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说目标本来是我,莉娅和卡洛是被‘流弹’击中的…… 不,这不可能是巧合。 目标是我的话,莉娅就是筹码,她还活着。” 摩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前一刻还微笑相拥的爱人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离开人世,连道别的机会都不曾享有,这种痛苦足以让最理智的人变得疯狂执拗。 “伊冯,诺兰已经死了,同时死掉的还有现任国防大臣的幕僚长、约德郡港务局及事务厅的七名官员,十二位有名有姓的富商…… 这几天的时间,停尸房里每天至少会焚掉五具怪物的尸体,吉娜他们已经成功了。” “我知道。但他们漏了一些事情。” 伊冯的目光从摩根耳后的空气中挪开,手腕轻轻晃了晃,空掉的酒瓶摔到地上,骨碌碌滚到墙角。 “星期天船难发生后,我包下了城里的五家侦探社,一家负责一户,调查你们和苏瑞之间的关系。 昨天晚上调查报告送到了我手里,你们和他私底下没有接触,所以我今早来找你们,一个人一个人交谈……” 她一家一家上门,目的不仅是想从与同事们的对话中刺探到端倪,还有他们的家人。 斯宾塞的未婚妻,乔什的妻子和岳父岳母,卡尔的母亲以及达雷尔的前妻和女儿。 “苏瑞有问题?” “我不知道。”伊冯目光落在一旁,总像是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但他代理的那些客户,彼得的母亲、迪恩的祖父母以及瑞安·隆巴德的叔叔,这些人是怎么联络到一块的?” 特案科的案件侦破结案后档案会被封存,哪怕是检察官办公室及法庭调取都会有记录,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更何况有些事情,更是查阅了档案报告的人都不可能得知的细节。 “苏瑞来找过我,他知道迪恩夜里被同牢房的人打成重伤后没及时转移,天亮前死在了公共牢房。” 摩根闻言皱起了眉头,“报告上可没提这个。” 迪恩是为人贩子物色寻找儿童的司机,当日他误绑架了一个中产家庭父母双全的女孩交给上线,时间紧急,这个人渣还在拖延时间,摩根暴怒之下在港口警局动手逼供。 塔肖尼警督为了帮她掩盖这件事,故意让牢房警卫们谈论迪恩恋童的癖好及在街头替人口贩卖集团绑架拐卖儿童的行径,然后将他关进了公共牢房。 不出意外,迪恩被打得半死,摩根揍他的伤全部被盖了过去。 虽然伊冯事后跟塔肖尼警督商量,将这件事挑明,以“轻度误用暴力”的违规行为上报,内务部给了摩根一个官方警告,明面上定性把这事揭了过去。 但无论是针对摩根的调查报告还是结案报告,都将迪恩的死一句话带过,只说是同牢房的囚犯干的。 摩根走到墙边,把伊冯喝光的那个空酒瓶捡了起来。 “所以一定有一个人,不仅熟知我们办过的所有案子,知晓其中的细节,还联合了其中几名非正常死亡的嫌犯家属,指使着苏瑞将你、将整个约德郡警务厅和市政府告上法庭……” 动机很简单,动辄上百万的政府赔偿金,输了他也亏不了什么。 “斯宾塞、卡尔、乔什、达雷尔和我,这个人,一定是我们五人之一。” 所以伊冯才包下了五家侦探社分别调查他们。 “放心,我会把这个内鬼给揪出来。”摩根把空酒瓶立到桌上,关心道:“你要不要在我这儿住一晚?” 这酒很烈,就算炼金术士都已经喝完了,空气中的酒精气味还迟迟不散。 伊冯的神智看上去还算清醒,她摇摇头站了起来,“不,我得回去,绑匪说不定哪天晚上就会联系我。” “摩根,你用官方渠道查,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我们每天比对一次手里掌握的线索,还有吉娜那边,看有没有——” “伊冯!”摩根握着她的胳膊,“回去吧,你别管了。” “如果真的有内鬼,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好好休息。 赫伯特夫人下周才能过来,在那之前,莉娅的遗……随时可能被找到,你们还没结婚,这就意味着她可能要一直待在停尸房,等她姐姐来签字认领。你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准备了吗?” 伊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眼白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摩根,“她没死。” 摩根有些不忍,但还是依照着娜丝琳的指示,戳破了炼金术士本能间为自己织造的茧房。 “伊冯,那是大海!你当时也看到了,莉娅不可能活下来的。把她从你身边带走的是死神,你要接受这一切! 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们里面可能有内鬼。但你知道,那个内鬼跟苏瑞、跟莉娅的事情根本扯不上关系。 再说,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表明莉娅被人绑架了,谁会绑架她? 内鬼如果跟诺兰那帮人有关系,吉娜他们的计划早就失败了,诺兰怎么可能会死?” 伊冯觉得自己浑身血脉逆流,她脸上出现大片不自然的潮红,身体却冷得厉害。 她头颅一阵晕眩,指尖颤抖地甩开摩根的胳膊,踉踉跄跄往后退,“不,直觉告诉我——” [她大脑的防御机制可能会让她将不同的事情杂糅嫁接到一起,通过一个脉络清晰的事件的因,扭曲导向另一个事件的果,从而欺骗自己相信她愿意相信的‘虚假真实’。] “你大脑的防御机制模糊了你的认知判断,内鬼的事情跟诺兰、跟卢塔里迪号邮轮的沉没根本就是两回事……” [维吉哈特少校未婚妻的死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引线,一旦诱发她过往的心理创伤,症状就会迅速恶化,到时候是自残自虐还是躁狂厌世,我都不好说……] “伊冯,不要再想这些,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你多久没休息了?” [解决?很难,不过你可以将她从‘虚假的真实’中唤醒,然后我会找时间跟她聊聊。] 摩根站在原地,喉咙里似梗了一块骨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残忍刽子手,正在用言语化成的利剑,一刀刀刺向自己的朋友。 她切割的到底是腐肉,还是心脏? 离开摩根那里,伊冯失魂落魄地走在街边人行道上。 路灯下,行人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异国面孔、天还没黑便一身酒气的黑发女人。 擦肩而过的路人、停下脚步关切询问她身体情况的工人、还有好心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的小姐…… 入耳的声音统统扭曲成尖笑,与这些天交织在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呢喃混在了一起,汇成炼金术士从未听过的一种陌生语言。 她面色惨白、胸闷气短,推开人群拐入暗巷,踩过遍地污垢后,踉跄着在两面长满苔藓的高墙尽头停了下来。 [伊冯,莉娅已经死了。 你知道的,她和卡洛一起,都葬在了海里。] “卡洛……” 暗无天日的窄巷里,墙壁上的黑色苔藓吸饱了热血。
第162章 伊冯是被隔帘外砸门的巨响和吵闹哭泣声吵醒的。 对此炼金术士并不感觉陌生。 无论是战火硝烟弥漫的战地前线,还是战争结束后回到城市重返学院,亦或是来到约德郡后,医院诊所蓝白色的墙壁和消毒药水的气味,在她的记忆里都未曾褪色过。 唯一产生变化的,就是带着疼痛与疲惫苏醒后,再没有一个暖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拱在脖颈肩膀之间爬来爬去,翻滚着将柔软的身体瘫平贴在她凹陷的锁骨深窝上,用灵知玄感与精神上的链接,抚慰着这具在战场上被谎言与背叛洗礼过的乖戾躯壳…… “你醒了?” 身旁看护陪伴着她的也不再是那张漂亮的熟悉面孔,而是一个颇有气质的成熟女人。 女人神情温和友善,在隔帘外面护士威严的呵斥声,以及趿拉着鞋子走路的病人鞋底拍打地板啪啪作响的声音中,将伊冯从白色的病床上扶着坐了起来。 “你呕血昏倒在了狭窄的黑街巷子里,小偷搜刮走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后,拨打了医疗救护队的电话…… 伊冯,需要我帮你联系谁吗?” 她能联系谁? 莉娅的遗体还没有找到,葬礼仪式至少要等到赫伯特夫人从坎德尔赶到才能举办,凯瑟琳及分散在各同盟国的旧友们在瞧见报纸新闻后,除了第一时间打电话安慰她外,旁的也做不了什么。 孤独、悲伤和快乐幸福不一样,从来都无法与旁人分担同享。 “谢谢你,娜丝琳女士,我没事了,自己回去就行。” 离开这家小型私人诊所,天刚黑不久,路灯下的街道上就已经十分冷清了。 包括怀表在内,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偷走,炼金术士站在陌生的街道边,努力辨听着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的呢喃低语,妄想能从虚妄的亡者低语里寻觅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或许下一秒就要陷入癫狂里完全疯掉。 从宪兵部队退役以后,伊冯被心理医生诊断为战争创伤综合征的原因,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按医生的原话,“维吉哈特少校表现出了严重的情感分离症状,并且因为日常幻听而导致的噩梦及焦虑,诱发了她的自虐及自毁倾向……” 佩吉对此如临大敌,但伊冯没觉得有什么,她甚至认为这种诊断有些好笑,因为所谓的幻听,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那些低语本来只是笼罩花园里的浅雾和晨露,太阳升起后,一阵微风便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习以为常,所以她也从来没在意过。 可当父母相继离世,寡言沉默的女孩被祖父母送到世交家族的那栋豪华别墅里,和另一个女孩交上朋友后,在凯瑟琳被剥夺女妖身份的那天,她确信自己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群山牧场上奔跑长大的乡下女孩身后悬空,双手攀抱着大理石雕花围栏,透过被风吹舞动的纱帘偷看屋内。 她瞧见凯瑟琳被父亲绑到床上,通过一根连接手臂的细管,将红色的液体从金发少女的身体里导流进了一架小型的炼金机械装置上。 血液通过装置过滤后,顶端烟囱一样的排气孔里飘散出流闪着碎光的彩色虹雾,伴随着“净化”后的血液重新导回身体,少女挣扎的动作逐渐无力,脸色灰败,金灿的长发缓缓失去了光泽…… 纱帘的舞动引起了凯瑟琳父亲的注意,他命令一旁的医生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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