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血流如注,冲搅出零碎的半透明断线。 “怎么,这么心急,不去干老本行玩弄尸体了。” 克希雅贴墙挪到角落,冷嘲热讽道。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而对方没有回应,躲在暗处蠢蠢欲动,她只能握紧手中的剑,将其作为的依靠。 挡住视线的物质忽然被撤走,塔季雅娜用力眨了眨眼,立刻注意到了情况的不妙。 来人不是卡尔,而是不知为何出现于此的克希雅,后者右臂血流不止,倚着墙蓄势待发。 而先前将她拖到地下室的男人,却反而不见踪影。 另一边,卡尔一行人冲进塔季雅娜楼上的空房,只见地上倒着一个人,正是失踪一天一夜的伊万诺夫。他掀开后者的口罩,入目竟是一张腐烂以极的脸,一双散瞳瞪着天花板,分明是一副死亡起码半年的尸体。 “地下室。”通讯器内传来克希雅的声音。不等卡尔回应,地上的尸体猛地跳了起来,一头撞向墙板,直挺挺朝着空洞栽了下去。 地下室,塔季雅娜出声提点克希雅左侧逼近的丝线。 难道,她才是他所说的“目标”? 得想办法联系卡尔。塔季雅娜试着施术与他对话。 “卡尔,是我。去我的房间,书桌第一层抽屉,把里面的照明棒丢下来。” 她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干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 敌人根本不在乎她,连先前的束缚也因克希雅而撤去。目前对于他,塔季雅娜所知唯有能够运用丝线这一点,而他故意引克希雅来此,多半是因为伊万诺夫已经腐败得无以复加,必须要再找一具合适的尸体供他驱使。 但他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砰!”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塔季雅娜勉强认出那是伊万诺夫,像块煎饼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拉他来做什么? 克希雅屏息屏气,只等那人出手,但室内环境逼仄,剑身太长无法全力发挥,她手中除此之外,只有一柄刺刀,而对方却能够驱使丝线多面进攻。如果卡尔迟迟不来,恐怕她和塔季雅娜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塔季雅娜一面施术替克希雅挡住飞来的丝线,一面时刻留意不远处的空隙。她只痛恨自己的防御术实在不精,堪堪才能抵住一部分乱舞的细线。 双方缠斗在一起,克希雅已经伤痕累累,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几点亮光从天而降。 卡尔收到了塔季雅娜的讯息,掰亮照明棒扔了下来。 塔季雅娜有样学样,勉强凑成一股丝线把它们拖到地下室中央。 形势顿时明朗不少。 半透明的细线反映照明棒红色的光芒,克希雅得以看清攻击的方向,而塔季雅娜也在她专注防御时,借机观察内部的环境。 地下室四面由水泥浇筑,内部除了几个破烂物件空空如也,绑架她的人肯定就躲在了那些物件背后。 可有一点塔季雅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们——或者说是克希雅——当真如此重要,值得他孤身一人陷入死地吗? 外部,卡尔撬开地下室的铁门,却被一堵实打实的水泥墙堵住了前路。 “操!”他怒骂道。 旁边的同伴接腔说。 “用术法直接炸开算了。” “不行,且不说里面还有人,万一失控连整栋楼都炸了怎么办?”另一人反驳。 “不对,”卡尔扶着栏杆,“这栋楼三面临水,他哪有那么傻,跑到密室里和我们打。” 他一骨碌翻过铁栏,在脚下排出几个圆盾,模仿刚才克希雅的样子,在水泥墙上一通摸索。 果然,在碰到西边一处较周围裂缝更多的地方,他的手指径直陷进去了半根。 “喂,听着,地下室西侧,有一处地方不是实体,而是幻术搞出来的障眼法。届时你听我指令,我破开墙体,你和塔季雅娜一起跳出来,有我接着。” 地下室内,张牙舞爪的丝线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一直不肯露面的人,从一堆杂物后转了出来。 正是之前和塔季雅娜搭话的老头。他根本不是什么残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装作一副走不了路的无能样。 “终于舍得出来了。”克希雅说道,“你早就算计好了。” “我们闹到这种地步,还不是因为你。要是你从一开始就与我合作,我也少这许多事。可惜。”那人笑道,“不过我也算因祸得福,知道了你和索科洛夫的关系,知道了你肯定会和他们合作抓我。 “你说巧不巧,这女人还自己送上门了,我白得一个筹码。”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为了她和你面对面。” “这是什么蠢问题,你找人合作的时候,难道不会先调查一下吗?”老头语气夸张地说,“哪有人分手那么久还戴着前女友送的东西啊?” 塔季雅娜看了眼克希雅。 “算啦,不折腾了,再拖下去,你那几个朋友就要冲进来了。你会是个好傀儡,是我轻敌,但没好到值得我在被围攻的情况下大费力气。” 老人桀然一笑,动了动手指,一直倒地的伊万诺夫随即跳了起来,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直往克希雅身上扑。 克希雅侧身避开,抬手斩断了他一条腿,刀口上沾染的却不是尸水,而是厚厚一层火药。 他身上之所以有那么浓重的香水味,压根不是为了掩盖尸臭,而是为了掩盖填进这具皮囊里的火药的气息。 克希雅见势不妙,踹开蛄蛹的尸体,拦腰抱起塔季雅娜,朝通讯器念了一句,侧着身子把菲林搂在怀里,用肩膀往卡尔指定的方向撞去。 与此同时,老人抛出打火机,转身面朝北侧,水泥墙随之消散,纵身一跃,跳进湖中,没了踪影。 居民楼在身后轰然倒塌,卡尔和两位同伴背对着克希雅和塔季雅娜,与她们同立于一张圆盾上,三人手中光彩流动,张起一层护罩。卡尔望着火光暴起的废墟,叹了口气。 克希雅放下塔季雅娜,手忙脚乱地袖口擦拭她外套染上的血迹,见她身上没有伤口,方松了口气。 反而是她自己,上衣被割得破破烂烂,内衬深深嵌进了肉里,先前情急割开的刀口,因为用力过度,流血浸透了整只袖子。 塔季雅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伤处,接着低下头,搭上克希雅的胳膊。 “别碰我。”后者推开她的手,立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讪讪道,“抱歉,我自己来就行。” 塔季雅娜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冷笑着偏过头。
第二十三章 山中 其一 距离码头数百米,有栋楼房。它占地不大,样子也一般。原本刷了层白漆,后来日久天长,风吹雨打之下,墙皮脱落得厉害,露出里头一块块的混凝土。 几年来,贸易畅通,城里多了许多外来人。每天晚上,许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去那里。找乐子的,纯粹打发时间的,都有。 楼主人是个胖胖的高个子,混迹多年,同一个名为“索科洛夫”的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平日,客人们常常能见他游走在人堆里,同谁都能搭上话,无论出身,仿佛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今天,又是个和往常一样灰蒙蒙的天气,直到入了夜,天空才有了几点亮光。 几个工人约好了要去楼里过夜,然而等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里头安静得出人意料。 大厅倒是亮着,灯光透过厚厚的黄窗帘,闯到街上。几个工人蹑手蹑脚,想去瞧瞧情况,凑近了才发现临门杵着三个壮汉,六只眼睛瞪得他们的拳头还大,吓得几个人只得灰溜溜地跑路。 假如工人们不怕死,掀开帘子往里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个高高胖胖的楼主人,正神色惶恐地缩着肩膀,半边大腿悬在沙发前,试图和面前的女人解释着什么。 “本来,我看在你资历老的份上,”阿芙乐尔不咸不淡地说,“很多事情都睁只眼闭只眼。比如你明知我的计划,还纵容手下在索科洛夫的地盘上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你屡屡在众人面前拂我面子。再比如,你暗地里往自己的钱包里塞了不少钞票。 “但是,吃里扒外这种事,就未免太过分了。” 胖子哆哆嗦嗦,还想开口辩些什么,见阿芙乐尔身边的秘书走了进来,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两个条子来了,是巡夜的。我看另外一个是熟人,只领头的那一个没见过。” “让他们进来。” 一条伸得笔直的腿先跨了进来,然后跟着进来一名表情严肃的青年,他的身后,是一面色僵硬的中年人。 “出什么事了?”阿芙乐尔和缓道。 “外面的是什么人,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青年毫不客气地说。 “我怕走夜路被抢,带几个保镖来见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明知故问。” 中年人拉了一把青年,后者视而不见。 “守在屋外的也就罢了,怎么屋里还有几个裤腰带里塞了枪的?” 阿芙乐尔抬手制止上前的秘书,反笑道。 “格里高利,”她脱口而出青年的名字,“这么晚了,执勤在外也不容易。想必你那位新婚妻子也担心得很。 “我记得你们才刚刚结婚两个月,还是蜜月期吧。你新调到这儿,很多地方还不熟悉。不如去卡兰街的家具店里看看,他家的东西都不错。你老婆想要一张桃心木桌很久了,去那儿观望了几次,也没下决心买。” 一番话下来,青年早已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那名年长的中年人见状又扯了他一把,这次他的胳膊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了。青年抿了抿嘴,转头出去了。 “真是糊涂,”阿芙乐尔的话锋再次转回了胖子身上,“你,你儿子,你老婆,你弟弟,因为你,没有未来了。但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秘书把一份文件放上茶几。 “找到这个人,要活的,而且必须是完好无损的。用他,换你那尚处襁褓的女儿。” 秘书使了个眼色,几个护卫便把胖子拖了出去。 阿芙乐尔挥挥手,他随即上前,隔着一米的距离,稍稍弯腰。 “联系列昂尼德,我要去他那儿一趟。” 列昂尼德进门时没有脱外套,他觉得自己越发怕冷了。 他的办公室位于顶层,朝南一墙落地窗,自上而下,能将来往的唯一一条路看得一清二楚。 阿芙乐尔和他说了来意,他本以为会等来一串浩浩荡荡的车队。可最后除了一辆车和神色冷淡的侄女,他什么也没看见。 果然,阿纳斯说的没错,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你这么轻易就答应我来,我还有些意外。”阿芙乐尔转着椅子等他,高跟的鞋尖在金线米黄的大理石面上有节奏地轻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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