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憋住笑,头微微点了一下。 背后诋毁长官被抓了个现形,但斯科特却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捏了捏达雷尔的肩膀,随后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署长助理的语气这次真诚了许多,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下,这才点点头离开。 斯科特去到主控室,摩根正守在里面。 他伸手抵住了监控屏幕前要起身给他让座的警员,问摩根道:“你们怀疑这个孩子?” 莱恩在监控镜另一边哭得撕心裂肺,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从小呵护他长大的最挚爱的三个亲人。 这个孩子无疑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候,她们试图打破他的防线,但谁都不愿意以这种方式。 摩根摇头,“不是他,但凶手一定跟他有关系。” 莱恩才十一岁,他没有这个力气将一个成年女人按倒在地,更不可能握刀划破对方的喉咙,割出那样深的刀口。 可六名精英警探昨天下午花费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伊莲娜,凶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珀尔找到她妹妹,势必是从莱恩口中得到了什么线索。 莱恩抓住了伊冯递给他的纸巾,抬头抽噎着看向她,“我想去见见外祖父和妈妈她们……” “当然。” 伊冯握住他的手,“你随时都可以去,他们就在对面。不过我希望你先告诉我,莱恩,除了你的亲人,还有谁知道伊莲娜的存在?” 男孩摇头,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不知道,姨妈离婚后就一个人住了,她不爱出门,没有朋友也没有工作,外祖父每半年寄给她的支票也都是寄到公共邮箱的……” “妈妈说她走不出来,婚姻没有拯救她,姨父的离开把她重新推向了深渊,从那以后姨妈就不愿意跟人接触了。” “你知道你姨妈经历了什么?” 男孩看向她,“警官,难道你不知道吗?” 伊冯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你外祖父告诉了你集中营里发生的事情。” 莱恩虽然只有十一岁,面容依旧稚嫩青涩,但他的眼睛里却出现了成人才会有的饱经折磨后的痛苦。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滴落。 “姨妈结婚的时候,我偷听了她和妈妈的谈话,妈妈想让她留下不要搬走,可她坚持要和姨父一起搬到奥汀区。 我听到她说:‘我没办法再和你们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生活。’” “我一直以为伊莲娜姨妈是爱我的,听到这句话我很委屈,说了很多伤她心的话,妈妈很生气,外祖父那天夜里来找了我,他提着酒,跟我说了一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我们的部落被罗斯曼帝国的入侵者摧毁了,他们杀掉了第一批反抗者,然后把余下所有人都关去了集中营。 我没法保护我的三个女儿,整整一年暗无天日的折磨,每天身边都会有新面孔替换掉旧人,我心惊胆战地活着,生怕自己又一个孩子死在我前头…… 而当入侵者被击退,我们终于逃出来的时候,最小的安妮已经不成人形了,她是在伊莲娜怀里咽的气。 莱恩,伊莲娜和你妈妈共同经历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那些事可怕到哪怕跟我们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能让她回想起那段令人窒息绝望的恐怖经历。 她选择离开,正是因为她爱你,她爱我们。] “外祖父说,他们带着年幼的我刚踏入这片土地时就互相约定过,谁也不准告诉我这些事情,但他违约了。 因为他不想我对姨妈有误解,伊莲娜姨妈并不懦弱,相反,她和我妈妈一样,都坚强且伟大。 他希望我永远把这些事情埋在心里,只记住长辈所经历过的苦难,未来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伊冯抬手抚摸男孩的头发,“你会的。” —— 伊冯从审讯室出来,斜对角就是布置成餐厅的大会议室,阿卓亚娜抬眼正好看到她,笑着朝她招手。 炼金术士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揽着眼眶红肿的男孩,吩咐门口的警员将他送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昨晚跟老师聊过以后,伊冯已经能确定卡洛身上藏了秘密。 但小家伙不愿意说,炼金术士便也没追究。 不过或许是因为主人的信任与宽容,小花栗鼠似乎心存愧疚,今天没留在它的温暖小窝睡大觉,履行“魔宠”的职责跟了过来。 当然,它早就被所有人一起惯坏了,如今伊冯办公室里的“过路费”坚果玻璃罐永远都是满的,卡洛现在每次一来就钻罐子里大快朵颐。 相较于送这个孩子去会议室感受节日爱与温暖的欢庆氛围,伊冯觉得还是让卡洛陪陪他比较好。 斯科特从主控室走了出来,“所以,没有其他嫌疑人了吗?” 伊冯抬手,指缝里夹了一根从男孩头上抓下来的短发。 达雷尔手里拿着一排试管架过来,上面放了五个贴有人名标签的试剂管。 他把试管架递给斯科特拿着,用镊子小心翼翼将伊冯指缝里那根头发拈住,然后把留有发囊的那边浸入他单独拿着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试管中。 达雷尔把试管盖子扣好,摇晃了两下再打开,用胶头滴管取液,往那五个贴了人名标签的试管里挨个滴了三滴透明液体。 三秒钟后,斯科特托着的试管架上,五管溶液同时变色。 达雷尔眯起眼睛,骂了一句:“畜牲!” 斯科特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伊冯不答,问摩根:“刚才的画面都录下来了吗?把米兰妮单独带过来,让她听一听迪亚兹一家的遭遇。” 炼金术士看向斯科特,这才解释道:“伊莲娜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不与人接触,我们是通过海关的入境记录才知道她的存在。 莱恩和他外祖父一样防备心很重,不愿意告诉别人姨妈的住址,那什么人既知道迪亚兹家有伊莲娜这个人,还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获得这个孩子的信任,套出伊莲娜下落的? 长官,你准备好去认识恶魔了吗?” 斯科特本以为这个所谓的“恶魔”是那个叫米兰妮的女人。 战地记者,在枪林弹雨与残肢中穿行,尤其是经历过十三年前罗斯曼入侵都灵那场战争的记者,大多数战后都获得了国际反战和平组织的表彰。 他们勇敢、坚定、富有信念感,而讽刺的是,许多残忍无情的变态杀手,同样也具有这些特点。 斯科特观察着米兰妮的表情,这个女人全程手捂着胸口,颤抖着看完了所有录像。 等画面暗下,她才闭了闭眼睛,“我曾亲眼目睹过这场战争,又嫁给了一个都灵男人,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段残忍的历史……” “那你应该发现了,老迪亚兹告诉莱恩的那段记忆里,是没有安东尼奥·迪亚兹的身影的。” 米兰妮抬头,伊冯回望着她。 “我不是在责怪受害者。 他因为害怕进集中营而抛下家人逃走,都灵有‘荣誉处决’的落后习俗,他的父亲因此责怪恨他,一切都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若他所说属实,自己提前逃走了,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逃走后家人在集中营里待了一年,经受了怎样可怕的折磨?他又怎么能详细了解到他最小的妹妹安妮是躺着被送出集中营的? 别为他辩解说他瞒着父亲跟姐姐有过接触。他知道安妮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十一岁的侄子?” 米兰妮的脸色开始发白,伊冯继续道:“如果老迪亚兹先生告诉自己外孙的才是实话,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他的儿子安东尼奥·迪亚兹早就死在了枪下,自己和三个女儿被抓进了集中营虐待折磨。 多年以后,他在商业街上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闭嘴!”米兰妮站起来气得发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说我的丈夫,指责他是——” “达雷尔!” 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应声上前,将那一排试管架端过来放到桌上。 伊冯指着五个贴了人名标签的试管,“这是溶解了老迪亚兹、珀尔、伊莲娜、你丈夫和你儿子五份生物样本的血脉共鸣试剂。” “我让手下的警官收集了你丈夫和你儿子喝水的杯子,拿来和迪亚兹家的每一个人做了比对,发现你丈夫跟现在躺在对面停尸房的三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然后我又拿了莱恩的头发来跟这五个人对比。米兰妮,看到这几种不同颜色了吗?” 米兰妮脑袋一阵晕眩,踉跄退后,“不、不……” “结果证明,莱恩并非你丈夫的外甥,而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你儿子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你嫁的人根本不是安东尼奥·迪亚兹,而是来自罗斯曼帝国的一名集中营卫兵。”
第139章 “不、不是这样的……” 米兰妮眼眶盈满了泪水,看向主控室里围在她面前的几名警察,无助般不停地摇头,“你们弄错了,你们一定弄错了,安东不是这种人……” 十二年前,米兰妮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战地记者,她曾跟随一批英勇无畏的仁人志士深入前线,帮助人权组织解救过一批又一批从集中营逃出来的都灵难民。 当时虽然国际形势动荡混乱,但米兰妮和身在都灵的许多勇敢的志愿者一样,背后都有国力强盛的祖国撑腰,为了避免严重的外交事件树敌,就算他们身在战区,只要没抓到把柄,罗斯曼帝国的军队轻易也不会为难他们。 米兰妮见证了侵略者所犯下的暴行,为这场反人类的恶行义愤填膺,同样也见证了独.裁者落幕之前的最后疯狂,为灾难下人性所散发的光辉所震撼感动。 就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混在衣衫褴褛的难民中间,宛若惊弓之鸟,脆弱而敏感的安东尼奥·迪亚兹。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丈夫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亲人,他赚到的钱也大半都捐赠给了难民安置基金会…… 安东尼奥跟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他心地善良,忧郁却勇敢——” 米兰妮意识到了什么,她话语陡然停下,转过头去抬手捂住了眼睛,声音带上了哭腔,“天呐!” 这个男人混在一群从集中营里逃出来的难民中间当然显得气质出众。 他了解这些人的生活,知晓他们过去所处的环境与精神状态,但他身上却没有大部分难民所有的那种令旁观者怜悯俯视间顿生优越感的怯懦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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