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米兰妮对这个忧郁脆弱、却不卑不亢的男人产生好感的开始。 伊冯下巴轻点示意,坐在监控台前的警员起身让开了座位,和端着试管架的达雷尔一起出去了。 斯科特抱肩退到了门口,背对着她们,给这个精神受到可怕冲击的妻子留出了一些体面的私人空间。 摩根与米兰妮接触得最多,她将纸巾盒拿过来递给她,低声道:“前天下午,你丈夫遇到老迪亚兹先生其实也不是意外。” “我们在奥汀区仔细搜查了伊莲娜的家,在她卧室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本剪报。 她喜欢园艺,报纸上杂论版块只要有跟花卉种植相关的都会被她裁剪下来贴在笔记本上方便翻看,但最新一页被她裁剪贴上去的,是上周四的一篇社评文章。 那篇社评文章的作者虽然只提到了自己丈夫的名字,但伊莲娜把那个名字用红笔圈了出来,又圈了文章作者的姓氏。 米兰妮,那篇文章是你写的。” 伊冯把空出来的椅子推到米兰妮身边。 “我想,伊莲娜大概是发现了‘安东尼奥·迪亚兹’这个名字,然后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老迪亚兹花了点时间亲自跟踪做了调查,发现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冒用了他儿子的身份。” 米兰妮颤抖着坐下,看着监控器,和画面里莱恩哭泣的定格影像一样泪流满面。 “也就是说,我爱上并组建家庭,与之生儿育女的这个男人,是个在集中营里至少待了一年的罗斯曼帝国士兵? 他不仅参与了那场战争,犯下虐待、杀人的罪孽,甚至连莱恩都是他……他强.奸过的女人生下的?” “对,随着罗斯曼军队的溃败,趁还没人指认他是战犯之前,他借用了‘安东尼奥·迪亚兹’的身份混进了难民当中。 在遇到你们后,更是顺利地从都灵出境逃到了遥远的北国汉克这儿来。 十年过去,他融入了正常的社会生活,成为一个拥有完美家庭的体面绅士。” 伊冯继续道:“但就在前天下午,愤怒的老迪亚兹冲到他面前,即将摧毁他构筑在谎言上得来的所有一切,于是他决定让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闭嘴。” 他参与了施虐的暴行,当然知道十二年前迪亚兹家的小女儿安妮在躺着被抬出集中营的那刻就不可能活下来。 现在还能指认他的,只有老迪亚兹和他另外两个女儿。 珀尔的儿子莱恩前天在孤儿院待了一晚,昨天被他和米兰妮带回了家。 刚失去所有亲人,这个孩子不会对失而复得的‘舅舅’设防。 米兰妮仰头拭泪,喉咙里发出悲鸣,“安东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了解他……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伊冯摇头,“你应该庆幸你没看出来,不然的话,米兰妮,你此时应该会和珀尔、伊莲娜并排躺在一起,我与摩根警官就得去大街对面认识你了。” 街对面是郡停尸房。 米兰妮深吸了一口气,手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她不蠢,警察先找上自己,那就代表着他们手里没有能直接将“安东尼奥”跟这几起谋杀案联系起来的证据,他们需要自己的帮助。 伊冯与摩根对视了一眼,后者会意,打开放在一旁的文件夹,将一张城市地图摊开在了桌面上。 摩根用笔圈出了米兰妮家的位置,又将两张从停尸房要来的死者照片分别置于东西两个不同方位,然后沿街道画出一条笔直的线。 “莱恩家离阿罗萨迪第二大道不远,你丈夫前天完全可以在做完笔录后,赶在我们找到珀尔前杀了她。 但伊莲娜就不一样了,伊莲娜住在奥汀区,从你家去她家,哪怕开车走通畅的绕城公路也要将近半个小时。 他肯定不会叫计程车赶过去杀人,所以一定是自己开的车。 可我们没查到你丈夫名下有车,也没查到租车记录……” “那是因为那辆车不在他名下。” 米兰妮伸手拿起了地图上的那两张死者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女人面色苍白,身上盖着白布。 她们闭眼躺在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喉咙上都有深红色的狰狞切口。 “‘安东尼奥’……我是说我丈夫,他们公司一个月前刚给他配了车。” “车停哪儿了?” 米兰妮报出了一个地址,伊冯立马起身,可随即又被她叫住了。 “那个地方你们进不去的!” “为什么?” 站在门口处一直静静听着没出声的署长助理斯科特此时开口了:“因为那是国家勤务局驻约德郡办事处的地址。” 他扶了扶眼镜框,“我们想去那里搜查,就必须先拿到勤务局与保密处的官方特许公文。” 但现在大家都放长假了,等他们上班要到年后。 而且这些人就算上班,也不一定就会好好配合约德郡警厅的要求。 伊冯皱眉,看向米兰妮。 “‘安东’所在的公司今年接了勤务局的一笔订单,明年他们公司可能要生产一些航空领域的零部件运去坎德尔。 我丈夫作为联络员经常会去那儿开会,勤务局就给他办了临时特聘雇员的访客身份,所以他能在那儿停车。” 不管“安东里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车停在了那里,郡警现在都没有资格去那儿进行搜查,这涉及到了管辖权的问题。 但案子不可能拖到节后,他们现在也没理由拘留“安东尼奥”,他随时都有可能回停车场销毁血迹等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证据。 伊冯沉吟思索了片刻,回头道:“米兰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米兰妮回到丈夫所在的接待室时,“安东尼奥”立刻便迎了过来。 “亲爱的,怎么样,他们问你什么了?” 当知道真相后再来看这个她同床共枕爱了近十年的男人,米兰妮只觉得他陌生、虚伪又恶心。 他手臂上一直包裹着不肯见人的伤口,有多少是与老迪亚兹搏斗时受的伤,又有多少是那两个女人死前挣扎时留下的? “安东尼奥”关切地走上前,扶住妻子的胳膊,“怎么了,米兰妮?” 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怕丈夫察觉到异样,连忙转移了话题:“亚伦呢?” “警察说莱恩知道伊莲娜遇害的消息后崩溃了,一直在哭,所以他们派了个人过来把亚伦带去陪他的表哥。 可怜的莱恩,也不知道爸爸这些年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先是珀尔,然后是伊莲娜……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莱恩还有我们,”男人将妻子的手拿到唇边吻了吻,然后按到心口处,“亲爱的,警察刚刚把你叫去问什么了?” “他们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儿。”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和你在一起,我们和孩子们都呆在家。” “对、对,是这样,我一会儿也这么说,会没事儿的。” “可如果他们知道你昨晚不在家里怎么办?” “什么?” “昨晚你不是让我先带亚伦上楼休息,说你要开导莱恩陪他一会儿吗? 我十一点半的时候醒了一次,去两个孩子的房间都看了看,你那时候不在。” 米兰妮的手被丈夫按在心口处,她的心跳因撒谎而加快,紧张到掌心开始沁出细汗,生怕面前这个男人察觉到异样。 但男人并没有起疑,他对答如流:“噢,我那时候的确出去了,就在家门口逛了逛。 但我们还是照你告诉他们的说法讲吧,先把这些疑神疑鬼的烦人警察应付过去再说。”
第140章 在米兰妮从丈夫口中套出他趁着全家熟睡后偷溜出门的情况,打破他不在场证明时,署长助理斯宾塞和摩根已经分别出去打电话了。 伊冯来到走廊尽头那间被布置成节庆厅的大会议室里,和其他警员家属们打了声招呼,把女友单独叫了出来。 阿卓亚娜跟在炼金术士身边,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挽住了她的手,一路欢快地分享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这里她来过好多回了,早已轻车熟路,自在且习惯。 “伊冯,你瞧见长桌底下那个大纸盒子了吗?那是斯宾塞的爸爸妈妈瞒着他偷偷带过来的,说它是斯宾塞以前在家里最好的朋友! 我们先布置了餐桌,用漂亮的彩带花环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把桌面装饰起来,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免得进门的人一眼就看到底下那个纸盒。 你们的会议室空荡荡的,连礼物都只能摆在明面上,真是什么东西都藏不了……” “斯宾塞以前在家里的好朋友?”伊冯握住门把手,笑着看向她,十分捧场,“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你绝对想不到,是一只已经快有一百岁的大乌龟!” 伊冯推开办公室的门,微微有些错愕,回头问:“乌龟?” “对!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埃米尔,不过它睡着了,现在在冬眠。 格温说她第一次知道未婚夫最好的朋友是一只乌龟的时候也很惊讶,不过据说那只乌龟是斯宾塞的外祖母养的,已经陪伴他们家族近半个世纪了。 他们家已经形成了一个传统,那就是有埃米尔陪伴的十二月圣洗才算是真正的节日,虽然每年这个时候它都在冬眠睡觉……” “然后我就想到了卡洛。” 阿卓亚娜脚步轻盈地走了进去,“姐姐说今年本来想邀请我们回坎德尔的,但因为官司的原因,乔安娜教授也过来了,便决定年后再说。 艾妲回去的时候我答应了她要回去看她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再带上卡洛——” 伊冯反手关门上锁,上前几步将她圈抵到办公桌前,阿卓亚娜转身,话未出口就被抱起来坐到桌上,唇被呼吸热烈的吻封堵住,声音在舌尖被捣碎,抿入缠绵的呼吸之间。 吻毕,得到餍足的猎犬终于温顺下来,抱着女友在她脖颈边轻嗅,“你想清楚了?” 阿卓亚娜喜欢这种温柔的碰触,她抬手抚摸伊冯蓬软的乌发,软声笑道:“想清楚什么?把你介绍给我的亲人吗?” 她捧起炼金术士的脸,看着那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凑上前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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