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场下令,让明镜司彻查,却不知没了叶冬的明镜司,已经不再是为她所用的机构。
“陛下,太后专政,允福熙长公主赴朔北就是居心叵测,如今又加上肖玲儿也战功加身,女子一旦在朝中立稳了脚跟,那就等于大邺江山苍黄翻覆,阴阳颠倒,给了太后从帘后走出来的契机。”
秋明在垂拱殿,对夏昭天苦口劝说。 殿里没有别人,夏昭天脸色沉郁,刻薄的眉眼并没有姜世岚看着精明。
他翻过年就十五岁了,再过一年就可以开宫纳妃,可姜世岚却一心营营党羽,专政跋扈,丝毫没有给他参议政事的机会。
“皇权衰落,为后所制,这是历代先皇最担心的事。先皇在缠绵病榻之时,费尽心思将师家次子留在京都赐驸马都尉,就是想要制约师家的同时把笼络师家的机会留给您,可本该是您登基后的诸军赏给却成了太后笼络人心的手段。如今师家如今与您离心,与福熙长公主亲密,太后竟也乐见其成,可见您的皇位并不稳固!”
夏昭天被秋明说得惶恐,他坐上了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却发现当皇帝并不是他以为的样子,反而终日惶惶恐恐,看着白子瑜和母后的厮杀无能为力。
“那朕还能怎么办,夏颜汐没死,一定会来找我算账。”夏昭天沉不住气,自知道秋明没有得手,他就整夜都睡不着觉,梦里都是夏颜汐带着朔北军提刀来砍他的画面。
“既然福熙公主不好杀,那么不妨把这件事推到太后的头上,让朔北军和姜家缠斗,趁机巩固皇权。”
夏昭天问:“怎么推给姜家?”
秋明高大的身躯压低几分,在夏昭天身边低语几句,下一瞬夏昭天的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是真的?”
秋明答:“姜湛从朔北的军粮上做手脚,早就得罪了师家,公主与师家如今已是一体,从陈情奏疏上就看出公主对姜湛的憎恶。姜几道对福熙公主痴情,却被师家横刀夺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最精贵,他要是知道姜湛刺杀福熙长公主,必然会揪住姜湛不放,把这事闹大。”
他隐瞒了在夏颜汐面前暴露身份的事实,在夏昭天面前故意挑拨。
“姜家兄弟阋墙,家族祸事谁也躲不开逃不掉,太后也是。” ……
白子瑜带着一身血回到相府,秋白和云月如被吓了一跳。
他们只知道秋明要伤的是夏颜汐,白子瑜是怎么也被波及了?
白子瑜摆摆手,她疾驰半夜,此时腰酸背痛,疲惫不堪。
昨夜走了一段路,夏颜汐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她只好把夏颜汐衣服解开将刀口包扎好。
那时看着那狰狞的刀口她也吓了一跳,秋明下手太不知分寸,分明只是让留点小伤,这也实在离谱,想起现在还没回来的魏玠,白子瑜对秋白说:“把蒙面刺客伤了公主和魏玠的消息散出去,顺便派人去找找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晕在半路了。”
白子瑜身上臭味扑鼻,抬腿要去湢室,又回头添了一句:“找找叶冬和阿茶,没死的话补一刀。”
她拐去书案边提笔,画下阿茶的画像。
“手脚小心点,找几把云纹刀去做。”
这是让秋明派人偷偷去。
秋白明白退下。
白子瑜这才放心去了湢室,云月如带了金针,去白子瑜后院的寝室里等着。
……
夏颜汐醒来,就看见姜世岚眼睛微红的坐在眼前,她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她要起身行礼,却被姜世岚按下。
“别动了,这伤我看了,要养一年半载呢。”
夏颜汐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不过是些皮肉伤,母后还以为我是胳膊断了吗?”
打量着夏颜汐的神色十分自然,姜世岚脸皮松了松,道:“你小时候病了疼了总是爱哭,如今也会学着大人说不疼了,朔北一趟,你长大了。”
听姜世岚提到过去,夏颜汐的脸上有片刻失神,似想起曾经在病时被姜世岚陪过的数个日夜。
如果从来都没有获得过慈爱,没有过十几年的母慈子孝,那么夏颜汐也不会在知道太医陈勉去了垂拱殿时产生质疑,在肖玲儿碰到夹竹桃时失望至极,到如今,这份母慈子孝里掺杂了多少猜疑算计。
夏颜汐笑起来,冲淡那份回忆。
姜世岚抚着夏颜汐的手,端来一碗温笼里的药递给夏颜汐,一边皱眉问:“叶冬没有回来,花楹他们都没找到,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是谁要杀你和白子瑜?”
夏颜汐垂眸,掩下眼里的意外。
太后竟不知秋明的动作?
还是夏昭天在瞒着太后私自动手? ---- 明镜司掌印——秋明 相府管家——秋白
第22章 撒网
相府后院。
白子瑜趴在床上,被子盖在腰下,云月如坐在床边收针。
“召你进宫的的内侍官估计快到了。”云如月收了最后一根针,装进单独的药箱。
怕和宫里的人撞上,白子瑜回了后院施针。
起身穿衣,裹胸布终于拿掉了。
云月如干完活,看白子瑜已经在束公服革带,又披上渊清玉絜的名臣权相的皮子。
她闪了闪眸,问:“你让秋明陷害姜湛,可夏颜汐知道黑袍人是谁,姜世岚刚刚去了公主府,你不怕长公主把事实说出来?”
白子瑜在妆镜前带上直角幞头的官帽,一边整理帽子,一边回答:“觉人之诈不愤于言,受人之辱不动于色。被砍一刀,这孩子在那母子跟前应该学会谨小慎微和虚与委蛇了。”
“你师父说你心狠,在疬岠山困了你整整九年,怕的是你为祸江山。你在雪地跪了三日,拿到尸蛊时答应过我们为宁家平反不会谋国篡位。”
疬岠山可以容忍白子瑜拨弄风云为宁家和先皇后母子正名,可白子瑜对夏颜汐动手,就触及了疬岠山的底线。
“你不该走这一步,让长公主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置于险境。”
大邺可以浴火重生,但不能苍黄翻覆。
“我们答应你可以为大邺选出一个圣君明帝,女帝也无关紧要,可唯独这个人不能是你。”
白子瑜闻言,脸上露出自嘲地苦笑,幽幽开口:“师叔想多了,您知道我只有四年能活。”
那笑容像是渊清玉絜的壳子裂了一道缝,从里面淌出来苦透了的汁液。
想到这一趟朔北,这个人可能已经没有四年。
云月如不忍再看,扭过脸,说:“不要操之过急,最终害人害己。”
……
冬日初来乍到,天地就裹了一层冰霜。
白子瑜骑马往宫里走去,夏颜汐的心性也如她所料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夜深,贼人脸遮得严实,我看不清。”
明明是秋明奉旨杀她,可她甚至不能提一句明镜司。
把夏昭天对她的杀心讲出口,就等于撕开了和姜世岚的“母子情深”。一个是亲子帝王,一个是只沾了好名声的养女,无论是母亲的身份还是政客角色,姜世岚都只能保夏昭天。
甚至如果知道她看清了云纹刀,认出了明镜司,威胁到夏昭天的名声,那么无论此刻姜世岚知不知道真相,之后姜世岚也绝对会杀了她,连白子瑜都要被迫成为夏昭天的眼中钉。
夏颜汐赌不起,明镜司三个字就必须吞下去,让这事糊弄过去。
白子瑜亦是如此,面对夏昭天的试探一问三不知,夏昭天见此放下心来,装模作样地把秋明大骂一顿,并让他彻查此事。
秋明应声退下,夏昭天才开始向白子瑜吐槽这段日子以来朝上的事。
“母后要赏赐皇姐和令夫人,已经着礼部准备赏赐,朕还在想我大邺的第一的女将军该取个什么响亮的名字。”
这算是对白子瑜被刺客波及后的安抚,也是对肖家的收拢。
白子瑜知道夏昭天话里还有几分试探的意图。
“女子正式得到官职与上一次战场得到恩赐不可并论。自古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女子从来没有干政的先例,太后垂帘是为辅政,关乎国策之事一人独断是为僭越。臣与政事堂皆不会附议。”
虽然想促成此事,但此时还时机未到,白子瑜不能在垂拱殿松口。
“臣以为对福熙长公主可以重赏,向天□□现陛下的仁爱,却不能赐官。臣之妻兄战败,拙荆守住西州只是为了肖家立功赎罪,更谈不上恩赏。”
听到白子瑜的话,夏昭天终于放心。
果然让秋明留下白子瑜是有用的。
此人不仅知进退,且论城府与手段,当是打压外戚的利器才对。
“翻过年,陛下还有一年就可以纳妃,若是始终在太后娘娘身后藏头护尾,亲政之事恐怕遥遥无期。”
白子瑜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暗示太后有把持朝政不松的意思。
夏昭天明白,心里有些感动,这时候他身边能让他信任的不过数人。
太后与朝臣论事,他根本就插不上嘴,两个女子论功行赏的事也只是知会他一声,六部里原来的人早就只听太后的摆布,他如今坐在龙椅上就是个口不能言的瞎子。
白子瑜能在这时隐晦地提点他,已经很难得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夏昭天坐在书案后身子前倾,有些期待。
“臣明日起,会把政事堂政务整理抄录,送到垂拱殿,请陛下参阅。”
劄子依然会送进凤仪宫,但白子瑜此举是把夏昭天从傀儡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虽然还不能行走,但至少脚挨着了地,能了解到朝廷的风向,及时参与到国朝要事之中。
夏昭天十分感动,在这一刻早就忘记他本就是天下之主,忘记了白子瑜也是把他架空的权臣恶贼。
……
京郊之外,阿茶带着花楹还在河池兜兜转转。
她与白子瑜和夏颜汐的装样子不同,明镜司是真地要杀她。
花楹身上的伤被包扎好,就一直催促阿茶先走不要管她,可没想到这个并不熟悉的朔北姑娘性子倔得很,一路狼狈奔逃死活不肯抛下她。
“我还想给我爹收尸,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我把你救了,公主也许能对我网开一面,以后我还能跟着她。”
阿茶把脸擦黑,租了辆牛车拉着花楹往北走。
为了躲明镜司的人,她还换了身男装,把花楹脸上点了豆子,遇到盘查就把花楹脸上的布揭开,然后把豆子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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