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儿,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愿意!” “啊?” “咳……什么问题你说。”原来不是反问,何易晞尴尬中略有失望。 “我们在这冥界待一天,人间过了多久?”这个进温汤街第一天就困扰她的问题,居然现在才想起来问,谢鹭自己都吃了一惊。 “呃……”何易晞微愣,然后编道:“进阴司之前,这里一天,人间一天。进阴司之后,这里一天,人间一年。你人间还有未完之事吗?” “没什么……”谢鹭放下心来,想在多年后的望乡台遥望姜珩羽最后一面的话也没必要跟何易晞说。“如果我就把你从瓮城郡主身边救出来,带你回始山。” “回始山……” “对啊,回到始山,就请殿下给我们证婚。” 何易晞秀眉歪挑:还要让姜珩羽证婚?! “我们一定要去始山国吗……” “那当然了,你要逃出东莱,瓮城郡主也不会放过你,自然是和我回始山了。我是始山王族侍卫,要守卫在公主身边……嗯?晞儿?” 何易晞从谢鹭怀抱中挣脱开,以手拢开遮颊长发,烦躁不堪。 是啊,谢鹭是姜珩羽的亲卫。只要她走出温汤街,死而复生,那就还是姜珩羽的人!当然还要回到姜珩羽身边…… “谢姐姐……” “嗯?” “如果我们还活着。有朝一日是不是能离开东莱,也不回始山,浪迹天涯,像游侠那样?” 谢鹭略皱眉,浪迹天涯的事她做过,终是年少轻浮,而且还在农家落脚了。何易晞所说的游侠生活,未必是她想象的那么美好。何况既然为人,就不能再说走就走了。 “除非……殿下不需要我了,赶我走……否则……” “好了!不必再说了。” 谢鹭对何易晞的反应很是疑惑:“晞儿,你不高兴吗?” “没有……”何易晞起身背对谢鹭,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可她明白自己没有理由不高兴。谢鹭是姜珩羽的心腹,不叛逃主君是最低限度的本分和职责,哪怕是被主君遗弃,替主君死过一次!她有什么资格和理由不让谢鹭回去?“我去看看菜苗,浇水。” “诶,别浇太多了……晞……”何易晞啪啪跑远,留下谢鹭困扰挠头:“怎么回的事呢?” 她不明白,何易晞也想不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暂时解决不了的难题,何易晞便习惯先抛在一边,反正谢鹭还在东莱,还在她身边,来日方长。干活使人忘却烦恼,何易晞今天也想干活,也让谢鹭轻松一点,于是自告奋勇去叶掌柜家磨面。虽然她还没用过磨盘,但秉着对新鲜事物与生俱来的好奇和一定能学会的自信。她心情轻松地穿雾而行,荡过温汤街,向叶家老酒馆走去。 当她走过王大力家门口,在昨天遇到贾先生的地方她又看见了贾先生。今天他两个黑眼圈还没消,黑着眼睛坐在一个四脚凳前的小马扎上。脚凳上放了一壶酒,一盏小碟,喝得叮当叮当的。 喝酒怎么能喝出这声呢?何易晞惊奇,不由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只见贾先生捏了筷子,从小碟里夹了块什么放进嘴里。那东西在他嘴里溜个圈又被吐在碟里,叮当。 “你在吃什么啊?” 贾先生听是她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可马上又被日进斗金的欢喜压过,放下酒杯,捋那没几根的须自得道:“石头。” “石头?!那能吃吗?” “石头下酒,越喝越有。”他说着又夹起那个石片,在碟中醋里蘸了遍:“你看,把它蘸了醋,搁进嘴里,有味。”他说完夹石进嘴,咂砸吸了,弯腰吐回碟子,举杯下肚:“哈……下酒,还省下酒菜。” “你这也太抠了吧!”贾先生再抠门,也不管何易晞的事。她正好把昨天系于白雾的疑问展开,让贾先生解惑。“不说这个……我有话问你。” “阁下请说。”既然知道何易晞来自发钱的郡主府,贾先生的态度也一天大转弯,格外配合。 “温汤街的街口,有士兵把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士兵?没看见。门口没人,我就是这么走进来的。” “什么?!”何易晞愀然变色,觉得此事不好。 “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生火的痕迹,还有栅栏,像是有人驻守的样子。我还想怎么还多了路障呢。” 定是他们守在隧道口长久无事,便懈怠了,不知去哪逍遥,偶尔竟敢不在岗……何易晞料得七八分,想着最近要找机会好好整顿他们才行。如此想定,她便问了第二个问题:“你说你在外面遭到袭击,生死一线是怎么回事?” “嗐……”贾先生放下酒杯,抬手摸左眼伤痕,长叹道:“我是学馆的先生,两月前王上开科,我们学馆带学生去王都应试。回来时,刚过独峰关没多久,就遇到山贼袭击。” “山贼?” “那些山贼人高马大,来去如风!骑着马一过,像山间的闪电!厉害极了!”说起遇袭,贾先生浑身都绷紧了,眼睛里全是惧意。 “他们都骑着马?”何易晞脸色凝重起来。本来连接瓮城及附近五城四镇和王都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槐江古道一条是独峰关。去年有大山洪,槐江古道的必经之路被落石滚木堵塞,现在还没清理出来。所以只剩独峰关一处关卡可走。在独峰关附近出现厉害的贼寇可不是好事。 “都骑着马,马面还有盔甲,晚上月光下白闪闪的,如鬼魅一般。我们当时和一个商队一起出的关。山贼抢劫商队。商队死伤惨重,我们幸而没有大伤亡。我们几个先生护着学生,多少挂了彩。” “照你这么说,山贼厉害,你们是怎么逃出的?” “幸亏遇到了救星。”贾先生喝下一杯,压住回忆死里逃生的哆嗦:“郡主殿下和她的卫队及时赶到,杀退了山贼。” “郡主殿下?呵……那怎么可能,郡主在瓮城呢。”何易晞想这先生胡说:本郡主明明在这! “我没说是我们瓮城郡主啊。她说她是团城郡主。” “……”何易晞听到这个名号,竟死盯贾先生发怔片刻,然后猛地大喊,吓洒了几滴他手中酒:“我的天啊!她去哪了?!” “护……护着我们回瓮城了啊。”贾先生惊诧何易晞的惊诧,又心疼洒在手背的酒液,抬手舔着:“看着向去郡主府方向了。” 何易晞听完转身就往街口跑,才跑得四五步又想起谢鹭,扭身又想先回石台,折返了两三步终究还是回转头,对贾先生道:“你去告诉住在石台的谢姑娘,说我跟着鬼差去洗心了。就说这个,不要多说。如果你说漏嘴搞砸了,就再也领不到一文钱了!”说完她撒开大步跑着,叶家老酒馆也不去了,径直冲出隧道。 好在隧道口今日有人值守。兵士们见郡主突然冲出,连忙牵马过来,护着何易晞上马。何易晞顾不上质询他们玩忽职守,扬鞭撒蹄就向郡主府奔去。一路飞奔到府,何易晞滚鞍下马,直向前殿冲去。她来不及多问,亲自推开殿门,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身着蓝墨色锦袍,长发伏案,提笔抚牍的年轻女子。 “二姐?!”
第五十二章 那女子闻声抬头。 何易晞看清她的脸庞,顿觉四周殿堂都熠熠生光。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二姐,姐姐的相貌自然是熟悉的,但是累以经年的岁月微妙变化,让这张本来就极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让她猛然一看不禁心跳。 毕竟何家的二女儿出嫁前就美得远近闻名,让先王都忍不住赐婚,为定远侯家挑了个才貌双全门户相当的女婿。只可惜…… “二姐,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何易晞双手搅指,激动得快哭了出来。她想冲过去抱姐姐,又一时迈不开腿,不敢贸然冲破这几年的距离。 团城郡主上下打量小妹,眼中也闪过惊喜的光芒,但是面上还是平静,只站起微笑道:“五年没见,长这么……也不是很高。你这穿得够朴素的啊,去哪了?”她看上去二十四五,头上盘了个妇人小髻,余发垂肩,端庄中还是透着年轻干练。一袭淡蓝墨长袍,勾勒出高挑匀称的身形,看似是习武之人。 “我……”何易晞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是在温汤街演出的布衣还沾着田地里的泥点。自己在瓮城胡闹的事可不敢让二姐知道,慌忙扯谎:“我这不是与民同乐嘛……微服私访,深入民间……”她唤过殿上贴身侍女,嗔怪道:“二姐来了也不去禀报我!” “是我让他们不要惊动。我在这等等你,也无妨的。”团城郡主走下台阶,伸长双臂把何易晞拥入怀中,柔声说道:“妹啊,这五年可好?” 何易晞就怕被人抱住,这下真有点想哭,在姐姐怀里哽咽道:“好着呢。就是你,姐夫去世也不让我去看你……”何易晞只在外甥女诞生时去过团城探望二姐,算算确实五年未见。 “团城瓮城相隔千里,路途劳顿。他死便死,你何必来。”二姐松开何易晞,说到夫婿亡故,也是言淡如水:“如今我为他守墓两年期满,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我先来看你,再去探望大哥。” 嗯?何易晞微感奇怪:从团城出发,去大哥的封地更为顺路,为何先绕到千里之外的瓮城?啊……这大概就是姐妹情深! 想通这点,何易晞不再奇怪甚至还有点感动,转着圈地找人:“炘儿呢?怎么没看到炘儿?” “她在团城跟着师父念书呢。一路颠簸,就没有带着她。” “你都不把炘儿带来给我看看!”何易晞对当年抱在臂弯里粉团一般的小外甥女很是想念,不由得怪姐姐严厉:“她才几岁,你就把她一个人丢下念书。也不让她来看看小姨……” “五岁了,该读书习武了。早点学好,早点做完该做的事,早点能为自己做主……” 何易晞想自己大概多年不见姐姐,总觉跟不上二姐的思路。正当她正琢磨团城郡主这句话时,正事就来了。 “好在没有带着炘儿,这一路还是挺凶险的。” “是!”她这么一说,何易晞联想起贾先生遇袭事件,立马正色道:“独峰关山贼……我刚听遇袭的百姓说了,你救了他们。” “那伙人不像山贼……”收敛了微笑,团城郡主严肃的神情更显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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