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您半生清誉,怕是得毁于一旦” 两鬓斑白的人一声长叹,终是下定了决心:“我会照办的” 谢奕才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就又被责令前去府中祠堂反思。 看着在青石板上跪的规规矩矩一言不发的人,横躺在树上休憩的孟昭倒是有些乐了,解下腰侧的玉珠,将其弹射到水缸中盛开的莲花里,见溅起的水珠替浑浑噩噩的人洗了一把脸,孟昭十分欠揍地笑出声来。 “回来了?”谢奕面无表情,也不擦被浸湿的额发,只是问道。 “自然”孟昭悠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十分舒适地在树枝间伸了个懒腰,声音好像也染上了几分漫不经心:“别怪她” 谢奕垂下眉,也不回头看,看着眼前的青苔:“我知道” 孟昭哼了一声,调侃地笑着:“嘴硬!明明心里还是那么不理解”,他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就从枝大繁茂的树上跳了下来。 “说真的,你身上的伤我都看过了,不过是些皮外伤,都被未曾伤及筋骨,更不必说内脏。”孟昭耸耸肩接着道:“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怕是神仙回来,都救不得你” “说真的,小孩,她把你当成家人的”孟昭轻轻拍了拍那人瘦削的肩膀,安慰道。 久违的日光在微波下跳舞,而绿影镶金,清风不停息地穿梭在林木间,簌簌有声 悲伤的氛围明明就要开始弥漫,可被谢奕不解风情地打断 “你们也?” 孟昭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谢奕不愧是谢奕,一眼便知晓了事物的全貌。他万万没料到安慰个人还能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揭了出来,轻咳几声,又状似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孩子不要知道这么多” “不过说真的,那个人啊,其实对身旁人极为看重。若是捧上一颗真心以待,她便死命护崽” 孟昭潇洒地挥了挥手,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堂前点滴,留一人沉思。 ----
第20章 试图解开郁结 孟昭温酒,举止间,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只是此时却是讽刺地笑了笑,磨着牙,想提刀前去砍人。 他将火炭丢入炙热的炉中,轻声道:“徐敬业等以扶持庐陵王李显为号召,在扬州举兵反武,十多天内就聚合了十万部众。” “明明做着肮脏的事,却总要为自己找到个借口”那人斯文地接过温热的酒杯一饮而尽,直至灼烧了整个胸膛。 他担忧地看了眼前人一眼,又道:“如今敌暗我明,纵观全局,我们皆处于被动。何况,若是我们真拿那群百姓出气,怕是得惹来更大的麻烦” “且不说暴动,揭竿而起,就算我们能镇压,毕竟也绝非长久之计”平日里不着调的风流公子此刻显得是那么的忧心仲仲,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且,群狼环伺,虽说朝廷上风平浪静,可所有人都在围观,等待时机,一旦我们出现纰漏,怕是得被分食到连骨头都不剩!”孟昭死死皱着眉头,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显得死气沉沉。 “孟昭,别自乱阵脚,我们还没输,又何况削藩之后,他手上并无兵权”孟昭见公主顿下酒杯,他的眼睛甚至无法直视她,那人带着不容拒绝的斩钉截铁 “抱歉”孟昭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奉命下江南去筹集粮食,可不少官员明里暗里地朝他打听着消息,婉拒他的并不在少数,说是属地也年年灾荒,哪还有什么余粮,更有甚者,直接拒绝了他。 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了,正当他平复下心绪,想继续和人讨论此事时,却听那人言:“直接把刀插入他的心脏” 他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公主是指......洛阳宫城前的铜匣?”他意有所指,见人点了点头,他则倒吸了一口冷气,又言:“陛下若是不信?” 矜贵无双的人轻眯了眯眼,轻笑道:“她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 孟昭听闻此言,则彻底放下心来,近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臣立刻吩咐下去!” 朝内闹得天翻地覆,朝外自然也不甘人后。 总有人不安分的。 话说回来,九月,徐敬业等以扶持庐陵王李显为号召,在扬州举兵反武,十多天内就聚合了十万部众。 武则天当即以左玉钤为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率兵三十万前往征讨。 那身明黄龙袍衬得人君威严无双,即使时辰已过三更,可纸张的翻阅声仍是不停。身旁的老太监看着人君青黑的双眼,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陛下,还是得保重身子” “朕知道”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继续我行我素地翻阅着奏折,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事,在奏折堆积如山的桌上搜寻着什么,几番无果后,怒道:“婉儿的奏折怎地还未呈上?” 老太监连忙跪下,叩首细声细气地回道:“这些天上官才人并未呈上折子,可能还在路上” 人君神色不变,只是打了个哈欠让周遭宫人全部退下,待到空荡的大殿再无一人后,武帝才沉声道:“信呢?” 同样是黑衣银面的人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折子,恭恭敬敬地将其奉上。 “朕若是不说,你们得哑巴到什么时候”武帝并不将信件接过,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状似恭谨乖巧的侍卫。 “陛下恕罪,属下们分头行动,可还是在路上被截杀了好几回,路途上跑断了八匹好马...”那名侍卫额间冷汗直下。 “朕问的是什么?”武帝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而后转身,不轻不重的步履声回荡在整个空荡荡的大殿。 侍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艰涩地回道:“上官才人嘱托属下若是您要求,才能将密信奉上。”见面前人面色不虞,他又慌忙道:“至于水患的折子,上官才人已经写好,估计还在路上,得过些日子才到” “下去吧”人君这才拈起信件。 侍卫则如临大赦,欲起身告退,却又听人君淡然警告:“没有下次” “是”他连忙点头,又出了一身冷汗,见此行任务总算完成,才无声地退下。 人君又重新落座,一面揉了揉已经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一面将信利落地拆开来,白纸上绣着隽秀锋利的小字,武帝随意扫了几眼,只见那人写道: 其一,‘义仓’‘常平仓’等皆被毁坏,大批粮草不知去处,目前仍在调查。其二,移民就栗向来为大灾大难不得已之下策,若非无计可施,不可轻用。其三,谢家次子,锦州太守,谢桉。 武帝神色一暗,看着下面那几行人名,神色愈发讳莫如深,最顶行的人名后面又添了一行小字,其为 与谢,往来信件颇密 武帝缓缓靠在御座上,风都吹不尽眉间那捧尘雪,而后将信件拈起,旁边灯笼里的烛光明灭不定,拈信的人犹豫再三,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将信收入密匣,带一丝颓唐独坐至天亮。 次日,阳光明媚,清风和畅,朝中暗流涌动,已然掀起腥风血雨,置于洛阳宫城前的密匣在一连几日之间,就收到了上百封告密信,告密者蜂起,流言蜚语在短短时间内便漫天飞舞,搞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草木皆惊。 所属六扇门则四处抓人,一时之间,形势剑拔弩张,混乱之中,有人沉默,有人惶恐不安,自然也有人巴不得越乱越好,只可惜城外观火,终究殃及池鱼。 “大人这又是何苦?”来人提起红色衣袍,踏进门槛,端的是那无双浩然。 “上官可是有事”老人摸着胡须笑吟吟的,状似不解,又陡然想到了什么事一般:“你说的那些个棺椁,老夫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在下自幼以先生等忠义志士为楷模,怎料您背离先人之志”语气中的遗憾不似作假,只是身着红色衣袍的人挥了挥手,黑色银面的侍卫便把几个颓丧的,衣着破烂的流民带了上来。 “老夫不明白”张柬之仍是笑着,只是手紧紧扣住扶手,不觉之中,竟有些颤抖 “禄王竟还未将您视为弃子么?” 此言一出,那个强撑的老人像是陡然一松,暴露了全部的软弱与勉强。 “事已至此,随你们怎么着吧”老人嘶哑地咳了好几声,像是一时之间又老了十几岁。 红色衣袍的人转身欲离开,脚步却又忽地顿住了:“很多后辈将您视为努力的方向,百姓们亦十分敬重您,可现在,您又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尾音徒留满腔遗憾。 “交代?” 双鬓斑白的老人突然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眼前人极为可笑:“交代?” “那谁又愿给我一个交代?!” 他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拭去。 那身青色的官袍微微晃荡,老人笑的肩膀止不住地耸动,他猛地起身指着天空朝人质问:“谁?!又愿给我一个交代!” “你可知?举家族之力!十年苦读!才好不容易步履殿堂?” 那人又陡然向前了两步,扶着面颊又笑又哭,状似疯魔:“数年来,我依圣人言!兢兢业业!尽忠尽责!可却因论事得罪她,一朝就被贬至荆州!” 见婉儿沉默不语,他又长叹一声,只余满怀沧桑:“到了荆州,我仍尽心尽力,可那又如何?!已是年过半百,却仍是诸事无成!只徒留一身清誉!甚至老母病逝,我都羞窘到掏不出几两碎银!” 面前人又陡然激动了起来,声线皆是颤抖:“我劳心劳力为苍生谋福祉,却抵不过小人两番谄媚,三番贿赂!” “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累死累活才得来的粮食,被那群人渣败类转手换成白花花的银两!谋得前途的感受么?!” “凭什么!”老人眼眶通红,双手仍止不住地颤抖着:“你知道么!我甚至连发声都做不到,因为我在朝堂上无依无靠” “而那群将人命视为草芥的世家子弟!却在朝堂上,府堂间大言不惭!泛泛而谈!” 老人艰难地深吸了了一口气,无奈又绝望地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可您如今所为,与那群人,又有何分别” 红色衣袍的人站的笔直,像是叹息:“您能受的起必要牺牲,可对他们来讲,那是活生生的亲人死在了自己眼前,那就是一生” “他们又何尝不是,只有您” 老人已是涕泪横流,却仍是跺脚笑道:“晚了!晚了!” 他颓然跌坐至地上,双手无助掩面: “我已派人前去蒲州刺制造□□,她怕已是凶多吉少” 那人不待他说完,转身便疾步离开,却又忽地顿住,话语里终是染上几分薄怒:“你怎能这般教唆世人待她?” 她步履匆忙又慌乱,像是去奔赴一场未尽的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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