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 孟易觉笑了下, 步思帷今天的样子让她实在想像以前那样逗下她了: “我自己看吧。” 她伸手接过袋子, 取出其中的心意。 淡薄的月光下, 步思帷就连直视那人的眼睛都做不到,她双眼的目光总是在空无一人的寂静中逃窜,想要依附到那人的身上, 却又不敢。 唯有耳朵,怎么也逃不掉,依然被那人的声音所入侵着。 但不知为何, 此时传进她耳朵之中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 “……项链。” 孟易觉轻轻地念了一下手上精致物件的名字,眼睛中闪着让人难以读懂的情感。 步思帷的心收紧了。 她连忙补充道: “只是看见了, 觉得很适合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了的话我过两天再补给你一份生日礼物。” 项链,步思帷送了一条项链给她。 而如今,这条只是比她曾经送给步思帷的那个项圈要精致、小巧、纤细一点的东西此时就乖巧地蜷缩在她的手上,渴望圈住她生命跳动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步思帷掺进了她的生命之中……从这个角度来看,项链,无疑就是这么亲密而又暧昧的礼物,但在送的时候,往往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到它还有这层意味,所以孟易觉本来也不会认为,步思帷送这件礼物给她的时候会怀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但是…… 孟易觉抬头,便看见了短暂被月光所浸染,就连耳尖上的通红也被暴露得一览无余的美人。 步思帷她,意识到这一点了吗?她意识到自己将这条项链放进礼品袋的时候,怀抱着和孟易觉从郑在野手上拿过那条项圈时一样的、不可见人的阴暗想法了吗?又或者……她没有意识到,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这么做可能不太好,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好。 视线抚摸过美人的脸庞,接着便到了她因为紧张而握起的手。 孟易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给朋友送“生日礼物”的时候,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明明平常都是一副从容有度的样子,为什么偏偏在她的面前,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真是——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步思帷整整四个月都不敢和她在现实中见面了。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她的表现还是有些像正经的学姐的,一旦见面……立刻就变成了这副孟易觉所熟悉的样子。 ——一直都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即使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让孟易觉看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孟易觉抬手,似是要将手上的项链还给步思帷。 步思帷的心猛然下坠,失落感全盘涌了上来,然后她就听见: “没有,我很喜欢,可以帮我戴上吗?” 惊喜的心情立刻踢掉了失落感,占据了步思帷的全部。 “好……” 她手指颤抖着接过项链,看着孟易觉自觉转过来的洁白后颈,一时之间大脑之中全是被搪塞进的不真实感。 如同在梦中一般,手下的肌肤柔软、温暖到令人难以置信,让人不禁去想象,如果去触碰它,那自己会变得多么幸福。 可惜借着别的名义实行的触碰总是短暂的。 “……好了。” 直到身后依依不舍的声音传来,孟易觉这才转过了身。 她低眸敛眉,看向自己原本空荡的脖子上悬挂着的精致饰品。 冰冷的触感贴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湖也不由得泛起了圈圈涟漪。 “很好看。” 步思帷夸赞着,脸上的笑容绽放在无人知晓的夜里,美丽到让孟易觉有些头晕目眩。 前两日所飘荡下来的雪还没有化完,此时正堆积在夜的深处、悬挂在枝头叶梢,如同再怎样也无法祛除的回忆与本能,让孟易觉一瞬间有一种她们正身处封雪峰的错觉。 如果她们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孟易觉选择了留下而非离开,如果之后的一切都能进展顺利,她们可能会如同曾经某段短暂的时期一样,依偎在封雪峰的小屋中,就那样,一直…… 仿若被虚无缥缈却又切实存在的回忆引诱了一般,孟易觉伸出手,揽住了步思帷的脖子。 面前那人眼睛里的惊慌一览无余,但那不要紧,因为她的手没有推开自己。 即使步思帷没有了那些和孟易觉亲密的记忆,她也仍然……爱着她。 直到这一刻,孟易觉才让自己相信了这个想法。 四个月太过短暂,一见钟情太不可信,唯有前世今生,让人相信命运。 孟易觉一向是不相信命运的,但只在这一刻,她想要去相信,至少,在和步思帷再度相遇这件事情上,她想要去相信。 她闭上眼睛,吻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重新拥抱、亲吻已经失去的东西…… 然后,她的唇没能在下一刻触及想象中的柔软,更没能与之亲密交缠,反而是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孟易觉睁开眼睛,面前步思帷的脸艳丽中带着羞涩与慌乱,但态度却是异常坚定。 “……不行。” “?” “……有些太快了。在交往之前,你不能……” “?” 看着步思帷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孟易觉不自觉笑出了声。 她轻轻在那只手的手心亲吻了一下,成功收获了慌张逃窜的步思帷一只。 在月光下,孟易觉的目光温柔。 “我喜欢你。” 步思帷的心脏乍然漏了半拍,她几乎忘了要怎么去呼吸。 “我……” 她的话语还没传达出口,便被打断了。 “我爱你。” 孟易觉低声道,声音中是步思帷所不清楚的无限眷恋。 “所以,要和我在一起吗?” 她抬头,看向步思帷,眼睛中水色潋滟,满是期待。 “我……” 在这种两情相悦的好时候,步思帷本该当机立断地答应的,但之前在生日宴上所看见过的、似乎是在思念着什么人的面庞不知为何,总是闪现在步思帷的大脑之中,于是话语从口中流淌出来,就变成了不像样的句子: “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人,和我很像吗?” 这回轮到孟易觉愣住了。 步思帷蹙着眉,扭过头不肯看她,就连说出口的声音也在颤抖。 是啊,再怎么说,孟易觉喜欢上她这件事,在她眼中还是有些……应该说蹊跷吗? 毕竟,步思帷也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呢。 孟易觉唇角勾起,又一次上前一步,手搭在步思帷的肩膀上,脚尖踮起,靠近她小巧的耳朵。 “——” 温暖的气流顺着那人的声音流进了耳蜗之中,然后又都争先恐后地涌进了大脑之中,将原本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的大脑搅和得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步思帷整张脸都在一瞬之间变得通红一片,手脚都软得不成样子,几近无法站立,更无法支撑住此时正如一片羽毛一般傍靠着自己的柔软躯体。 她听见—— “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我爱着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你早就已经拥有了我的全部,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而已,现在也是,我整个人、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属于你的。” “所以现在,可以吻我了吗?” —— “她离开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不要怪她,她太重视那些爱她的人了,当然,她也同样重视你,只是……” “我没有怪她。” “那……” “我只是……有些难过,如果我能和她在一个世界上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连狗/屎都比不上的世界上就好了” “……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脏话。” “你知道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算了,那不重要,我只是想在消除你记忆的最后一刻前,和你聊聊而已。” “……消除我的记忆吗?是她要求的吗?” “……她只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哭声。 又是哭声。 压抑着的哭声。 她知道的,孟易觉知道的,宇宙意识也知道的。 步思帷这个孩子,从小就不配拥有些什么,她不能去“想要”些什么,因为那些东西总都会从她手中溜走,即使成长到现在这个年岁,她也依然如少年时一般无助。 她只是把那些悲哀掩藏起来了而已。 “步思帷,你想,去往另一个世界吗?另一个……有她存在的世界。” 祂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想。” “你不是那个世界的原住民,你如果想去往那个更加美好的世界的话,要付出的代价会远超孟易觉所付出的……” “我想去。” 想去她的世界看看,想去她的身边久居。 “……好。” “那就去改变这个世界吧,只有你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足够大的影响力,让这个世界变得足够好,你才能……最终在死后前往崭新的另一个世界。” “好。” “即使失去记忆,你的潜意识也会记得自己要做些什么的,只是这样真的好吗?你的寿命还有很长,你可能最终会释怀,然后拥有新的幸福……” “不,不会的。” 美人敛睫,轻声自语: “我的幸福,我的命运,全部都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所以,就算要付出一切,就算往后都只会在对死亡的期待中活着,我都要——” “去往那个世界。” —— 她睁开眼睛,和修仙界的战争已经结束。 剑祖被她所斩杀,程沉妄图以凡人之魂接近登仙之门而被抹杀,季星成血战至最后一刻,那位……玦瑷尊上?也已飞升离去,如今只剩下了明晨,陪伴在她的病床旁。 她正在给她削苹果,刀工很好,果肉没有一点被浪费。 魔尊转过头去,窗外是一片焦土。 为什么,她会那么想看雪? 等到死亡之后,落入地狱之后,地狱的风景,会是漫天的风雪吗? 她开始期待死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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