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薛鸣会临时反水,是林声预想不到的变故。 换言之,这层纱布一旦揭开,损害的不只有孟行恪,届时薛鸣该如何自处。 “孟董对海湾老宅的一切了如指掌,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没想过能活到明天。只要能拉他下水,为阿城偿命,我就没有遗憾。现在只能仰赖林小姐的影响力,请您帮我,也帮您自己。” “我会去的。” 薛鸣不说,林声也会去。 得到承诺,薛鸣不再留恋,转身走进雨幕,离开了老宅。失去儿子的恨驱使他时隔十四年反水,可作为协助孟行恪处理证据的帮凶,他也心怀愧疚,没有脸面面对林声。 薛鸣走后不久,林声便联系了吴寒。 她深知孟行恪多疑,薛鸣今夜擅自来海湾的事迟早瞒不住。行车记录仪拖得越久越不利,如果他让人围困海湾,真相就永远蒙尘。 林声打开油纸包,看着那没有屏幕的老式行车记录仪,心中蓦地一痛。 “江浮,你和我去,你自己留在海湾,我放不下心。” 为了保险起见,她们各自开了一辆车。 然而即将到达市区时,暂时送到乔颂今家里的林虞却出了意外。她刚移植不久的心脏忽然出现排异反应,需要即刻送去医院。 一番权衡下,两人决定分道而行。 由林声陪护林虞,江浮则负责把记录仪的TF卡送到吴寒手中。可她去到港城公安局时,吴寒却不见了人影。 这桩案子过去了十四年,盖棺定论后早已无人愿意翻出陈年旧事去追究对错,吴寒是为数不多愿意相助的人。 这个TF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江浮不敢随意交到旁人手里,幸而她提前从林声手中要了吴寒的联系方式,在车内等了两小时仍旧不见人后,她无奈之下拨通了电话。 如她所料,吴寒根本不在警局。 “北安区发生一起无差别持枪凶杀案,我临时……被上级抽调过来,正在协助侦案。天亮前……可能无法按时回到警局,抱歉给你们带来的不便。” “江小姐……请把TF卡交给第二科室的辅警郑烁,他是我的徒弟,可以信得过,今晚恰好正在值夜班。” 吴寒那头信号极差,说话声断断续续,似乎正身处某处山区,地毯式搜寻嫌疑人的踪迹,期间还有同去的警察过来和她交接。 江浮怕影响出警,努力从不连贯的话中辩识出关键讯息,便不再搅扰。 因这几小时的等待耽搁,江浮没能和林声一块回去。她按吴寒的指示,深夜走进警局的第二科室,找到了撑着腮昏昏欲睡的小辅警郑烁。 撑腮的手猛地一打滑,郑烁半梦半醒间,恰好看到走至近前的江浮。他刚毕业两月,青涩内敛,陡然看到一个气质美女站在面前,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绊绊。 他瞟了眼桌面闹钟,攥着衣摆问:“女士,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兹事体大,江浮谨慎地留了个心眼,没有明说包裹里是于撞杀交警案至关重要的TF卡,只是叮嘱郑烁务必交给吴寒。 郑烁倒是知趣,知道是吴寒的授意后,没有多问便笑呵呵接过包裹,拍着胸脯保证。 “请放心,我一定把东西交到师傅手里!” 江浮挂念林虞,还有已经提前回海湾的林声,交出TF卡后以短信告诉了远在北安区的吴寒,便马不停蹄往海湾赶。 在江浮走出警局后不久,警务室内某个工位内,敲着键盘专心赶了几小时夜工的寸头警员抬起了头。 他站起身走到警务室门前,看着江浮的车在夜色里亮起尾灯,又看了眼科室里正在泡咖啡提神的郑烁,确认无人注意这里后,避开监控拨通了某个电话。
第102章 (二更) 乔颂今家漆黑一片,江浮按了许多遍门铃都无人回应。 本就不安的心神格外惶恐,死寂的手机突兀地弹出一条短信。 【调头,报警。】 算起来为了送TF卡耽搁的这几个小时,林声应该已经到了海湾。 这条短信,千真万确从林声的号码发出。 短短几字,几乎要变作长针扎进江浮眼里。气管里似是灌满冰碴,随着呼吸割得生疼。 她下意识踩了急刹,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倾,被安全带生生勒住。她却顾不上被痛意裹挟的肩胛,拨通了林声的电话。 万幸的是,电话很快接通。 然而林声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江浮满腔祈盼迅速流失。 “快走,不要回家——” 弱得快要听不清的话戛然而止,任凭江浮怎样呼喊,除了嘟嘟的忙音,再也听不到哪怕只言片语的回应。 心中担忧胜过所有,江浮终究没有听林声的告诫,全力提速往海湾方向疾驰。 开至海畔大道末段时,却有五六辆车开出房区,远远地对向驶来。 海湾位于偏僻的港城远郊,连白日都鲜见行人车辆,遑论夜间。 江浮心生警惕,立刻关掉车灯减速扎进路边的灌木丛。松散的沙砾推着车往下滑了两米,在巨大的摩擦下堪堪停止。 因为躲避及时,那几辆车并未发现异常,呼啸着开过近旁,迅速消失在大道尽头。 TF卡交到郑烁手中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这伙人的意图尚不明晰,谋财害命一无所知。 江浮踩着松散沙砾爬上马路边,期间还摔跤磕破了手。她顾不得血泥混杂的痛辣感,立在尚未散去的尾气中报警。 不巧的是,接警的,正是和郑烁同值夜班的寸头警员。 “郊西南路,黑色雅阁带头,中间夹着辆别克,有六辆车往海畔大道尽头走,看样子要上广武高速,请快派人拦截!” 江浮说得很是急迫,她知道林声就在车上,甚至乔颂今林虞还有阿尔亚,也没有幸免于难。 耽搁太久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 “我们会去的,您记得车牌号吗?”那寸头警员慢悠悠地问。 “天色太暗,我看不清,”江浮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条路几乎不会有车辆往来,只要堵住出入口,就能将人截下来。” 那寸头警员没有回答,仍在问些无关紧要的话。 江浮越发觉得不对劲,嘴快地答了两三个问题后,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冲,“事关人命,能否现在就出警?” 寸头警员自动忽略江浮的恳求,仍在自顾自说着废话。 江浮此时才骤然惊醒。 他在拖延时间,很可能与那伙闯入海湾的匪徒有关联。 江浮收住震色,怕打草惊蛇,三言两语安抚了警员,就转头联系了刚从北安区回来的吴寒。 现在令她惶恐难安的,不仅是林声几人的下落,还有那个TF卡,究竟有没有安然无恙送到吴寒手里。 “郑烁已经给我了,怎么了?”吴寒疑声道。 从这个卡片送到警局,郑烁就寸步不离守着,期间只有寸头警员搬着资料进来,有过几秒交谈。且不说江浮送来时如此隐蔽,就是有心人想调包,也难做出手脚。 得到肯定答复,江浮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她猛打方向盘驶回正道,轮胎在高速摩擦下直冒火星。 “劳烦吴队找个避人的地方,试试能否读取TF卡的内容,又或者,当年撞杀交警的录像是否还在里面。” 吴寒深感疑惑,不清楚江浮担心的点。 只是等那TF卡被插入读卡器,进度条开始二倍速拖动,她就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本该存放着关键证据的TF卡里,只剩一段长达两小时的黑屏录像。 如此重要的物证,在郑烁眼皮子底下被调包。吴寒想起数小时前自己向江浮做的担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生疼。 吴寒的沉默,给了江浮答案。 这张TF卡现在落入了谁手里,不言而喻。 现在不是纠结寸头警员是否被孟行恪买通的时候,林声随时可能陷入无可挽回的危险境地。 江浮恨自己没有力量手段救出林声,只能借助于外力。 “带走林声的人,很可能就是孟董所派,”她过分焦急,低微央求道:“我求你,吴寒,找到林声,安然带她回来。” 老宅大门摇摇晃晃,已经人去楼空,种种迹象都在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的事。 江浮只在房区停留几秒,转头就往和那伙人相反的方向疾行。 刚才那通电话,寸头警员必定已经起疑,甚至很可能告诉了孟行恪。在这里逗留太久,林声救不出来不说,就怕引火烧身,她也被拽入泥潭。 噩耗来得极快。 昨晚薛鸣送TF卡时所说的话,终究一语成谶。 他死了,被虐待至死。 江浮收到一段来自匿名账号的视频。她思林声心切,点进去后却瞬间被恐惧裹挟。 某处废弃的工厂大楼内,薛鸣赤着上身被粗麻绳吊在天花板脱落的钢筋上,身体全是见骨伤口。 他比暗访海湾时还要憔悴,垂落的头发不停往下淌血。 双腿被从膝盖处齐根锯断,只剩一丝肉相连。锈迹斑驳的钢筋穿透了肩胛骨,腹部被锯齿刀磨开深口,内脏清晰可辨。 在孟行恪的报复心下,他死得极惨,吊在半空的尸体晃晃荡荡。 江浮胃里痉挛,血液好似被冻住,无法回流到指尖。 她僵着手想要关掉视频,然而下一秒,照着薛鸣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的画面,陡然切换成林声。 林声被绑在椅子上,薛鸣的尸体就吊在旁边,脚下水泥铺成的灰地里满是干涸鲜血。 旁边不见别的人影,视频画面停顿几秒后,便戛然而止,后面发生了什么,江浮一无所知。 就在视频掐断后不久,镜头后那人忽而走出来。 “江小姐,逃到了哪儿?” 林声直视着他,素来沉和平静的面容不见惶惧慌乱。 那人等了几秒得不到回答,他将林声的手机解锁,看着软件内迅速往市中心移动的圆点光标,笑得张狂瘆人。 “多谢林小姐安装的追踪定位器,否则我们又要一通好找,别急,稍后您就能和她见面。” 林声寂如清潭的眼底终于出现裂隙。 在定制腕表时,她曾让人在机械表盘内装了微型定位仪。 上次江浮和莫如是被绑架,也是靠腕表才找到烂尾楼将她救回。 本该用来保命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催命符。 “这件事与她无关,不要殃及无辜的人。” “怎么算无辜呢,孟董说了,知道这桩秘密的人,一个也走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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