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那人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狼狈的像个落汤鸡,可即使雨水从面庞落下,也不会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那人的眼睛像是深潭,古井无波,照不出任何情绪。 见人不回答,老夫人也不在意,只是再次开口:“孩子,你当真是老婆子见过最冷漠和寡情的人了,因为你一点儿都不在乎.....” 陡然间,像是心脏被击中,谢奕突然没由来的替身旁人一阵委屈,红了眼眶,别扭地转过头去,一旁的孟昭和傅阶亦是面色僵硬嘴角紧抿,不知该作何反应 却听见身旁人声线沙哑,在漫天大雨中若不细听很快便消弭无迹 “谢奕,赏” 谢奕则双手奉上米袋,而后将头上斗笠摘下,轻缓地放在那名老夫人头上,将人安安稳稳地扶下石阶,傅阶亦红着眼尾,暗骂了一声“矫情!” “这几具尸体作何处理?”傅阶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皱着眉头盯着那几具尸体横躺在周围的一片狼藉之中。 “扔在这吧”太平转身踏进府内,只留傅阶留在原地不解 孟昭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某处看去,发现几个人正躲在暗处里朝这边探头探脑,像是在等他们离开。 “这年头,肉稀少的很”谢奕亦紧跟在公主身后,路过时顺带插了一句话。 傅阶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猛然摇了摇头,顺了顺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快步跟了上去。 朝廷上也是急得团团转,东都洛水泛涨,溢入洛阳宫,坏官寺,民居,又毁天津、永济二桥,河南北诸州,溺死者甚众。 新上任的人君意气风发不过数天,就又被这些个糟心事扰的心烦意乱的,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黄河水患一事愈发严峻,朕虽已遣使救灾,但却毫无用处,依婉儿看,该当如何?” “臣愿亲自前往,替陛下分忧” “倘若遇事不抉?”武帝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臣子 “无愧受命于天”她恭慎长作揖。 人主满意地笑了笑,提紫毫作诏书:“那便封上官才人为存抚,奉天子命,巡视诸州,抚慰百姓” 婉儿疲惫地按压着鼻梁,在颠簸的车上细细回想着这一切,当然她并不在意君主对她的提防,她只是仍在思考人君的意思和整理目前手上暗线的线索。 武帝命她处理谢家,当时谢韧在朝里朝外虽表现得一脸忠于朝廷的模样,甚至在审问他儿子时,就连他那几个儿子也是一幅要不是谢父优柔寡断忠于朝廷,谢家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的怨恨神情 谢韧背后这条大鱼,怕是不太好惹,她长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可就在下轿子的那一瞬,她就又是一幅春风和煦模样,落落大方又滴水不漏地朝来迎接她的官员客套了一番。 “昔日总听闻上官大人的才名,今日终于得偿一见,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前来迎接的太守领着一众官员满脸笑意,虽说他职位比这位所谓存抚高得多,可毕竟他又不能时时在陛下面前说上话,若是能与这位陛下眼前的红人结好,前途那必定不用多说。 “太守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奉天子命按例巡查抚慰百姓,怎比得上太守您整日为百姓分忧操劳?” 赵太守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不错不错,这位朝堂下来的新人还是十分上道,虽说他之前伏低做小,不过权宜之计,倘若这位上官大人像之前那几个那般真当了真,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唉” 不过他又叹气,十分惭愧地言道:“而今河南北诸州,皆多漂溺,也实难摆一桌像样的酒菜招待上官大人,还希望大人不嫌弃粗茶淡饭才好” “怎会?”婉儿谦逊地笑了笑,拢了拢袖子露出手上所持的的诏书:“陛下赐臣尚方宝剑,特取您的性命” 不待众人反应,一群带刀侍卫突然从她身后鱼贯而出,将着急忙慌的,纷纷逃窜的诸位官员通通拿下。 刚刚还在虚与委蛇的赵太守此时狼狈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涨红了脸威胁道:“你敢!?” 上官大人缓缓蹲下身,笑得礼貌又优雅:“大人应该好好了解女皇陛下的行事风格的” “在下也很好奇是什么让您坚信,不作为,却仍可以逍遥自在、高枕无忧的?” 婉儿眼神冷漠,挥了挥手而后起身,六扇门的黑衣侍卫则领命而去,带着一行人前去搜刮官员们的府邸,而着红色的官服的人立于原地,黑暗中的火光将玉面衬得更加捉摸不定。 希望这番敲打,能让那些个自命不凡的皇嗣们,安分一些罢,她沉眸,鸦羽般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大人,此人只在家中安坐,未曾出来迎接,作何处理?”黑衣银面的人手里提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十分为难道。 她刚坐下不久,就碰见了这件怪事。 “不是,给我放开!”那人死命挣扎着,愤怒地要求侍卫放开他的衣领。 婉儿轻点了点头,侍卫便一松手,放开了那名倒霉的官员,那名官员又气道:“野蛮!粗俗!” 黑衣银面的人丝毫不在意,只是他仍提着刀,尽职尽责地护在喝茶的人身旁。 “满城官员前去迎接钦差大臣,独您不去,当真好胆色”婉儿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位正忙于整理衣冠的文人,不觉好笑道。 “他们干他们的,我做我的,有甚相关?”那名官员已过不惑,闻此言,却甚为不解。 “哦?您尊姓大名?” “免尊,姓张名柬之,称老朽柬之便好” 婉儿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甚为谦逊“在下一时眼拙,不知张大人在此,当真失敬、失敬” “免了免了,小娃娃,老朽亦听闻诸多关于你的事迹,便笃定你不会在意这般小事,故未曾出城迎接” “张老仍旧慨然,令后辈佩服不已”婉儿亦笑得意气风发,将老先生扶至椅前,待其坐下后,又亲自沏茶,将茶杯奉至前辈桌前,仍是止不住地赞叹:“小生犹记您当年风采,在御座前抵触圣颜,当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好胆色!令我等后辈好生景仰!” 张柬之则摆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言重,言重矣”却也不多加和陛下眼前的红人闲聊,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水患一事,可有解法?” 婉儿则斟酌了几秒,试探问道:“在下初到此地,信息着实有限,不如您先描述情况?” 张柬之亦不多加废话:“当务之急,先是解决饥荒,流民一事,抚慰人心实为重要。” “此事在下亦考虑到,只是如今‘义仓’‘常平仓’等被淹,怕是只能移栗就民,或是移民就栗” “如此甚好!之前因老朽职权不够,那群家伙又听不进去老夫所言,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张柬之的脸上似是有些落寂,又像是有些后悔,可不到一会儿,他便又振作起精神来,从怀中摸出几张纸来:“这是老夫对近来灾情的勘测,可惜没能用上” 婉儿将其接过,细细看了几分,赞道:“多亏张老!下官这就上报给朝廷,以便朝廷依据灾情分配物资” 张柬之点点头,又皱起眉头:“我们仍需从根源处解决问题,之前新修的诸多水利经此灾厄皆已被毁,而今大水泛滥,流民四散,还望上官你向朝廷禀报此事,增派些人手,重新修缮或开辟河渠” “下官已择好擅长治水之人,怕是不日便到。” 张柬之听完,慨然大笑,感概道:“上官婕妤果然不负盛名!当真后生可畏矣!” “张老谬赞” ----
第19章 带着镣铐起舞 “如何?” 主座上的人闲敲棋子,百无聊赖地看着黑白棋上纷繁复杂的棋局,对面的谢奕正当思索的流畅却被措不及防打断,只好闷声道: “城中大量关于您的流言蜚语,又因大水泛滥,民不聊生,又撞上天后登基称帝,不少人被利用煽动情绪,于是便拿您出气” “那又如何?”主座上的人见对面迟迟不落下白棋,只好手执黑棋,轻敲了几下桌面示意。 谢奕再三思虑,终于落下白棋,又接着道:“太过巧合了,灾厄就这么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那几位,臣也想不出究竟是何人了” “那该如何?”公主十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只留了余光给棋盘一眼,黑棋便又落下了。 “臣自当处理”谢奕接下了这份考验,在他之前,孟昭被派去江南筹集粮草,就连傅阶也被派去修筑临时避难所,只有他,除了三天前被派去调查情报一事,至今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嗯”太平缓缓起身,伸了个不合身份的懒腰,踱步离去。 只留谢奕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棋局,他真是毫不意外,是他太过年轻么?还是没用?怎么又输了..... 同一片天空之下,亦有人正执棋对弈。 “王爷说您干的很好,倒是可惜了那些个虾兵蟹将”其中一人着白衫,神情似是颇为可惜,可却眉眼带笑。 “如今谢家已倒,王爷还是要多拿些诚意才好,免得人心突变,前途尽毁”着灰衫的人被和煦的阳光笼罩着,看不清眉眼。 “单凭他姓李,不姓武,便足够了”白衫的人又用丝巾掩唇浅笑:“何况只有他,才能调序阴阳,换得人间太平” 灰色的衣袍上绣着远山和白云,那人冷哼了一声:“可不止他一位身为男子身”见白衣女子面色捎带难堪,又风轻云淡地转移话题道:“那群人应该都处理干净了吧?” “当然当然”对面女子又连连点头,笑得像个狐狸,仿佛刚才的不悦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像是怕对面人不放心,又轻声浅笑补充了一句: “都死光了” “都死光了?”黑衣银面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下属,心急如焚的他甚至不待下属解释,就疾步闯入牢房中查看。 他压抑着愤怒,脖颈上的青筋毕露,沉声道:“六扇门的规矩,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一遍,下去领罚!” 当他战战兢兢地将此消息小声告诉了正忙于调度物资的人,那人头戴斗笠,虽说事务庞杂而纷乱,可她仍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既能站在茫茫细雨调度着来往物资和人员,镇住全场。亦能眉眼带笑细心安慰着伤员与老弱。 “小姑娘,来来来,喝口热茶,我一直看你站在雨中,也不曾休息喝口热茶,真是辛苦”一位大娘关切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上十几岁的小女娃,亲切地递过来一碗热茶。 又瞥见姑娘身旁的年轻人,热情地问:“小伙子,要不要也来一碗茶?” “不.....不用了.....”黑衣银面的侍卫陡然接受到善意,有些不自在地回道。 倒是婉儿接过茶连声道谢,又连忙将人请入雨棚:“姐姐,这里有我就行,你快进去歇着吧,免得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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