撑不住了或者觉得对方是在虐待自己可以投降。 伍知没投降啊,那就说明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正常比试啊。 话音落下,带来一片静默,随即是尖利的声音响起: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思齐宗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吗!伍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你竟连一点同情也表露不出!真是应了无情道的冷血!” “对于伍知的遭遇,我很同情,这位同志,你不能因为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认为我对伍知没有相应程度的同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孟易觉脸上的确一派冷漠,最有温度的东西竟然是她那把好嗓子。 黑暗中,又是一个声音尖尖笑了下: “孟易觉,你敢以你的道心起誓,你所言非虚,你的确没对少掌门有着迫害之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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