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弋扣住她的手,放在腿上,表情如此真挚:“没骗你。” “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半晌,司玉衡把水弋拉起来,估了估洞的高度,果断叫外面的亲信进来帮忙。 十几二十个人一窝蜂挤进来,亮起火把,全都伸头往洞底瞧,司玉衡和水弋灰扑扑,蓬头垢面地站着。 百年难遇的奇景。 “愣着做什么。” 直到司玉衡善意指示,众人遽然活过来。 他们找来粗绳,先把水弋拉上去,司玉衡看着站在上面的水弋,从她低垂的眸子里品出一点睥睨意味。 天生便是锋芒毕露的人,除非她刻意掩饰,甘做愚人。 司玉衡拉着绳子上去,抖掉身上泥粉,弯腰捡起地上的细剑,神态平淡地转动剑柄。 “从哪里借来的剑,上面全是豁口。” 那还不是拜她所赐。 水弋:“赶时间,随手拿的。” 谁给她的底气,细腰挺那么直。 司玉衡反手把剑丢进坑底,迈开长腿,翻身上马,竟不打算等水弋。 水弋提着裙子一路追。 司玉衡扯着缰绳看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送佛送到西的事我不做,省得你以为我没脾气。” “驾——” 话音未落,司玉衡带着人风风火火回去。 水弋孤零零地看着尘埃飞起,落下,借来的马栓后面林子里了,她胆量也大,孤身进入野兽出没的树林,去牵马。 司玉衡早早回到院子,泡在热水里,一身骨头都酥了。 约摸两刻钟,水弋推开房门。 是该回来的时候,司玉衡听见动静,闭着双眼不搭理。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脚步声近了,司玉衡睁眼,睫毛上水汽氤氲而成的水珠飞落出去。 水弋抬脚进来木桶,白皙的胴体激起一小块水花。 她掬一抔水倒在锁骨上,道:“我回来的路上遇见狼群了。” 司玉衡半眯着眼看她:“还不是没伤到一分毫毛回来了。”随后闭上眼眸。 水弋没撒谎,狼群一直追着她到山下,只不过之间距离隔得很远。 “将军,我要用的黑金石还不够。” 铺垫不成,开门见山了。 司玉衡不睁眼:“算我借你的。” 水弋:“多谢将军。” 说着,她拨开水,摸进司玉衡的怀里,拥着温热的身体合上双目。 好感值在增加,不用系统报数也能看出来了,水弋放肆自己沉溺在依恋的感情中。 司玉衡眸子睁开,眼底清明。靠在她肩上的人肌肤上浮着一层淡粉色,细胳膊细腿,正睡得香甜。 水温渐凉,司玉衡怕把人泡坏了,扯下架子上的浴帕,将那块白玉包裹起来,抱到床上。 睡着了比醒着沉,司玉衡拉高被子盖到水弋的肩膀,转动手腕,熄灭蜡烛,放下床帐躺下。 隔壁的床只睡过半夜,搬进来纯属占空间。 这日,王都街道上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无处不鱼目混杂。高脚茶楼,一只好看的手转动茶杯,宽大的衣袖滑到臂弯,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女人戴着白纱斗笠,撩开一半轻纱,英气十足的眉眼锁定街上来回游荡的这几波人。 走路姿势有一定的规律,彼此间维持着特定距离。 “大亲王养的这些兵看上去脑子不太灵活,转得我眼睛疼。” 女人放下茶杯,瞅见对面正在大快朵颐,压低声音怒斥:“光顾着吃,除了差错唯你是问。” 阿蒙一口羊腿肉噎在嗓子眼,拍了半天,才咽下去:“小姐,人要吃饭的,这边饭菜做得真好吃,你尝尝。” 他故意把称呼叫大声,许久未着女装的司玉衡浑身不自在。 “闭上你的嘴。” 阿蒙继续狼吞虎咽:“谢小姐。” 司玉衡离开板凳,阿蒙瞪着眼看她,嘴里塞满了肉又说不出话。 “别忘了正事。” 阿蒙点头如捣蒜。 司玉衡从袖口摸出一把黑色圆球,塞进阿蒙怀里:“有点眼力劲,一有异常,联系你赵大哥。” 阿蒙捂紧那堆信号弹,郑重点头。 司玉衡则下楼抄近路从暗道进王宫。 今日大亲王许是要控制所有大臣,断掉王上的左膀右臂,顺便斩几颗不听话的脑袋。 他从这边排兵布阵,水弋在暗处放大羽便服军队入城,看似无波无浪的湖面下百流涌动。 有赵生汉坐镇,这边不会有问题,司玉衡担心的是王宫,水弋要把戏演全,计划以身试险。 她要是葬身在这场混乱中,司玉衡前面不是白忙活了。 苗条的白色身影直奔王宫,犹如白日行走的侠客,为了水弋这点家事,司玉衡出力不讨好,事情结束再和十三公主算账。 同一时分,一个矮壮的男人正在王宫门口摩挲花白胡子,握着短刀穿过高大宫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绿色凶野的光。 长辫配合宽大长靴移动的速度,大亲王进入王宫不用搜身,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带刀入宫。 机警的守卫见状先放他进去,同时差人快速跑在前面,先行告知王上。 王上与水弋说着话,一声粗长的喊声穿透门窗。 “报——” 说话声顿时被打断。
第32章 沙场·公主的计策13 身材雄伟的王上坐在王座上, 年近半百的男人慈祥的神态更突出,从上到下无一处不是普通长相,脱下这身华服混入人堆里, 没人会认出来这是高贵的王。 水弋站在大殿中央,乍一看低眉顺眼,还挺像回事儿。 王上慈蔼地笑着, 长满花白胡子的唇咧到两边,嘴里嚼着异语:“此番月亮水入城, 春天了,万民终于忙着耕种, 你功不可没。” 水弋眉目温顺:“女儿只是尽我所能,出点绵薄之力,作为骁国儿女,这是应该的。” 王上欣慰极了,又笑着道:“多有大臣举荐你为女官。自古以来,朝中女官屈指可数,这是你莫大的荣耀,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说完,用镶满宝石的权杖向前一点。 “父王觉得如何最好,我便以父王的,在朝为官或是行走于乡野, 都是为民办事,只要子民安康, 我无所谓在哪里。”水弋回答得很干脆。 王上若有所思地点头:“父王本想安排个官职给你, 可女儿家还是少抛头露面。父王答应你, 日后替你找你一个好夫家,你欢喜, 他也疼你……” “报——” 水弋的指甲陷进肉里,茫然无措地扭头看向门外。 气喘吁吁的守卫抱拳等候,王上安抚他道:“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来,不要着急。” 守卫胸脯起伏跌宕:“大亲王冲着大殿来了。”用词就很微妙。 王上疑惑:“他拜见我,你慌成这样做什么。” 守卫莫名其妙觑了水弋一眼,声如细蚊:“他没卸刀。” 水弋昂着头颅,像一个清贵的看客。 王上挺直的身躯再次靠回王椅:“谁教你们守中原人的规矩,王宫何时不能带刀进来?胆小如鼠,没有风范。他是我王弟,十几年任劳任怨,没有半句不满,谁也不许阻拦他,让他进来。” 守卫眉心皱在一起:“可是……” 王上:“莫要再说了。” 水弋上前半步,语气犹豫:“父王……” 王上却阻止她继续说话:“男人说事,女人回避。” 水弋转身,把后槽牙磨得吱吱响,凭什么女子上不了台面,要做一辈子的附属品,她偏不信这个道理。 大亲王和她擦肩而过,连余光都没停留在水弋身上。 水弋出来,外边烈日炎炎,一圈光晕晃得眼睛酸。 真是个大好的天气,流云只见几缕,只可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见不得人,污了满天湛蓝色。 水弋默默记着时间,里面乒乒乓乓闹了一阵,她乜斜着眼,无动于衷。 “来人!快来人!大亲王要谋反!”王上惊慌的声音几乎像被人捏住喉咙发出来的。 水弋抢在门口守卫反应过来前撞开门,躲在座椅后面的王上瑟瑟发抖,象征权利的手杖滚到石阶下。 华美、宝石光彩夺目、通体镀金……就被他扔在地上,若是没有权杖,大亲王怎愿俯首称臣。 水弋朝着大亲王,张口便数条条罪行:“叔父,你想造反吗!以下犯上,弑兄夺位,违反祖先的意愿,你枉顾父王对你的信任,死几回也不足惜。” 手握短刀的男人阴狠地笑:“小丫头片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百名士兵蜂拥而至,把大殿团团围成不透光的大木桶。 水弋单薄的身子站在中间,退不得也进不了。 她追求的后果,要与所有人作对,她基本做到了一半。 大亲王轻蔑地笑:“你要挡在中间,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你父王。”他说这些话时,似乎以上提及的两个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血缘关系分崩离析,在皇家和王室,本就不是稀奇古怪的事。 “上!” 大亲王一声令下,水弋身后的士兵纷纷举刀向前,水弋侧过半边身子,横在中间。 残暴的叛军都不管王上的身份,更不会把水弋放在眼里,当下水弋手无寸铁,正如待宰羔羊。 水弋矗立,冷眼看着人群冲上来。 天外射来一支墨黑箭尾的箭,好似雄鹰俯冲,直穿跑在最前面人的脑袋,血淋淋的箭头从他脑门飞出半截,上面还挂着血滴。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人便直愣愣倒在地上。 他倒下,被他威猛身躯遮住的水弋露出来,水蓝色的衣裙上有一串飞溅上去的血,她肩头到脖颈处开着烂漫的血花。 恍若那夜,她在飞雪的河边背水一战,留下的打斗痕迹。 一众叛军惊慌地回望,司玉衡却不合时宜地出现,重新搭上一支羽箭,而跟在她身后的竟是骁国的兵马。 也是,大羽军队不好直接参与这场镇压,否则会落人口舌。 大亲王怒目圆睁,唾沫星子乱飞:“司玉衡,我国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双手扒着椅背,露出半个脑袋的王上如见到希望的火苗,喜悦地问:“司将军怎会在此?” 司玉衡不答:“王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王上恍然大悟,神智被拉回刑架上。 大亲王见她还在外圈,里面一圈又全是自己的人,并且人数众多,瞬间底气十足,有了赢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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