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见过山贼人人有马,个个盔甲精良的吗?” “啊……” “我亲自和他们领头的交了手,居然和我打得有来有回。我的卫队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虽败,却能不溃散全身而退。你觉得是普通山贼吗?” 何易晞心惊。她二姐的武艺她是清楚的,是何家年轻一辈最有天赋之人。更兼从小勤练,年纪轻轻在武学上就颇有建树,她和大哥都不是二姐的对手。 “山贼攻有常势,败而不溃则不常有……难道……是军队假扮?!” “我也只是猜测,觉得像。感觉上不像我们东莱人。从武器盔甲看不出所属国。他们发髻都用黑布包裹,彼此传令回令都是吹哨,也没听到口音。他们抢劫的商队是你瓮城常年走贩的商队,有训练有素的商队护卫。还是被他们杀的七零八落。他们战力很强。独峰关的守卫反应迟钝,没有及时救援。若不是我们赶到,伤亡惨重。” “哪里的强人,居然扮作山贼,在我东莱境内放肆!啊……”既然是猜测,何易晞漫天瞎想,很容易就落在了一个仇人身上。“难道是她……” “谁?” “啊……没,没有。我胡想来着,还没什么头绪。” 团城郡主走回书案,拿起自己刚写完的竹简,对何易晞道:“你没来时,我巡视了瓮城的城防。有地方外紧内松,有地方兵不到岗。我都一一记下。别光顾着与民同乐,城防不可懈怠啊。” “是……”何易晞愧而低头。若说天下她还有怕,那么一怕父亲定远侯,二怕就是二姐了。二姐可不像她一样爱玩胡闹,从年少时就勤奋习武读书,认真务实,不苟言笑。何况母亲早亡,长姐如母,成年之前又是二姐带她几岁。二姐的话,是不敢不听的。“我会好好整顿。” “还有,城外护城壕太窄。你知道现在岐尧国最新的攻城车车轮有多宽吗?” “我……我立刻安排人重布城防!”何易晞汗流背脊,又羞又愧,接了竹简拔腿就要跑,又被二姐叫住。 “等等……”团城郡主漫不经心地问道:“小郭呢?” “对啊!”何易晞一拍脑门,想起自己的亲随今天没跟在身边唠叨:“小郭郭不在……她今天应该休息。可能在酒肆里泡着吧。” “大白天就喝酒?” “嘿嘿……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好酒。” 团城郡主不令何易晞察觉地微皱眉头:“她好酒了吗?” “想起来我那年去团城她好像生病了没有同去。你和她很久没见了……这样二姐,我先去忙城防公事,今晚安排几出新戏,在中央戏台观戏楼给你接风。我把小郭郭找来,让她先替我陪陪你。” “你不必叫她。”团城郡主走到殿角铜镜前整袍整髻,继续漫不经心:“她通常在哪个酒肆?我自己去找。”
第五十三章 雾散日初升,今天瓮城是个好天气。 团城郡主成亲之前陪着妹妹在瓮城住了几年。虽然她当年也无闲暇窜街逛巷,但对主街那圈还是熟悉的。只可惜郭萱雅买醉的店可能不在主街,她只能按照何易晞模糊指的路去摸。 “你往西就这样走,再往北那样拐,然后直着下去,再往东看,就到了。”郭萱雅喝酒的店有大有小。最近她喜欢去的小店何易晞也没去过。何易晞以为二姐忙里偷闲有兴致逛赏瓮城,便爽快地转述郭萱雅偶尔提到的小店位置。可惜认路找路的过人天赋何易晞有,团城郡主则没有。为了找到那家偏僻的小店,团城郡主兜兜转转,快转过小半个瓮城。 好在今天天气好,街景颇有可看之处。团城郡主虽在瓮城住过几年,如今眼中之城景不说日新月异,也是大有不同。瓮城富庶,法矩温和。郡主何易晞固然喜热闹好新鲜,但从不扰民,城建也在适宜范围。因此团城郡主眼见城中处处安居乐业,商贸繁华,新房栉比,算是从城外的杀伐乱世硬围起一块安宁之地。她没带仆从,独自一人轻装便服走在瓮城平整的石板路上,与运矿送煤的脚夫擦肩,和卖菜秤瓜的大娘搭讪,被衣铺胭脂店小二招揽……彻底融进这些一座城每日的烟火气,她急切焦躁的内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穿城过巷,何易晞说的那家店名终于赫然在她额前,耳边嘈杂热闹忽地安静。店不大,门口薄帘半掩,看得到店内共十余张矮案蒲团,干净清爽,叶黄竹绿的简洁装饰,通透而雅致。现在时辰尚早,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案边小炉炭火上坐着铜壶,散出清甜的茶香。 团城郡主掀帘入店,四下急望。柜台里的老板娘连忙放下手中正擦拭的茶盏,上前迎团城郡主入座。“姑娘喝茶?今日有上好的远乡梅,清香甘甜……您……诶,您?” 团城郡主充耳不闻,侧项死盯旁边一隅。那里是窗边,竹台略高,案长座宽,像是为贵客设的雅座。可惜她来晚了,那里已有一人。郭萱雅正在那埋头翻册,悠闲自得,根本不受新客进店的打扰。郭萱雅不抬头,团城郡主就要过去。 “我便坐那长案。” 老板娘见这位客人气度不凡,定不是一般百姓。她为难是店里只有一处雅座,已被郡主府的郭大人坐了,若这位女客不知道那是郭大人,相争起来可如何是好。她万不敢得罪郭萱雅,只能去拦这没有眼力见的客人。 “姑娘,您……请您稍等……” 她嘴哪有团城郡主脚快,话还没说完,团城郡主已到案旁。炉火暖风阵阵,香气扑鼻,却不是茶香是酒香。团城郡主顾不得对大早上喝酒的行为皱眉,盯住郭萱雅眼中闪烁出似炉中火炭般热烈的光芒。 郭萱雅本来在看编织图册正入迷,可再入迷她也是习武之人,身边站了个人还是瞬间发觉。她侧项抬头望去,眼神还浸着休息日的闲适慵懒,直到看清身边之人。 “啊!”她倒吸凉气,却把煮沸的酒香吸尽。可是酒气入喉,脸色不仅没有红润,反而刹那唰白。她登时跪坐不稳,摔倒在地,慌忙抬肘扒住窗台。老板娘见郭萱雅受惊,也吃了一吓,慌忙跨上雅座,扶住郭萱雅:“郭大人!咋还摔了呢?!”她喊出郭大人,想提醒来客,不要相争。可是团城郡主没有相争,她只是静静站着,凝视莫名丢魂失魄的郭萱雅。 郭萱雅右手攥紧老板娘的胳膊,左手狠命揉眼,妄图驱散眼前的梦魇。她放下手,用力眨眼。眼睛都搓疼了那人还在。她又看看酒香四溢的铜壶,扭头问道老板娘:“你这什么酒?!这么厉害?!” 老板娘赔笑到:“您说笑了……您还没喝呢!” “对啊……我还没喝啊……那为什么会见到鬼啊……我……我回去了……今天撞邪了……”郭萱雅强撑桌案站起,跌撞就向外面冲去,酒也不喝了,书册也不带了,钱也没给。团城郡主被她擦身撞肩,只摇晃一下,不动不追。直到郭萱雅一骑绝尘没了踪影,团城郡主才开口,对老板娘道:“酒钱多少,我给。” 老板娘还在惊懵中。她从未见过郭萱雅如此惊慌,就算是醉酒也不会这样失态。何况郭萱雅嘴里嘟囔的鬼啊邪的让她和眼前气质脱俗的大美人完全联系不起来,所以愣了好一会她才回话道:“啊……倒也不用,郭大人是常客,记账就行了。” 团城郡主不听,径自从怀里掏出小锦囊,修长两指夹出一个整锭小银,放在桌案上,然后拾起郭萱雅丢下的书册,仔细塞入怀中,转身就走。“姑娘!这也太多了,才一壶酒用不着这么多的!” “无妨……”团城郡主站住,转头微笑:“钱多了就记在这,以后我们来。” 抛下老板娘,离了酒肆,团城郡主仰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再看方圆之内果然没有郭萱雅的影子。她似乎也不急,慢慢走回郡主府。来时的路走过一遍,回去就不用踌躇,再想慢走,郡主府的牌匾终是映然眼前。团城郡主又深吸一口,寒风入胸却不吐出,仿佛用此能冷却自己燥热的心跳。她跨步入府,不需人索引就来到郭萱雅住的小阁前,熟练得和上午在城中绕圈截然不同。伫立阁前,她抬手想敲紧闭的阁门,又犹豫不下,终是垂手,直接把阁门推开。 她才跨进半步,破风声就撕到身前,眼中有银光刮来。她侧身让过锋芒,举臂相格,挡住转腕而来的刀光。两条一尺长针,粗如圆筷。针线,不仅是郭萱雅的爱好,也是武器。如今银针毫不犹豫地紧握在手,刺向不告而来的团城郡主,却没有伤得到她分毫。 郭萱雅见一击被格,收腕再刺。团城郡主这下早有防备,奋袖出臂弹指击落她左手长针,又挪身闪躲,瞧准空虚擒住她右腕,运力扭在身后,把她扯入怀中,按肩压贴在墙。 “叮当……”长针清脆落地,盖不住郭萱雅嘶声大吼。 “何易欢!你放开我!”
第五十四章 郭萱雅吼得凄厉。哭腔入耳,何易欢眉间突跳,登时松手。郭萱雅挣开了禁锢,却不珍惜这刹那的自由,扭身震开何易欢,探手入袍不知从哪又摸出两根长针。粗长的银针在手,这次针尖勾光,袭裹着面对面的决绝和下死手的狠意,再次刺向何易欢。 然后,哭喊来的自由又失去了。三招不到,银针和郭萱雅就一起跌进她平日睡觉的小床,被何易欢压陷进柔软的棉褥中。 “何易……唔!呼……你……唔!”郭萱雅还不死心,长针脱手后又勾出两枚细针夹在三指间,扭腕扎向何易欢颈脖。可惜一而再,却没有再而三。针尖还没触肤,手腕立时被何易欢擒牢,砸陷耳边,与哭骂一同压在两唇之间。 胜负毫无悬念,真正意义上压倒般优势的团城郡主却在此时反了致命错误。最柔软的舌尖怎能一厢情愿地送至悲愤的齿间? “啊!”何易欢猛然松了压制郭萱雅的手与唇,反跳下床,捂住嘴巴,顿时有血丝蜿蜒在指缝沟壑上。郭萱雅挣扎翻身,抓起银针攥紧,跪坐在床,啐掉口中血迹通红双眼盯住何易欢,大口喘息。如此狠态毕露,与平日里何易晞身边那位温柔唠叨的郭大人截然两人。 血嘀嗒而下,何易欢从怀里揪出手帕擦拭嘴角涌出的血迹。但舌尖创口甚深,一条薄帕转眼就浸透了。她见血还未止,想提袖擦血,又想自己淡衣浅袖,沾了血迹要引得妹妹聒噪,一时竟只能任由血珠顺下巴落地。 郭萱雅喘息渐平复,见何易欢满嘴鲜血立在床脚手足无措,终于压住胸中杀意,揪出自己的手帕,揉成一团用力掷到她身上。在这条手帕也染红一大半后,血终于勉强止住。满口血腥味中,疼痛开始迅速挺首,顶紧何易欢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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