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贵奉上一盏茶,请桑葚喝,桑葚连茶盖都没掀开,只是瞧了一眼,就让顺贵那么捧着,冷声道:“要想别人尊重你,首先得学会尊重自己。功劳是你挣来的,怎么能给旁人?你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功被别人抢去?在这里你不狠,永无出头之日。难道你不想多挣些银钱,当个小官,出宫后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么?” 听着头顶响起的醍醐灌顶,顺贵将茶杯搁在地上,冲桑葚磕头,“想!儿子想!干爹,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好好在太后跟前当差,不给干爹丢人。” 他连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时,眸子都湿漉漉的。 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 做了太监的,还那么善良做什么!这功是他的,就是他的! 桑葚叹了声,又语重心长的说:“太后仁善,只要你好好在慈宁宫做事,我相信太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还有便是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待在太后宫中,你再也不会被欺负去。这次我要离开很长的时间,不管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干爹,儿子一定会等您回来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您也一定要小心。” “会的。” 桑葚轻轻点头,最终还是接了茶来,喝了不多几口。 她不喜欢喝茶,活着的时候加班喝了不少咖啡,如今倒是挺想那个味了。 三月十六。 圣驾一路向南,国库支了不少银子,南巡可是个烧钱的事儿。车辇换做御舟,沿运河南下,经扬州、镇江、丹阳、常州、苏州抵浙江境后,再经嘉兴、石门到达杭州。(此处借用乾隆下江南) 到达杭州时,已是景色宜人,风都有了热度的时候。 这里的天,有些闷热,还有些潮意。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桑葚对杭州的天气是再熟悉不过。她在上海工作,经常会去杭州出差,这两个地方的天气,实在难以捉摸。屋里头晒件衣服,都是有潮味的。不过,杭州是个好地方,雷峰塔、西湖、灵隐寺,钱塘江,还有诸多古迹,都坐落在杭州这座城市。 这也是赵邝登基为皇帝,第一次南巡。 初六日,赵邝与皇后,还有贵妃,几位妃嫔登了雷峰塔。 皇后娘娘陪伴在赵邝身旁,笑着说:“都说着雷峰塔下压着白娘子呢,皇上怎么看?” “不过神话。若真压着白娘子,以白娘子的修为,为何还出不去呢?”赵邝一袭明黄,近日来更瘦了些,他勤政,一路过来又体察民情,修建河道,治理贪官污吏,甚至还去田间与百姓们交谈,才得知这几年干旱严重,又有蝗虫作祟,赵邝便备写了旨,免去赋税徭役,便经常忘了用膳,人瘦了,也晒黑许多,龙袍都小了一圈。 皇后作为皇帝的妻子,自然是心疼的。 这宫里或许只有皇后待皇帝是真心实意,想一直陪伴皇上到老了。她是个贤妻良母,往往便会疏忽了丈夫孩子之外的一切。 “皇上说的极是。若白娘子真有那通天的修为,也不至于被压在雷峰塔下这么久。” 皇帝满意的笑了起来,轻轻刮了刮皇后的鼻尖,“还是朕的沁儿最懂朕。” 皇后羞红了脸。 武英柔瞥了眼,觉得雷峰塔下的景色都不漂亮了,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人头,还全是太监臣子的。 越发无趣了。 初七,观钱塘江大潮。 十二日,游历西湖。 西湖三面环山,一眼望不到头,如今的西湖正是繁荣的时候,绿色紧挨着绿意,湖中粉嫩的荷花层层叠叠,翠绿的叶子托起荷花,当真是美景。赵邝与众嫔妃乘了船在西湖阅了阅,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不舍得从船上下来,又在亭中小歇下来。 晚霞如火。 倒映在武英柔的瞳孔中。 她去看身侧添茶的人,不由笑弯了眼。 说是来看风景的,可在皇帝身边,只是个累字,连话也说不上。整天光看皇帝皇后腻歪,心里头都膈应。 十八日,才去了灵隐寺。 这些时日,武春早想接近武英柔,可奈何他还得保护皇帝,根本腾不开身。 这到了灵隐寺,他才有了机会。 赵邝同灵隐寺的方丈去了大雄宝殿打坐,由锦衣卫指挥使苗兴在侧保护圣驾,其他人等都一一屏退。 嫔妃们喘了口气,武春也松了口气。 武英柔知道武春在千佛殿等她,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沙棠与桑葚陪伴左右,前去千佛殿见了武春。 武春等候已久,生的浓眉大眼,身上一股肃杀之气,约莫九尺之高,他先是冲武英柔行了一礼,又双眼如鹰的往后看了看, “见过娘娘。娘娘身后可有尾巴?” 武英柔摇了摇头。 武春警惕,沙棠是从府里出去的,自然忠心可靠,可这个唇红齿白的太监是怎么个事? “这位是?”紧紧盯着桑葚,从头到脚,武春恨不得把人盯出个洞来。 桑葚行礼道:“奴才桑葚,如今为贵妃娘娘做事。将军请放心。” 武春看着武英柔问:“信得过么?” “自然信得过。若信不过,又怎么敢带过来见兄长呢?” 武春心思没那么细腻,武英柔说信得过,便也就信了。 比起老奸巨猾的大哥武生,他还差得远了。 武春还有要事在身,忙道:“长话短说,万岁爷在行宫下榻,二十六日晚时,将会有一次刺杀行动。刺杀是假,嫁祸是真。那范照玉在京城也不安分,还敢派人来刺杀皇帝,这个罪可重了去了。到时候需得你好好配合。妹妹,你可得抓紧。” “我知道了。” “若还有事,我会托人来告知,或写信给你,我们俩见面不大方便。若被万岁爷疑心,可就不大好办了。” “嗯,我知道了。” 武春又多多嘱咐了几句,急匆匆的离开,身上的盔甲好似发着银色的光。 皇帝还在大雄宝殿,天也越来越晚。 传旨的太监来,今晚所以嫔妃将在方丈安排的的客房住下,喝素粥,吃斋饭。 穿的,换的,用的,包括一切洗漱用品,桑葚都一早叫人拿了来。 沙棠有个妹妹在杭州,与贵妃娘娘禀告后,便去见了妹妹,客房里头只剩桑葚伺候武英柔。 “奴才伺候娘娘歇息。” 桑葚弯了弯腰,看着坐在镜前的武英柔,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竟然干涩的厉害。 小心娴熟的拆了头饰,方拿起羊角梳梳头,武英柔便突然握住桑葚的手,那样光滑的手腕,修长的手,男子骨节突出,女子可没有。她愈发肯定桑葚的这个身份是假,便故意问:“声音压的这般细,像女孩似的,是害怕本宫吃了你吗?” 第19章 南巡事变(二) “娘娘恕罪!” 羊角梳砸在地上,桑葚忙跪了下来,额前沁出紧张的汗珠子。 武英柔低眉看了眼跪在冰凉地砖上的人,“瞧把你吓得,起来吧。” “是,娘娘。” 桑葚起身来,差点被袍子绊了跤,得亏没一头栽进贵妃娘娘怀里去。那真就成了大不敬的罪。 武英柔将人捞了起来,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与本宫说会话。” 桑葚点点头,规规矩矩的在椅子上坐下,非常拘谨。娘娘身上似乎有梧桐花的香味,清清浅浅的,像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包裹着她,叫她很安心。 “你是同安时进的宫?” “是的娘娘。” “十三了?” 桑葚想了想,认真的说:“按照虚岁算的话,今年就十四了。” 武英柔点点头,又问:“进宫这么些年,没想过回家去瞧一瞧?” “奴才的家就在宫里头。” 其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家在哪。 “这样啊,倒是可怜。”武英柔又露出悲伤的神色。 她是可怜的,也是心疼的。谁知道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受了些什么罪呢? 桑葚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她本就是孤儿,凭着一腔热血在职场打出了一片天地来,身旁连个可倾诉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父母的疼爱了。没成想来到了这,还是个孤苦伶仃的。 这就是命啊。 两人说着说着夜就深了,武英柔掩嘴打了个哈欠,泪花隐隐约约。 桑葚瞧见,忙起身来,“奴才伺候娘娘歇息。” 三千青丝如瀑而下,轻拂过桑葚的鼻尖,痒痒的,差点打了个喷嚏。娘娘几乎每日都用玫瑰花洗发,那乌黑的发像黑曜石般。 “对了,本宫再多嘴问一句,春榴那丫头可瞧得上?要不要本宫成全你们这对鸳鸯?” “娘娘您误会了,奴才同春榴没那层关系。奴才也没那个打算,春榴姑娘或许也没有。” 武英柔“哦”了声,在榻上坐了下来。 桑葚膝行上前,脱下娘娘的鞋袜,脱衣裳的时候,桑葚不太敢动。平时这事都是沙棠来做的,她可是个太监,怎么能脱娘娘的衣裳。不管她是女子也好,男子也罢,都要学会尊重别人,该看的也不能看,不该看的,就更不能看了。 “等什么呢?” 武英柔皱了皱眉,几分不悦。 桑葚忙道:“娘娘恕罪,奴才是奴才,是下贱的,是不配的。” 武英柔听着桑葚这番话,心揪成了一团。 六福那贱奴,是巴不得想对她动手动脚,真以为她看不见那些小心思,小动作么? 可换了桑葚,竟然是这样的。 些许感动,也些许无奈。 “罢了。” 武英柔和衣躺下了,这小太监心思细腻,是真细腻。 她又吩咐,“今儿,沙棠回不来,你就打个地铺守在这儿吧。” “是,娘娘。” 桑葚放下帘子,娘娘的容颜被一点点遮去,桑葚不舍得的看了又看。最后抱了一卷被褥,铺在地上就睡了。 屋内没留灯,静悄悄黑压压的,桑葚连眼都不敢闭,她听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直到榻上人传来安稳的呼吸声,桑葚才安心的合上眼睡了。 沙棠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主子在榻上,奴才在榻下。 两人都睡的死沉沉的,看这样子,一时半会的还醒不了。 没发生什么吧? 沙棠咳嗽两声,桑葚马上就醒了,忙收拾好被褥,放回原位,就同沙棠说:“姑姑您来了,奴才去穿膳。” 沙棠低低“嗯”了声,瞥了眼桑葚,没再说什么。 因为她的手已经掀开了帘子,娘娘是和衣而睡的,没大事。 赵邝离开灵隐寺,已是下午时分。 来到行宫,天很暗了。 当地大臣特别为赵邝布置了属于江南水乡的特色菜,还有温婉秀丽的曼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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