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嵩还死咬着牙,道:“殿下说笑了!你近五年何时回过长安!何来中枢之令……” 可惜他话未说完,就被温明裳打断了。 “州府师爷,见大梁皇族还没有你说话的资格。”温明裳蜷着指节跳下马,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声音却是稳的,“若是齐王殿下没有凭据,那么……” 雷鸣声震耳欲聋,但随之落下的却不是雨雪,而是整肃而来的军士。 洛清河没下马,她一手捏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把挂在马鞍上的新亭抽了出来。 “将军。”祁风打马近前,低声道,“那是……” “瞧清楚那是哪家的甲了?”洛清河的目光在前头的温明裳身上划过,唇边也跟着勾了个笑意,“看样子咱们也只是提前了一步。啧,小狐狸。” 来将阵前勒马,铁牌被阒然间抛在孔肃桓脚下。 “西州守备军都统季善行,奉端王殿下之命,捉拿嫌犯孔肃桓、元嵩!钦州守备军听令,即刻卸甲!” 端王?慕长卿一挑眉,眸光直往洛清河身上瞟,结果对方却是对他缓缓摇了摇头,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前头站着的人。 这可跟她没关系。 孔肃桓僵硬地低头,瞧见了牌上刻着的纹样。 端王府。 “府台大人。”温明裳在此刻开口,她的衣袂被风吹得四下翻飞,那双眼微微眯起来,朝着他和被钉在树上的元嵩露出个笑,“眼下,够凭据了吗?” 元嵩怒目而视,却是无可奈何了。 钦州守备军纷纷弃刀而跪。 慕长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颇为感慨道。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究竟何人是刀俎,何人是鱼肉呢?”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www本来想昨天发的结果没写完被抓去干活惹。 那就今天给大家拜个年.jpg 感谢在2022-01-29 23:33:45~2022-02-01 19:3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象向北 5个;南屿与鱼 1个;
第62章 思量 西州的守备军押着人先回了城里, 季善行挂着西州都统的差,留在州府的守备军也认得端王府的牌,自然在明面上不会多言。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 谁都知道这钦州要变天了,私下没点风闻是不可能的。 孔肃桓被下了职, 暂羁押刑狱, 州府可谓群龙无首,总得要个人先稳着。可连府台都出了岔子, 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官吏自然都被暂时关在了自家宅子里等候清查。 温明裳匆匆去了一趟驿馆给大理寺的众人交代事由, 转身又得跑一趟衙门, 一时间肯定是闲不下来的。 但好在最难的关隘已经踏过去了,余下的便是些收尾的活儿。 王府的人跟着云玦去了驿馆落脚, 慕长卿却没跟着走, 他大冷天捏着把扇子在岔路口等着洛清河, 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 等见到人,他才摇头道:“洛清河, 你把本王从丹州骗到这里撑了个场子, 这是用完就该扔了?” 洛清河习惯了这副样子, 闻言反笑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王爷想要来搭把手?” “那还是算了。”慕长卿闻言摆手, “搭把手?本王不把台子给你拆了都算看得起你……说归些正事, 这西州的守备军怎么回事?你说不是你,可除了你谁请的动他慕长临?那个大理寺的小司丞?啧,差了点, 得她先生来还差不多。” “未必。”洛清河笑笑, “我确实未去过端王府, 若是去过,也不会千里求殿下的帮忙,不是吗?” “说来也是。”慕长卿唰的一下合上折扇,“不过内阁可从不插手三法司,当年姚言成外调办差差点出事也不见阁老开口,莫不是因为这丫头是关门弟子才格外照顾?唉,也不对……他老人家认准的规矩可不会自己动了,难不成还真是这位小司丞一个人办成的?” “你跟人一路出来竟然也不知道?藏得真够可以的啊……” 洛清河听他一阵絮叨完,才道:“是与不是,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这案子说白了主司决断的是端王殿下,说得动他请调西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即便说规矩,也没有破例。” “说是这么说不假,但他稳坐京畿,还能请旨调派地方守备军……”慕长卿抓了抓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有些人自诩手里握着京畿的半数兵力,但这一遭过后估计要坐不住咯。” 洛清河知道他在说谁,于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此处远离京城,才会如慕长卿这般把这种宫廷内斗放到明面上来说,但他也知道整个靖安府对这种事情是个什么态度,也就没往下说。 洛清河陪他看了片刻,道:“眼下城里出不了什么乱子,却也没什么好看的,殿下若是没事,不妨回去暂时休息,夜里我让云玦带你过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你有事?”慕长卿狐疑道,“城中如何布置不是暂归三法司管?你一个跟着来的有什么事?” 洛清河笑而不答,她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去了衙门。 武臣大多相识,如今布防由季善行带来的兵暂时接管,他们也认得洛清河和她手底下的铁骑,自然不会多有阻拦。 洛清河管祁风要了金疮药和绷带,去了衙门的档房。 她在门口撞见了刚从里头出来的高忱月。 对方也有些意外她会出现在此处,但还是依着规矩给她见了一礼,“洛将军。” “高千户。”洛清河略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份礼节。 高忱月没多留,就此跨门出去了。 洛清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遮蔽下,这才去敲门。 温明裳已经换了身衣服,正坐在案前写折子,她右手不自然地蜷着,反倒是左手拿的笔,见到洛清河推门进来才起身。 “坐着吧。”洛清河阖上门,“手还疼吗?” 温明裳闻言一愣,而后错开目光低声道:“何时知道的?” “你下马的时候。”洛清河眯了下眼睛,外头风雪渐起,但屋内没点火盆,显得阴冷极了,“抓马缰那样紧,恐怕没人手上不带点伤。”她说到此顿了一下,“若是不介意,我瞧瞧?” 温明裳没拒绝,把蜷着的手摊开一点伸到她跟前。 掌心被摩擦出的伤口还显着赤色,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瞧着还是有些让人不忍看。 “不通骑射还敢策马,小温大人是真的胆子够大。”洛清河搬了条凳放了金疮药和绷带,尔后在她对面蹲下,“摔下去事小,但凡被马儿踩上一脚,你这条命都要交代在那儿。为了让元嵩下令守备军射杀你,可真狠得下心。” 她上马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不是为了所谓逃窜,而是为了引元嵩的那句放箭。公然射杀中枢官员,还是咸诚帝亲自下旨指名的人,那么多双耳朵听着,他说了这话便逃不了一个藐视天威的罪名。 治起来更加名正言顺,甚至没了让人从中斡旋的余地。 “我敢这般做,并非……嘶!”温明裳看着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伤,正想要解释,没料到金疮药甫一触上伤处,她便没忍住倒抽了口气。 洛清河抬眸睨她一眼,道:“并非什么?”虽说面上瞧不大出来,但她动作却还是放轻了些。 温明裳抿了下唇,道:“我听见海东青的声音了。” 洛清河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一手还捏着温明裳的手腕。 “我知道你在。”温明裳手指蜷起来一点,她的眼神很平静,“踏雪也很好认。雁翎战鹰不离人,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关内马场的马跑不过踏雪,你一定能追上。” 洛清河眼睫轻颤,她扯了放在小几上的绷带覆上上了药的手掌,而后道:“你笃定我会救你。” “不是笃定会救我,而是不论是何人你都会救。”温明裳指尖蹭过对方的扳指,垂下眸轻声道,“不过……你救我确实不止这一次。” “你如果算上先前官道那次,确实不止。”洛清河笑了笑,她没起来,这么居高临下的,温明裳能看清她眼中微变的神色,“小温大人指的是是什么?” 温明裳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上元灯火昼,烟火几时休。洛清河,你先前说是我忘了我们何时见过一面,眼下自己却又不愿认了?” 大抵未曾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点破,洛清河指节微收,倏然间抿起了唇,她的手搭在膝上,随即一笑道:“何时想起来的?” “你走之后。”温明裳动了动手,但伤口的刺痛仍旧让她忍不住皱眉,“我原先觉得你矮身揉那孩子的脑袋的动作熟悉,而后你把我从水里拽出来……想起了一些旧事。” 洛清河望着她没说话。 那是元兴五年的事了。彼时她才随温诗尔入京不过一年,那年的冬日太冷,雪一连下了月余,过后化的雪水压塌了民巷的几间屋子,死了不少人。温诗尔那时带着她居于迎春楼的后院,隔着一条窄巷能听见羽林卫匆忙的脚步声和贫苦人家的哭喊。 尽管那时年纪尚小,但她听着这些声音,转头却又看见富家子弟在烟柳巷一掷千金的奢靡,没来由地觉得悲哀。 温诗尔不让她去前廊,生怕她会招惹上一些世家混子,她便只能在后院待着,时间久了,楼里的小倌看她一个孩子闷着,会帮她打开后门让她出去转两圈。 她遇见洛清河就是在上元灯节的夜里。 那些立于亭台楼阁上的人看不见这些深埋在锦绣繁华下的悲与苦,那年的上元灯火依旧。 楼里人太多,她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可就是这一趟,让她跟一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那个人就是柳卫。 柳家要知道柳文昌在外有她这么个女儿并不难,柳文昌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何时存了想要除掉自己的怨毒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柳卫当街把她推下了荷塘。 可灯市人太多,谁又会真的相信一个年岁尚小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何况还是柳氏的嫡公子。 可惜柳卫并不知道她会水,冬日寒凉,她拼尽全力游上岸,本想着也得这么上去,却不料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温明裳当时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生了个什么模样,水太冷,她浑身湿透,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记得那人把自己抱了起来,匆忙间对上一眼后,再醒来便是在榻上。受寒的病大抵便是来自此时,她浑浑噩噩的,听见外头的说话声想下床,门外的人却推门而入。 一双手就这么落于她的发顶。 “还发着热,睡吧。”声音很清脆,还带着少女的稚气未脱。 温明裳胡乱地抓住那双手,隔着珠帘看清了那人的眸子。 此后她便再未见过那人,温诗尔也不再提,直至今日。 “我早该认出你的。”温明裳看着洛清河,低声道,她指节微动,似是想抬起来,但未有动作便放了下来,“早该认出你这双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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