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这些年你为我做了很多事,现在你也要效仿莫良安踩在我头上吗?”孟行恪话音渐冷,“别忘了,你儿子还在国外,在国外,不是在天边。” 没有得到薛鸣的回应,孟行恪转手发来一条视频。 里面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子,他瘦得似乎只剩骨头,两颊凹陷,头发早已经掉光。 薛鸣隔着电话端起恭敬姿态,隐忍着眼底翻涌的情绪,不再顶着怒火出言相劝。 “只要阿城还活着,只要他的病能治好,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男子瘦削病态,对着镜头说话,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带着诡异的违和感。 薛鸣表忠心的同时,也起了疑心。 孟行恪摆手让人架起了和莫良安的对话。 这种节点,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录音。他谨慎地使用陌生号码,换了声调。 “莫老板,人不能太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别碰的好。你设局让石盼山这种蠢货落套,收了渔翁之利。现在只要把吞掉的股份送回,我可以既往不咎。” 两人明争暗斗数十年,这是第一次撕破脸,将是非搬到明面上。 莫良安笑了两声,“孟老板贵人忘事,林小姐似乎很在意那位……” 孟行恪本就不喜欢江浮,没把这警醒的话当回事。他急于收拢股权,没心思和莫良安缠斗,转头就让薛鸣把人带上天台,拨通了莫良安办公室的视频。 他盯着画面里已经摘下蒙眼黑布的莫如是和江浮,鹰眼翳翳。 “你以为我会在意她的死活吗,你就算把林声林虞一块绑了又怎样。莫老板只有半个小时考虑,我没时间同你耗。” 莫如是早就有了死志,并不惧怕将要发生的事。女友因胃癌不治身亡,是她余生都抹不去的伤痛。她特地走到锈迹斑斑、已经被雨水腐蚀的栏杆边缘,查看高度能否摔死。 “对不起,连累了你。” 江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做不到像莫如是这样坦然。 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除了林声是她自己的选择,剩下每一件事都非她所能掌控。明明过去很久,原以为故事走向已经偏离,现在天台谋杀的剧情却再次重演。 她现在想的不是林声没了她能不能活下去,天底下没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她只是在想,林声看到她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时,会不会有片刻伤心。 心里有了牵绊,江浮并不想死。 她不知道这种死亡,是否是穿回原世界的契机,只是遗憾想补送林声的礼物,变成了自己的尸体。 烂尾楼天台上气氛焦灼,所有人都在等莫良安做出抉择。 “孟董,我手里有当年林邯冲卡的视频,拖行交警上千米,你要清楚这段视频发到网上,利益受损者是谁。” 薛鸣放了外扩音,监听着这段通话。 他没有走远,莫良安的话一字不差落到了江浮耳中。 江浮暗地里了解过,林邯就是林声的父亲。 孟行恪已经决心放弃林声这颗棋子,不在意视频是否流出。 可江浮不同,她深知一旦流到网上,受恶劣影响的不只是林声的事业,她的生活也会就此毁弃。这个世界人们总是浮躁,且不论冲卡的是否是林邯本人,父女同罪,林声必然要受到波及。 这不是江浮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双方都不愿意退步,各自僵着。 莫如是主动走到天台边缘,打算以自己的死为破局点,给这场闹剧画一个句号。 千钧一发之际,楼梯忽然传来脚步。 薛鸣沉下眼睛,他警惕地盯着关紧的铁门,示意几个攥刀的手下放轻脚步贴过去,又让人挡住了被绑着手的莫如是和江浮。 随着铁门打开,来人暴露在视线内。 工人大叔面容黝黑憨厚,穿着身橙红环卫服。他扫视一圈天台楼顶的人,而后操着浓重的港城口音,热心地扯开嗓门喊了声,“诶,这里危险,没安栏杆,不要在这逗留,掉下去可就麻烦了,快下去,快下去!” 他显然不清楚烂尾楼为什么会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楼顶角落搬水管。 薛鸣摇头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在想是否将人扣下,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拖拽声掩盖了很多东西,环卫大叔抱着沉重的水管卷走过薛鸣身边,蹙着嗓门提醒众人:“让让,让让,不要在这逗留,快点下去!” 薛鸣放下戒心,回以温润谦和的笑。 他收起电话,正要说什么,却霎时没了动作。 一把□□顶在了他的后脑。 随着水管落地激起扑扑灰尘,楼梯口忽然涌出七八个人。 “别动!” 一时间,天台混乱不堪。 几个攥刀的人很快被控制。 薛鸣被那个环卫大叔抵着后脑,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浮和莫如是身上的绳子被解开。 没人知道这里,他们来时掩盖了所有痕迹,甚至两人身上的电子设备都已经丢弃。 他盯着江浮手腕那价格不菲的女士腕表,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就说林声很在意江小姐的生死,这不就找来了么,”莫良安心情很好,他看着晃动的视频画面,仍旧笑着,“孟董的事结束了,我也该做点什么。” 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知道林声不会将人送到警局,在确认莫如是安全后,挂断电话立刻派车接人。 安然回海湾的当夜,江浮没有见到林声。 传到耳里的,只有一条迅速登顶的热搜词条。 在莫良安的报复和操控下,林邯冲卡的监控视频重现于世,席卷各大网站和社交平台。 那卷进车轮的交警被生生拖行上千米,背部磨烂后,在雨夜里拉出长长的混着碎肉的血痕。 视频末尾,只剩一副挂在车身的零碎骨架。 父女同罪,林声一夜间成为众矢之的,被打上劣迹艺人的标签。
第100章 (六更) 这一次,在孟行恪的授意下,皇港没有再控评压热搜。网上新闻铺天盖地,恶评如潮,纷纷指责林声吃人血馒头。 作为关键证据的行车记录仪不翼而飞,因为那段拖行交警致死的视频,有些打着正义标签的激进者甚至扬言要林声偿命,她承担了所有本不属于她的过错。 插手孟行恪莫良安之间的龃龉,林声似乎早已预见会造成怎样的结局,可她做不到放任江浮受到伤害。 在成功解救江浮后,激进分子很快人肉到旧城区那间公寓,围堵整整两天。 打砸之下,只剩满地狼藉。 林声担心他们会循着线索找到海湾,于是趁江浮还没回来,独自驱车离开。她把媒体火力聚焦于自己身上,躲着江浮,不肯相见。 此后,再也没有消息。 江浮试过很多方式,联系了包括冯澄乔颂今在内的很多人,都找不到一丝关于林声的边角。 短短半天,无数恶评淹没林声的各大社交账号,旧城区公寓也被用油漆涂满“杀人偿命”的字眼。 江浮没有选择置身事外,她发文力挺林声,劝网友在事情还未盖棺定论前,保持克制与理性,把自己也拽入这场漩涡。 再次听到林声的消息,是三日后。 江浮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林声的经纪人,苏藤。 “江小姐如果有空,来皇港影视大楼一趟吧。” 她没有说具体原因,江浮却知道,消失整整三天的林声,就在那里。 江浮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把林虞阿尔亚送到乔颂今家里避难,自己则独自去了皇港大楼。 事情越闹越大,在莫良安操控舆论加持和孟行恪的坐视不管下,已经无法善了。高耸的楼宇底下,被媒体记者和各种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 江浮按苏藤的指示,从某个隐蔽入口驶入皇港的地下停车场,乘坐专用直达电梯,到了对应楼层的休息室。 林声面朝墙壁躺在软床上,像株即将凋零枯败的白罗兰。她被困在这个敞口的囚笼,听到开门的动静也不回头。 “你为什么要来呢。” 这是第一次,江浮没从话里读懂对方的情绪。 她走到软床边缘,想隔着薄被轻拥林声,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在半空。 “阿虞和阿尔亚已经送到乔颂今那里,你不要担心,我来,是想带你离开这是非地。” “这混水不是你该淌的,江浮。” 林声看到了江浮发的那条博文,不想再拉她进更深的泥沼。 “你现在起来,和我走。”江浮语气有些强硬,没两秒又软了下来,她终于鼓起勇气,伸进被中握住了林声的手,“求你了林声,就听我一次。”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遇到事也只是自己默默承受,可林声,这不是保护,你越这样,我越难过。” 林声察觉哽咽的话声,她不再面墙侧躺,坐起身来看到了江浮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在江浮的极力劝说和央求下,她最终动身离开了皇港。 苏藤暗地里派了几辆车跟在后头,等她们驶入海湾房区才调头。 回程路上,两人各自缄默。 九月初秋,风已经有些萧索凉意。 到了老宅,江浮停好车立刻上了院门的门禁,甚至启动了从来没用过的栅栏电网。 一场骤雨席卷海湾,稠密雨丝伴着滚滚雷鸣,如同她们沉郁不安的心。 这场风波就像海湾骤雨,远不可能止步于此。那段血腥的视频看似冲着林声来,其实别有目的。只是莫良安藏得太深,难以猜测分明。 更让她不解的,是一向要争高低的孟行恪没有插手,或者说,不敢插手。 没等江浮下车撑伞,林声便淋着雨走上了台阶。她在门口顿住脚步,瘦肩湿漉漉一片。 潮湿的空气窜入气管,灌满狭窄的胸腔,将低迷的情绪无限膨胀。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在拖行交警致死惨案的衬托下,很多往事被深扒。营销号取了各种似是而非的噱头标题,说林声靠身体上位,说她和乔颂今有过前缘,说她男女不忌。 仅是几天,就让她从蝉联影后桂冠的神坛跌落,声名狼藉。 这几日为了躲避江浮,林声在苏藤的庇佑下关机独处,心底也像热锅蚂蚁,无比煎熬。她怕祸水殃及江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怕江浮对这些胡诌的话深信不疑。 林声暗忖假如江浮现在询问她父亲的死因,询问那些传言的真实性。即使冒着撕开旧伤疤的疼痛,她也会毫无保留地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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