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迷糊着,可脑袋是清楚的。 那些酒对桑葚来说不足挂齿,前世的她应酬时喝过不少,只是许久未喝了,才会有些醉意。 武英柔收回方才的思绪,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说:“我就是为了你。” “我就是见不得旁人欺负你。也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谁,就算是阎罗王来,也抢不走!” 武英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本就是武将儿女,才不会被这什么狗屁规矩所局限! 想当年的她,连逆贼吴保忠的项上人头都能一刀取了,这吃人血的地方又算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连赵邝都能手刃! 桑葚眼底一阵酸意,湿热的眼眶愈发红了,她冲娘娘叩头,“奴才谢过娘娘,谢娘娘愿意这样护着奴才。” …… 苗兴是有事无事的过来瞧瞧桑葚,回回不是带糕点,就是小菜,还送了桑葚一把蝴、蝶、刀,他还讲这把刀的来历,“海寇无恶不作,屡次犯我大越土地,尔等奉皇命前去绞杀,那小旗后生可畏,用这蝴、蝶、刀杀了不少畜生,可惜,他也永远的被留在了那片海上。我见过这把刀的威猛,虽小巧,但致命。交给你,你正好使得轻松,又好藏。” 桑葚看着那把蝴、蝶、刀,在月下发着银色的光芒,又看苗兴使得出神入化,就像狡猾的鱼儿似的,怎么都捉不住。 她接来手中,试着使了使,就听苗兴紧张的说:“你可得小心你的手。” 桑葚笑了下。 苗兴又灌下一口酒,说:“去东厂那劳什子地方做什么,跟我去锦衣卫。” “奴才是阉人,去不了锦衣卫。” “有我在,谁敢说什么闲话?东厂说话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东厂提督,其余的人都没个正经官职,不过是番子比番子厉害而已。掌刑千户,理刑百户,都是我锦衣卫调过去的人。你来锦衣卫,学点强身健体的本事不难,正好有个空缺的小旗,你填补上刚好。” 桑葚思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大人厚爱,可奴才还是想去东厂做事。” 桑葚深知,日后的东厂是只手遮天的,就连锦衣卫都要活在东厂的笼罩下,一切吩咐都要以东厂为主。再说西厂,那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她要在东厂谋个出路。 苗兴看的出来,永乐眼里有狠劲,也有这个拼劲,好好好!不愧是赵家的女儿! “你想要什么?”他的语气烧了起来,像干涸已久的沙漠有了绿洲。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有生气的赵氏子女了。 桑葚握紧拳头,眼里的野心不加掩饰,“我要做东厂提督。” “好得很!” 苗兴饮下烈酒,摔了酒坛子,拉着桑葚起来,“今日有你这番话,我怎么都要扶持你坐上那个位子!” 桑葚转头看他,看他眼睛里的那份灼热与希望。 他像是伟岸的父亲,又像是操心的娘亲。 总而言之,他待自己是真心的。 在这里,在紫禁城,在皇权之下,仅仅靠着自己是不可能的。要学会借助别人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这才是用人之道。 就这会功夫的时间,周震匆匆忙忙赶来,低声道:“大人!皇帝遇刺了!” 周震紧锁着眉,担忧不已。 苗兴问:“可有大事?” “皇帝龙体无碍,只怕是受了惊,皇后娘娘现下正伺候着,各宫嫔妃也都到了。” 终于还是来了。 桑葚冷笑。 赵邝遇刺的第二日御驾就启程回京了。 他不敢再久留。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哪怕是帝王,也是最惜命的。 只是范照玉,这回恐怕要背上这口黑锅了。 第22章 白驹过隙(一) 海上明月,如冷冽的钩子。 甲板上的锦衣卫来来往往,个个佩刀,在黑夜里更像是一群无声要人性命的厉鬼。 海风拂来的味道腥气的像血般。 赵邝是吃睡都不好,扶额摇头叹息。 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也没看,看了的也只是囫囵而过。 他心里头,乱得很。 东厂的人,东厂的人竟然敢对他行刺!可是东厂不是范照玉做的主么?还是不能信,谁都不能信! 苦就苦在,那凶手服毒自尽,没了证据。他又不能凭一张嘴就给范照玉定罪。再细细想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苗兴啊,你是朕的表哥,你坐下与朕说,行刺朕的人会是谁的手笔?” 苗兴点头,在杌子上坐下,“幽王贼心不死是其一,其二便是朝中有不少士大夫是幽王一党。至于东厂,微臣觉得,范掌印没那么蠢。” 他心里头,还是看重范照玉的。 “这滩水真的是越来越浑了……” 赵邝搁下茶杯,望着窗外的海风出神。 船上的飞檐翘角,如飞鸟展翼,在月色下几分明显。 明提打着灯从皇贵妃房间里头出来,脚步缓慢,生怕吵着了里头休息的人。 “明提。” 听得这个声音,明提愣了下,朝身后去看。 沙棠从阴影中走出,看向明提。 “沙棠姑姑,有何贵干?” “娘娘请您过去说说话。” 明提握着灯的手紧了紧,“请带路吧。” 明提知道贵妃聪明,更清楚贵妃娘娘肯定不是单纯的找她说话。 明提跟着沙棠进了屋子,眼睛微微刺痛,这里实在太灯火明亮了,她有些不大习惯。 她甚至不敢抬头,眼睛只敢看着贵妃脚下的毯子。 “你可知罪?”武英柔看着跪在下头的人,眸色冷冷的。 明提不解,“敢问娘娘奴婢有何错?” 武英柔只觉好笑,“将琉璃安排在南巡的队伍里,你可真是煞费苦心。皇贵妃有你这么好的心腹,真是三生有幸。” 明提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奴婢不明白娘娘您在说什么。” “明提,你的好手段。知道本宫不通水性,还偏要让本宫落水,看来你对琉璃有大恩哪,能值得让琉璃豁出命去谋害本宫。” “明提。” “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武英柔狠狠拍桌,那桌角似乎都有裂开的痕迹。 明提还是面色不改,压根就不承认她与皇贵妃做的那些事,揣着明白装糊涂,“娘娘真是说笑,做奴才的,当然要忠心耿耿,这样才能对得起主子给的恩惠。” “沙棠。”武英柔已不想再多言。 沙棠会意,照着明提的脸,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赏你对皇贵妃的忠心。” 沙棠继续,这一巴掌下去还是不轻,明提脸上多了几个指痕。 “这一巴掌是赏你为琉璃谋了个好去处。我想她在阴曹地府都会感激你的。” 沙棠再继续,直到明提的嘴角被打出了血来。 “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本宫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 明提咳嗽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迹,冲武英柔磕头,“娘、娘娘打得好。”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阐县,本宫私心想着,邀你弟弟入宫,你们姐弟两个叙叙旧。你看如何?。”武英柔含笑望向明提,掀开了茶盖,茶的清香似乎冲散了血腥味道。 听到自己的弟弟,明提的眼神有了碎裂,重重磕下头去,“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武英柔的眼底一片寒意,“那你就清楚明白的给我记着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 “滚下去。” “奴婢告退。” 明提后怕的厉害,她一起身,双膝的刺痛感又让她跪了下去,她知道,是跪的时间太久了,最后,双手撑着地才慢慢起来。她顾不得自己肿痛的脸,反而感激武英柔留了她性命。 今晚的月色,格外冷。 皇帝回京后,紫禁城的主人仿佛回来了。 后宫里的嫔妃翘首以盼,都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幸。没被选中去南巡的妃嫔,自然心里头不畅快。 桑葚伺候了娘娘用过膳,就紧赶慢赶的往回走。 她得瞧瞧,苗兴说的是真还是假。 一路过来,花苞似的小宫女都同桑葚热情的打招呼。 桑葚客气的应着,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娘娘坦白自己是女儿身后,她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将门打开,又紧紧关上,桑葚来到檀木柜子前,她卷起袖子,将柜子挪开,挪开后是有一个暗格在。 暗格打开,桑葚看到的是鼓起的红绸布,她把红绸布拿开,下面是一对光滑的小银镯,没什么可看的。在小银镯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还积了些灰尘。桑葚正要拆开看,就听门“嘎吱”响了一声,紧跟着便是顺贵高兴的语气,“干爹,太后娘娘的松雪下崽了,可漂亮了,儿子问太后求了一只来,您养着打发打发寂寞。” 桑葚看到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儿,还有那双如蔚蓝海洋般的蓝色瞳孔,是眼睛都直了,忙接来手中抱在怀里,问顺贵,“这么漂亮,太后舍得给你?” 顺贵笑嘻嘻的说:“不瞒干爹,儿子把松雪伺候的好,太后才赏我的。” 她发现,顺贵似乎也长个了,身体也结实了许多。这些日子她在苗兴跟前学了点强身健体的拳法,没之前脆弱了。大家都在一起成长着。 说话间,桑葚就将那封信抛之脑后了。 她这次回来带了不少江南特产,给顺贵分了些,太监宫女们也都有一份。就当是顺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能帮的上。 还有这宫里头,她也呆不长久了。 只是她心里记挂着娘娘,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永寿宫当了几日差,那边言丙也催促起来,她得去东厂做事了。 终于选的一个娘娘心情颇好的日子,桑葚琢磨许久,才说话:“娘娘,奴才有一事,想同娘娘说。” 武英柔挑了挑眉,“何事?” “奴才想去东厂做事,恳请娘娘同意。”桑葚说完就跪下了。 武英柔是真的生气,紧蹙秀眉,“你当本宫这里是菜市场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还是本宫太过纵容你了,才让你这般放肆?” “奴才不敢。” 桑葚低着头,不敢面对娘娘,更不敢去看娘娘的眼睛。 她知道这样说,这样的决定太过残忍。可是,武家已经被皇帝盯上,覆灭不是现在,将是日后。为了长远计划,她不能只在宫里头做个太监。 她要手握权力,当握着权利的时候,才有说话的机会,才能有周旋的余地。 贵妃娘娘,不该被武家牵连,也不该被这深宫所吞噬。 不光是武英柔不答应,沙棠也不答应,“这是为什么?怎么要去东厂做事了?是娘娘这里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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