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司郎此人生性多疑,尤其是在独子郝玦死后,更是草木皆兵。 他暗中查询爱子之死已经数月,前后打压政敌,迫害何司郎,拉拢邸司郎,随着十三国会议的进行,他的目光也该转换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姚昕特意利用水月溪的关照来助她脱离被别人关照的目光。 这一招是险棋,很有可能会因为她一个使臣与异国公主过于亲密的接触而惹人怀疑更多的非分之举。 这个时候就需要安静一段时间,让茶瓷宴的人在暗中酝酿筹备,等着姚昕伤好,十三国会议结束,一定对这三大头一击重创! 那现在就只需要等着邸司郎彻底攀上郝司郎的高枝,等着致司郎对邸司郎失望就好了。 那姚昕这段日子可以干些什么? 好好的养伤呗。 本来她的伤就只是皮肉伤罢了,流血多只是因为她在按压伤口。 水月溪送的药都是疗伤的上等药物,姚昕左臂上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姚昕还不能这么早出公主府,她在深夜忍着疼,硬生生把新结的痂给撕开,又要在大清早水月溪来之前把晚上结的血迦再撕掉。 纵使疼得满头大汗,她也要咬牙坚持。 司越是在第二天晚上出现在公主府的,他阴沉着脸,像个木偶娃娃似的汇报着这几日的工作和计划。 往后数日,他都会每隔一晚就来一次公主府。 府外的事情也发展得很顺利,邸司郎与郝司郎走得越发亲近,听说在晨议上还同仇敌忾。 刑部的致司郎已经私下与邸司郎见过面了。 但是计划中还是出了个插曲,那便是邸司郎似乎与致司郎闹翻了,两人在晨议上争锋相对。 致司郎是个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之人,此番在晨议上对着当初赞赏有加的兵部邸司郎大骂,实在是令人非常的意外。 不管中间发生了何事,姚昕的目的仅仅只是邸司郎和致司郎两人只能活一个。 她估摸着是邸司郎先死。 毕竟邸司郎跟郝司郎走得近,按照郝司郎的行事,他必定会把邸司郎推出去当挡箭牌,或者替死鬼。 邸司郎走近郝司郎的那一刻,也就是做好成为郝司郎刽子手的准备。 致司郎是水月国王的胞弟,为人刚正忠直,必定会对邸司郎的堕落痛心疾首,失望透顶。 到时候,就看致司郎是如何对付邸司郎的了。 除此之外,水月淮和呼延德勒确实在暗中达成了某种联盟。 但因着水月溪久居公主府不外出,他们的谋划也似乎因此而取消或推迟了。 自姚昕来了水月国后,水月淮可谓是一直安安分分,从未找过她麻烦。 如果当真安分那便是最好了,就怕暗地里搞些古怪。 水月淮暗地里的古怪,姚昕自是不感兴趣,只要这古怪不要影响了她的计划,哪怕他把水月国翻了底朝天都无所谓。 她并不想惹上水月淮,但若是水月淮不敬在先,她也不会手软。 ----
第三十六章 与岑溪朝朝暮暮 水月溪今日又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和一碗燕窝粥,她替姚昕换药,非常疑惑为什么伤口依旧狰狞。 姚昕端起那碗燕窝粥慢吞吞地喝着,这两日在公主府,她吃了不少人参灵芝燕窝之类的大补之物,也不知道会不会补过头。 这么想着,姚昕鼻尖一热,下一刻两个人都大吃一惊,还是水月溪率先反应过来,拿了手绢给她擦拭,手绢顿时被染得鲜红。 姚昕傻笑一声,道:“补过头了,流鼻血了。” 水月溪仔细地替姚昕把艳红的鼻血擦干净,无可奈何道:“还想着今日午膳时给你煲鸡汤喝,看来只能吃些清粥小菜了。” 姚昕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道:“我听说浮云酒楼的醉牛肉对养伤的人来说是大补之物,还不用担心会流鼻血。” 水月溪盯着她,“谁说的?我亲自去问问。” 姚昕面不改色,认真道:“我一个医官朋友说的,但是他不在水月国。” “那他在哪儿?”水月溪将黑乎乎的药碗递给姚昕,姚昕接过药碗,一闻到那苦涩的药味,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不知道,可能在周国,也可能在西域其他的国度。”话毕,姚昕深吸一口气,憋着气,将碗中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面色一言难尽。 水月溪忙给她投喂去一块蜜饯儿。 姚昕这才舒服些,但一吸一呼的气息里依旧满是药汁的苦涩。 “我去放餐盘,很快就回来。”水月溪说完这句话,端着木盘喝空碗就走了。 这几日送餐和收拾餐食的人都是她,姚昕不禁起疑,公主府里的仆人也没有吗? 有那么一瞬,她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所住的这间院子不小,单是屋舍就有十来间,院子里是一片浅草的绿地,有两棵青木神树,一个鸟巢就筑在上面,地上铺就着青石板,将两边娇养的花卉分割开来。 那花应是西域的花,五颜六色的都有,姚昕识不得,只能欣赏个美艳。 水月溪每天都会提着木水壶在天边泛起灰白的时候酒来给它们浇水,若非姚昕每日要早起撕血迦,不然她还注意不到呢。 每一朵被水月溪浇过水的花朵都格外的娇艳,姚昕最喜欢那一株浅蓝色的花朵。 正片花圃只有两朵。 姚昕识得此花——镜花,镜花水月的镜花。 但水月溪说那是西域特有的镜花,名为西域镜,是花卉中的玫瑰。蓝色的又称为西域蓝镜,还有紫色白色红色绿色,最为稀有的是五色齐聚的西域五色,此花仅有水月国有,只长在神木林的深处。 她还说有机会的时候一定带姚昕去看五色镜,百花里的琳琅,当如滚滚银河里最璀璨明亮的星。 姚昕安静地蹲在那株蓝镜花面前端详,又愣愣地望着浇花的水月溪,良久,她缓缓开口道:“岑溪也是玫瑰,也是最亮的那颗星星。” 水月溪眼波流转,却也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笑而不语,继续浇花。 姚昕见她反应不大,有些失落。她蹲在蓝镜花前,忍不住用手去戳了戳那花,花瓣上晶莹的水珠含羞带怯地扒着花瓣,将镜花边缘浅浅的蓝色勾勒得更加娇艳。 “昕儿,我给你搭个秋千吧。”水月溪忽地开口道,她指了指院子里仅有的两棵大树。 “你喜欢鱼吗?”她又问,指着大树前的一片空地,“在这里挖个小池子,养几尾漂亮的鱼儿,好不好?” 姚昕还没反应过来她所言何意,“养鱼?” “是啊。”水月溪走近姚昕,垂眉看着她,问道:“你不喜欢吗?” 姚昕摇了摇头,她只是从没想过水月溪会给她挖鱼塘养鱼,这一听就很……怪异。 “喜欢。”姚昕欢喜道,“岑溪做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说干就干。 那天的太阳依旧很毒辣,姚昕以为水月溪会叫专门的工匠来做秋千和挖鱼池,实在没想到,她一个娇养的公主换了一身干练的黑衣,撸起袖子就要自己亲自上阵。 姚昕实在不好意思,非要闹着去帮忙,结果手臂上的伤非常给力地一阵阵剜心般的痛。 水月溪本来一开始只同意她在一旁递递工具,但是后面一看,姚昕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颊通红,偏偏唇色惨白,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抱去屋檐下的凉椅上坐着,又叫人备来一个矮桌,放上一盆碎冰和几盘糕点水果。 那是姚昕住进公主府四日以来第一次看到府里的侍女,是个十足水灵的姑娘,只是做事的手脚不太利索,感觉有点笨笨的,水月溪说什么她才去做什么。 这样的侍女,换做姚昕,她也不会带在身边使唤的,倒是更乐意跪坐在一堂吃吃喝喝,谈天说地,逗弄着玩。 那天下午,姚昕真就坐在屋檐下的凉椅上,看着水月溪从院子外抱来一捆又一捆的木头,又在院子中央用刀劈开,用刨子打磨,用木槌固定,一顿敲敲打打,一架不小的秋千还真教她做了出来。 也许是第一次做秋千,她并不熟练,动作稍显笨拙,可你说她笨拙吧,她又似乎好像全都会。 姚昕坐在凉椅上惬意得很,可人家堂堂一国公主却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干着粗重的活儿,姚昕她实在坐不住,但每每她一有什么动作,水月溪的目光就立马投射了过来,冷着声叫她:“不要乱动!” 姚昕越发扭捏,以致于不知手脚该怎么放,她便将果盘上的果子去了皮,剥了壳后放在碎冰上,红艳艳白生生的果子在碎冰上垒出了个尖儿。 少许冰凉的白烟儿从水果的缝隙里冒出,颇有一种仙果的风味。 她叫水月溪来休息吃冰果儿,水月溪说手不干净,她只得一颗颗喂给她。 难免会触及到她的唇,虽然太阳很炽热,可姚昕眼前人的唇还是冰凉的。 时近落日时分,秋千才正式完工,水月溪叫她去试试。 秋千很宽敞,可以坐两个人。架子上缠绕了一株紫藤萝,紫色的花朵开得正艳丽。 水月溪只陪她坐了一小会儿就出了院子,姚昕顺势目送她离去,却偏偏不巧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云合! 云合和水月溪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纷纷回头看来,一瞬间目光相汇,云合受惊般收回了目光,而水月溪的神色也全然不太好了。 也不知她们二人低声说了什么,云合便神色慌张的跑开了。 水月溪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手里赫然多了一个铁铲子,她身后跟着一个提了俩木桶的黑衣侍卫,是小真子。 水月溪就在姚昕面前不远处挖土,小真子就负责把土倒在花圃边上,水月溪说:“到时候给昕儿多种几株西域蓝镜。” 水月溪没有主动解释云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姚昕便也没问。 随便猜猜也知道,是大王子水月泽派人来查探事情了。 夜深几许,晚风分外的凉。 水月溪总算和她身后的护卫一起把那鱼池修筑好了,鱼池不大,横竖约莫一丈,岸边用圆润的鹅卵石围砌着,就等明日注水进去了。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等到明日。 姚昕依旧是在半夜醒来撕血迦的,却无意中看到了在院子外提着木桶往鱼池灌水的水月溪。 院子有一口井,在花圃在最深处,大概是为了浇灌花圃而特意挖的。姚昕觉得,应该再从井口处引一个小口子,自动往鱼池里注水才好。 她正这么想着,刚提了一桶水过来的水月溪忽地看向了她这里。 仿若能透过窗纸看到她似的。 姚昕也不知怎的,当即做贼心虚似的跑回了床上,装作睡得正熟。 闭上眼,耳朵变得格外灵敏,她听到水月溪倒水的声音,还听到木桶放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听到风吹得青木神树飒飒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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